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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的儿子要送死,急得老女人跟啥似的,连哭带跳的,指着对方的鼻子说:“老四,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你媳妇都还没娶上就要去寻死!你对得起恁娘我吗!”
名字叫方四军的年轻男子显得十分悲观地说:“宝叔给我烧香烧出来的。明天我就得死!宝叔给人家烧香啥时候烧错过!明天死跟今天死不都一样吗!还不如让我在临死之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啥有意义的事情?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让个炸弹给崩死吗!”老女人哭着说。
“娘,宝叔不会让我白白牺牲的!他是给钱的!我给他拉风箱,万一真的把命送了。他给咱家五百块钱!我死了又不能花钱的,那五百块钱不还都是落到你手里!”方四军说。
“我不稀罕那五百块钱,老四,咱不能去送死!我去跟马大宝说一说!”说罢,老女人转过身,蹭蹭的走到了马大宝的跟前。
她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瞪着他,说:“大宝子,知道你烧香很厉害!我一向挺敬重你的!但你不能这样忽悠我儿子去送死吧!你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你要是忽悠别人去送死。你去找个老的,找个快病死的去忽悠。俺家老四才二十一岁,连媳妇都没娶,你让他死了不觉可惜吗!”
马大宝说:“嫂子!老的和快病死的有是有!但干不了这长时间拉风箱的活儿!我一连给你家四军烧了三根香!三根香呀!三回烧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模一样的!你家四军真的活不过明天了!他有一场很惨的横死!”
老女人“呸!”往地上吐了一口,说:“你这个乌鸦嘴!我就当你放臭屁得了!我问你,你给俺家老四烧香烧出来没,他明天是咋的个横死?”
马大宝说:“怎么死的我不能给你说。一旦给你说了,你就该想对策应付了。万一你家老四逃过了一死。阎王爷一查是我泄露了天机。他一恼,还不得把我的命给索要了去!我可不想当谁的替死鬼!”
老女人说:“你得了吧!你经常给人家看香!把事儿给人家看透了。然后告诉人家这是咋回事,那是啥原因的,再告诉人家该咋的应付的办法!你泄露的天机还少吗!咋也没见谁把你给收拾了!”
马大宝说:“我那给别人看的都是小事。有关于生死大事,看出来了我可是不会说的!连俺老丈人去山西拉煤的时候,让我给他烧一根香问问途中会发生啥事。我给他烧出来了他在去山西的路上会让大车撞死。但当时我都不敢跟他说出实话。他就去了山西拉煤,半路上果真让一辆大卡车给撞死了!”
“你真不是个东西!光顾着自己活。都不管别人的死活了!”老女人骂道。
顿时另有人严厉的指责她。说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宝哥凭啥要给别人当替死鬼,谁的命谁自己不是看得最重。
先有了一个人起头指责老女人。就有其他人跟着一起纷纷指责她的不是。
说的都是一个意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也没有义务给别人当替死鬼。
阎王老子谁能惹得起!你破坏了他的生死法则,他能饶了你?
在大家的一片指责声中,老女人显得非常无奈和绝望,自家的儿子要死了,这乡里邻居的却没有一个人帮着自己说话。她给马大宝跪了下来,一连朝他磕了三个头,哭着说:“我求求你了,你想法救救俺家老四!你让我咋的我都愿意!”
马大宝也是表现得一副很无奈和扼腕痛惜的样子,说:“嫂子!你让我怎么救!你以为我不心疼四军吗!四军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我平时都很待见他的!
可你让我咋救?我总不能给你说了他明天咋的个死法,然后你们想个办法对付过去了。阎王爷一查账,不对!追究咋回事。一查,是我多嘴扰乱了他的生死纲目,你觉得他能饶过我?嫂子,我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啊!”
有人劝道:“人家宝哥能给你们家五百块钱就不孬了!今天死跟明天死有啥区别吗!差一天差了五百块钱!你一天工资才能挣多少!你去工地上当建筑工人,一天才一块五毛钱!首先你还得会砌砖!”
老女人哭着说:“宝哥,让我替俺家老四死中不?”
马大宝说:“你要是让我来当家!谁都不用死。可关键是我不当家呀!你替四军死了,到阎王爷那儿对不住帐!不还是白搭吗!你也是白死!”
众人一番嚷来道去的。
最后,还是方四军拉风箱。
马大宝一咬牙跺脚,大声说:“那就让四军死得再值钱一点儿!我再加五百!今天他让爆米花机炸死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他家给他娘送一千块钱!真的,送完一千块钱,我家就只剩下五十块钱了!”
