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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病房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灰蒙蒙,隐隐约约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在下着小雨。
入秋了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冷?
容瑾西走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温暖了!
她在被子下面打了一个寒颤,眼前又漫起了湿意。
宫少玺抬手,将她溢出眼角的眼泪轻轻拭去:“桑榆,你勇敢一点儿!咱们的寿命都不长,我只有三个月到六个月的时间,你最多也只剩下十个月的时间,咱们的生命,禁不起挥霍!”
她泪眼婆娑,抓着他的手,满脸哀求:宫少玺,你教教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你先闭上眼睛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他声音柔缓,带着一点点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
他是她的家人!
他的话,她信!
可是,绵密的眼睫毛刚刚合上,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唇瓣张合,无声唤他的名字:宫少玺!
“我在!怎么了?”
她的唇形无声的吐出两个字:葬礼!
今天是她父亲夏挚老先生的葬礼!
她身为女儿,必须得亲自去送他最后一程。
她神色急切,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宫少玺迟疑了一下:“桑榆你慢点儿!”
他并没有阻拦她!
只要她心里还有所牵挂,他就不用担心她会做傻事走绝路。
他最怕的是她失去了容瑾西,便没了求生的意念!
葬礼也好,婚礼也罢,只要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就行!
得到医生的同意,他带着她出了医院。
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外伤,只不过在火灾现场停留的时间太久,被浓烟呛了呼吸道,再加上亲眼看见容瑾西在眼前炸裂成飞速坠落的烟花,精神遭遇巨创,暂时失声了。
医生也说了,情绪的调理远比身体的调理更重要。
她喜欢干什么,就由她去干什么吧!
宫少玺亲自开车送她去怀安教堂。
路上,她用手机编,辑文字内容给他看:可以让庄园的人把曜儿送过来吗?
他点了点头,直接拨打了电话:“方管家,派人把曜儿送到怀安教堂来!越快越好!”
挂断电话后,他也不多问,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肖邦的《离别曲》。
真的很应景。
也真的很不吉利。
她淡淡的秀眉皱到一个忧伤的角度,缓缓长吁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身体里面有药物的缘故,她一闭上眼睛就打盹。
一打盹,眼前就出现了容瑾西的样子。
他被炽烈翻腾的火焰包围着,四周还有噼啪的爆裂声。
她看着他的身影被烈焰吞噬,心疼如绞,冷汗涔涔的惊醒过来。
宫少玺在侧旁用碧澄幽冷的双眸盯着她:“你没事儿吧?”
她摇摇头,将视线看向车窗外面。
没过多久,肃穆古朴的怀安教堂就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夏挚老先生为人和善,活着的时候十分有人缘,真可谓‘良朋多如狗,益友遍地走。’
可是自他横死之后,原本辉煌的夏氏集团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那些良朋益友要么置身事外隔岸观火,要么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他的葬礼,也显得异常冷清。
原本计划了一两百人,可是真正到场吊唁送行的,不过寥寥数人。
夏桑榆一步步往教堂里面走,心里正感叹世态炎凉,人情淡漠,斜旁突然冲上来几个横眉怒目的男人!
其中一人粗暴的揪住了她的衣领:“夏桑榆,你总算露面了!”
紧接着,她的左右胳膊也各自被人抓住:“夏桑榆,你现在是夏氏集团的继承人,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惶恐之余,认出了这几个男人!
他们是债主!
是夏氏集团的债主!
在夏氏集团最鼎盛的时期,旗下项目除了地产和金融,还涉及了全球酒店连锁和线上线下的超市连锁。
虽然盈利不多,却也还是凭借夏挚老先生的声望和夏氏集团多年的商界信誉,吸引了不少商界大鳄投资加盟。
而现在夏挚老先生一死,各方股东纷纷撤资,资金链早就断了。
夏氏集团随时都可能会轰然倒塌,全球连锁,玩不下去了!
眼前这几个男人,为首的叫薛东来。
四五十岁一个男人,生得环眉大眼,眉深目阔。
当年也是因为看好全球连锁这个项目,又相信夏挚老先生的能力和为人,这才将全部身家都用来投资做酒店连锁。
没想到夏挚老先生一死,酒店连锁就做不下去了。
他的钱眼看着就要打水漂,不找夏桑榆他还能找谁?
