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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是老宗主看着长大的, 六岁不到就捡回了妙真宗作徒弟。那时沐云瘦瘦小小, 不爱哭也不爱笑, 漂亮得像个玩偶,就是不像普通的孩子。
这常常让老宗主忧心不已,担心他是不是在沐家受了虐待, 留下了什么阴影。
于是, 即使师弟带着他把妙真宗闹得鸡飞狗跳, 老宗主也不曾阻止。他觉得自家师弟说得对: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模样,哪怕闹上了天,也要比一声不吭来得好。直到后来, 沐云迷上了剑, 情况这才好些, 像是一具空壳里终于有了灵魂,小沐云有了自己追求的东西,终于愿意认真地去认识这个世界, 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现在想想,老宗主实在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放任师弟带着自家徒弟瞎闹的。自己的这个弟子, 虽然越长大看起来越一丝不苟、严肃冷静,很有一派大师兄的范儿,实则却继承了他师叔的疯狂大胆。
老宗主不知道师弟到底教了沐云些什么。
数百年前, 道魔之战爆发,他的师弟、妙真宗的长老道玄出战魔尊, 身陨道消。一片悲痛之中, 只有沐云冷静依然, 一丝不苟地为这位师叔下葬。
宗门内因此对他有了微词,觉得他过于冷漠,乃至近乎冷血了。老宗主斥责了一些流言,不仅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弟子,更是他清楚,越是看起来冷静,沐云心里越是在酝酿着火焰。这个孩子,连心里的痛苦都是寒凉的。
他最担心的就是,沐云会单枪匹马去魔界挑战。那不叫“挑战”,而叫送死。
面对他的试探,沐云显得很冷静,甚至反过来劝他:“师尊无需多虑。若无十分把握,弟子怎会不爱惜性命?我若白白送命,便是道玄师叔,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老宗主很欣慰。于是,当沐云真的有了“十分把握”来找他,他只有瞠目结舌的份。
沐云请人炼制了一种丹药。那是上古失传的药方,不知怎么被他寻来,连着那些珍稀药材一起,被送入丹师手中,成了现在的九阶丹。
老宗主后悔,无比的后悔。道玄那个家伙,从前没有徒弟,就来诱拐他的徒弟,不知灌输了多少歪门邪道的东西。据他所知,沐云从小过目不忘,道玄甚喜,晚上一本正经地给师侄讲故事,用的材料都是藏书阁旮旯角里流传久远的古籍。
后来即使道玄有了自己的徒弟,也仍把沐云当做是嫡亲弟子一般,事无巨细地和他分享自己的所见所得,嘀嘀咕咕,真正的弟子简凌反而靠后了。
如今……道玄啊道玄,你知道今天,是否会后悔?
望着沐云坚定的眼神,老宗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确实如他所言,这是一条很有把握的道路,即使代价是沐云自己。
如果他仅仅是师父的身份,那么他无疑会断然拒绝,把这见鬼的九阶丹扔给随便什么人;可他不是,他还是一宗之主,中陆的领袖人物。他清楚,元婴巅峰、半步化神的沐云,就是最好的人选。
沐云早已做了妥善的安排,他甚至提前把楚易调走,就是为了防止他发现不对。
最终,老宗主发现,他只能送自己的弟子去赴死。
师弟和大弟子的死对老宗主打击很大,但他还能撑着打理宗门事务;最后一根压倒他的稻草是楚易的背叛。楚易入魔的那一刻他才恍然,这个孩子并非忘记了,相反,他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老宗主反思着:作为师兄、师父和一宗之主,他是否太过失职?
自囚于瑶水崖,不仅仅是对于外界的交代,也是他对自己的反省。
如今百年已过,再见到沐云,只觉恍然如隔世。
但是,还来不及叙多久的旧,眼前弟子的神情就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个眼神,和多年前他自请前往魔界的眼神一模一样。
下一刻,这种预感成真了。
*
一个时辰之前,雅舍内。
“兄长……沐道友。”在沐皎淡漠的眼神下,倪云初还是艰难地改了口。他的神情就像是见到了最不愿面对又最期待的事物,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即使努力维持着平静,眼神里依然是掩饰不住的复杂渴盼。
沐皎淡淡地颔首,看起来甚至不愿意和倪云初多说一个字。
简凌轻咳一声,看看紧绷着的倪云初和神情冷峻的沐皎,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压抑。他摸摸鼻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办,你们聊着,我先走一步。”说着不等回应就退出了房间。
待他走了,室内顿时陷入寂静之中。
半晌后,倪云初开口了,他语速很快,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
“你知不知道,那个楚尚根本不是什么守墓人,他是魔修!他是魔尊楚易!”