我国一九九一年的一千块钱,所起的作用绝不亚于二零一六年的十万块钱(除了买汽车以外)。
人们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马大宝是一个大善人。
一切都准备好了。要开始了。
往煤炉子里填足了煤炭。又在煤炉子旁边搁了一堆煤炭,以备不时之需。
一脸忧愁的方四军坐在了煤炉子的旁边,伸手试拉了几下风箱。确定风箱没有毛病,它能往煤炉里通畅的送风。
他扭头看了看身体被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的我。
戴在我头上的钢铁头盔上只留了两个花生米一样大的窟窿。供人的两颗眼睛的目光通过向外看。
“唉!”方四军叹了一声气。
“唉!”我也叹了一声气。
“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灵魂?为什么要附在二虎子身上?”方四军问。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正在努力改变一些事情!”我说。
“有些事情,是根本改变不了的!”方四军说。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说。
“试也白搭!宝叔烧香烧得那么准,一定不会出错的!”方四军说。
“既然你都不怕死了!为什么不试着明天抗争一下!到了明天,你就躺在床上不起,哪儿也不去,就睡它个一整天的。我就不相信,你家的屋子还能突然塌了把你给砸死!”我说。
“算了!我想挣一千块钱留给俺娘花!我从小就没了爹。俺娘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如果我今天要不挣这一千块钱。到明天死了就是白死。那不就是亏大了!”方四军说。
我不再吭声了。有些人,你根本劝不了。反而,你越是劝他,他越是跟你上劲。
马大宝让众人都从这家院子里撤了。免得大炮手摇爆米花机爆炸了伤到谁。
“咔吧!咔吧!咔吧!咔……!”风箱后面的一块圆盖子一合一张的。随着风箱被方四军越来越快的拉动。并到一定速度上给拉匀速了。十分通畅的往煤炉子里送着风。煤炉子里的煤炭烧得红通通的,滋滋的响,火势十分旺盛。
坐这儿等死?而且还是被炸死。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大概是觉得无聊。方四军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大炮手摇爆米花机上的把柄,将它给摇动了起来。并说:“早知道往里面放一把玉米籽了,临死之前,我突然想吃一顿香喷喷的爆米花了!”
我说:“你去找一把玉米籽吧!先打一炮玉米花,往这窟窿眼里给我塞进来一些,我也想吃它了!”
方四军当然不会去找玉米籽。他只不过是说一说而已。
随着被煤火烧的时间越长,大炮手摇爆米花机的大肚子开始发红了。它本来是黑漆漆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炮手摇爆米花机的肚子红通通的。宛如一坨晶莹剔透的红色玛瑙。
方四军已经累得面上汗如雨下,一头乌黑具有弹性的头发被头上的汗水浸得湿漉漉的,汗水顺着头发嗒嗒的往下滴,如同将头过了一次水。他咬牙抿嘴的,倾斜个身子,用俩手把握住风箱上的把柄,不停地拉动着风箱。显得比较吃力。
又过了一会儿。
他见煤炉子里的煤炭不够燃烧了。就腾出一只手拿起几块煤炭填进了煤炉子里。马上又恢复用俩手把握着风箱上的把柄。十分努力的拉动着风箱。
“气压表和温度表到尽了吗?”被埋在土壤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的我十分恐惧不安。看着被烧得红通通的爆米花机的大肚子,离我的一颗头只有十公分远,热浪一阵阵的袭在厚厚的头盔上。
时间长了,头盔上积攒了大量的热量,开始烫着我的一颗头,闷热得我面上汗如雨下。
咸的汗水蜇着脸上和脖腮上的灼伤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不已。再加上一具身子长时间老保持着一个姿势。并且身子被土壤挤压着。这一切,令我格外的难受。
“气压表快到头了!温度表已达经到了一千多度!我看呀,它快要爆炸了!”方四军呼吸急促地回答我。
“它一爆炸,我担心把我的一颗头连着这只头盔,给一起炸飞!我这根脖子能经得住那么大冲击力吗!万一一块烧红的铁片子钻过来,割住了我的脖子咋弄!”我万份担忧地说,几乎快要哭了。
“你的脖子不是让土给埋着吗!你尽量把你的脖子往地下缩一缩!别往上抻个脖子的。你看你这脖子都打土里露出来了!”说着,方四军伸手抓了一把土,往我的脖子上敷了敷。
“不行!我太害怕得慌!我的胆子撑不住了!我要从这个坑里爬出来,离这玩意儿远远的!”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叫道。将埋在土地下的一条腿动弹了起来,将脚蹬住坚硬的洞壁,借力将身子往上拱了拱。拱松了埋着我并被马大宝踩结实的土壤。
“你别动呀!别出来!爆米花机马上就要爆炸了。你出来半截身子它就爆炸了,把给你炸两半截!你快将身子往土里缩!缩呀!”方四军一边吃力地拉动着风箱,一边气急败坏的叫喊着。
他一手猛抓住搁在他旁边的一把铁锤子,朝我戴着铁盔的头上“砰砰当当”的用力砸起来。企图把我快从土壤里拱出来的身子给往下砸回去。
“轰!”一声巨响。
大炮手摇爆米花机突然发生爆炸了!
我猛觉得眼前一红,看见天地旋转着,瞬间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