揪着夏桑榆的衣领,他气势汹汹吼道:“夏桑榆,今天你无论如何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的话,我们就将你父亲的骨灰坛扔到马路上,让他死后也要被万人踩压,永世不得翻身!”
夏桑榆又气又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正是无法脱身的时候,宫少玺清冷如寒泉的声音传来:“放开她!”
声音不大,却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
薛东来等人不约而同看向宫少玺。
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脸庞,修长瘦弱的身形,俊美阴郁的五官。
是个十分陌生的瘦削男人!
薛东来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将这个男人打趴下。
可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阴鸷可怖的气场,他不敢乱动。
刚才还很嚣张的气势,瞬间萎顿下去:“你,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明天下午三点,夏桑榆能够偿还夏氏集团所有的债务就行!”
宫少玺冰冷的手指扣在薛东来的手腕上,稍稍一用力,直接就将夏桑榆从他的手中救了出来。
他极具保护欲的将她半护在怀里:“我们走!”
夏桑榆还有些懵:明天下午三点?宫少玺,你是在开玩笑吗?我现在根本没能力还清任何一笔债务!
“不必担心,有我呢!”
他带着夏桑榆往教堂里面走。
铺着青石板的道路早就被雨水浸透,湿滑得厉害。
她每一步都走得吃力,若没有宫少玺在身边扶着,只怕她早就摔倒了。
薛东来等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都七上八下十分没底。
“明天下午三点?这个夏桑榆真的能把我们投资的钱都还给我们吗?”
“我看悬!夏氏集团的债务已经上亿,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还得清?”
“也许她身边的男人会帮她?”
“这个男人面生得很,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哪有能力帮她筹集这么多钱?”
“对呀,就算容瑾西出手,也不见得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她填满这个窟窿……”
薛东来在教堂门口惴惴不安的议论,一支以房车排头的豪华车队往这边缓行而来。
车队停下后,六名黑衣保镖护送着一位抱小孩儿的年轻女人往教堂里面走去。
从头到尾,这些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连他们的眼神,也没有乱瞟一眼。
训练有素的样子,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慑。
薛东来低低的抽了一口凉气,畏惧道:“是,是宫氏的人?”
旁边一人问:“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宫氏?老薛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么明显的宫氏徽章,你没看见吗?”
“宫氏徽章?”
凝目细看,果然就会发现每一辆豪车的前面,都立着一枚熠熠生辉的宫氏徽章。
午夜黑的骷髅头上面,缠绕着娇艳怒放的蔷,薇花。
这是宫氏特有的标识。
薛东来曾经在八喜影视的周年庆上面见到过这个独特的标识,也因此听说过一些宫氏的传闻。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宫氏撑腰,咱们的钱,一定能收回来的!”
教堂内,夏桑榆跪在父亲的骨灰坛前面,哭成了泪人儿。
她抱着父亲的遗像,在心底里悲泣道:“爸,我杀了欧亚纶,我帮你报仇了……,爸,你那边是不是很冷?很黑?你是不是很孤独?爸,你等等我好不好?再过十个月,我就过来陪你……”
宫少玺默然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直到看见林心念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将曜儿抱进来,他才说道:“桑榆,曜儿来了!”
曜儿剔透灵性,远远看见夏桑榆,便张开柔嫩的双臂,要往她的身上扑过来。
桑榆一对上曜儿澄澈的眼神,心就软了。
她放下父亲的遗像,走到林心念的身边,伸手正要将曜儿抱过来,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林心念急忙扶住她:“桑榆小姐,你怎么了?”
她无力回答,往地上软去。
与此同时,医院的急救室里面,笼罩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床上的俊朗男人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一动不动,了无生息。
各种仪器表里面的数据正在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归零。
除颤仪中的电流直击他的心口,一下,又一下……
却依旧不能让他的身体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肖医生颓然垂下双手:“我们尽力了……,抢救无效!”
急救室外面,金贝贝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
她双手合十不断祈祷:“老天爷,求求你,一定要让他醒过来!求求你!不要带他走!”
急救室的门打开,满是疲惫的肖医生走了出来:“金小姐,真的很抱歉,四十多个小时的抢救,我们真的尽力了!”
“不——!”金贝贝脸上的血色瞬时消失殆尽:“容瑾西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她望着亮着无影灯的急救室,嘶声唤道:“容瑾西,你如果死了,夏桑榆她该怎么办?她会哭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