他紧紧盯着沐皎的脸。
沐皎看起来波澜不惊。就算是一开始不知道,恢复记忆之后他也知道了。尚,本就是楚易的小名,他用这个作化名,直白得让人连犹疑的余地都没有。
倪云初睁大了眼睛:“你……你已经知道了?”
沐皎依然不答,他伸手,动作迅速如疾,按住了倪云初的脉门。
倪云初僵了一下,没有反抗。他看着沐皎渐渐蹙起的眉头,像是怕受责备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元婴残损,寿命无多,”沐皎并没有责备他,只是重复了一边他的情况,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倪云初张了张嘴,说不出辩解的话。他该说什么?冲击化神,并不是因为他任性,只是他怕自己没办法从楚易的手中救出兄长……他其实并不是没有丝毫把握,若非心魔那关,他早就……
这样的话,何等苍白无力。
倪云初紧紧抿着唇。
沐皎不辨喜怒地看着他。眼前之人比起上次所见要成熟了许多,也瘦削了许多,不再是昔日骄傲的少年,眼里有了挥散不去的阴影。
他终于开口了:“你可还记得昔日志向?”
“若是要用你的命去完成它,你愿意么?”
愿意么?
倪云初抬头。他问:“若我愿意,你……”能不能原谅我,兄长?
最后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别过脸,身体笔直地站立着:“若有一日能让中陆再无魔修,便是死又如何?”
如果我为此而死,你会记住我么,兄长?
*
绿草如茵的山崖上,蓝衣的男人悠闲地坐着,眺望远处。偶尔有飞鸟经过,他还饶有兴趣地伸手逗弄,鸟儿受惊,扑腾着翅膀很快飞走了。
楚尚也不在意。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白衣的身影。
从妙真宗回来的沐皎似乎褪去了心里最后一丝尘埃,显得宁静而出尘。他看起来真的在“情”字上开了窍,并不避讳楚尚亲昵的举止,有时楚尚调戏地过分了,还会被他淡定地接回去,最后反而是楚尚自己脸红心跳得不行。
楚尚在心里暗恼:明明也是见过魔界各种荒唐事物的人了,为什么每每在师兄面前,他反而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
不过……他也不急,嘴角勾了勾,楚尚挨近了白衣男人,支肘凝神,露出白皙的手腕。他的手洁白优美,却并非闺阁女子的纤纤娇柔,流畅的线条中透出含蓄的有力。
此时,这只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擦过沐皎拿着玉简的手,带着点调皮地轻点,像是要博取注意力,又或是朦胧的诱惑。
白衣剑修头也不抬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最后不知不觉就变为了十指交扣。楚尚安分下来,一动不动地坐得笔直,乖巧得仿佛回到了在宗门的时候。于是沐皎终于能不受打扰地看完玉简,他按按眉心,看见楚尚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的眼神,天真无辜。
他一哂。师尊认为是他的失职,但在沐皎心里,自己的责任才更大。师尊把楚易交给他,而他只以为这个小师弟乖巧聪慧,不用花费太多心思,于是一叶障目,最终致使结果如斯。
是时候改正这一切了。
沐皎放开了握着楚尚手掌的手,转而摸上他的头,那一瞬间的柔和,让楚尚弯起唇角,腻腻歪歪地道:“北疆的曲罗峰最近是雪莲花期,道友可愿陪我一观?”
直到现在,他也仍是喊着沐皎“道友”。这并不亲近的称呼由他唤来,凭生暧昧。
沐皎一顿,应允道:“好。”
*
曲罗峰上的雪莲是红色的,全名叫做“赤焰雪莲”。相传千年前有修士在此定情,携手飞升,留下了一代神仙眷侣的传说。
楚尚当然也想和师兄一道飞升,长生不老,永远在一起。可是,魔修虽然也能飞升,和道修去的却不是一个地方。他不能再重修道门功法了,魔气已经深浸于他的骨血;而师兄……入魔的蚀骨之痛,他又怎么忍心让师兄也尝一遍?
于是楚尚这几天陷入了纠结,还特意打开了传讯通道,命令诸发搜集道魔飞升之后的去处。
苦逼兮兮的右护法一边任劳任怨地给他找资料,一边匆忙把最近的情报试图塞给他:“最近道门那边好像又有了什么动作,一直在搜集东西……”
话未说完,传讯通道被切断了。诸发呆愣了两秒钟,努力地做着深呼吸,极力抑制着自己篡位的冲动。
麻蛋!
他不知道的是,要是他现在篡位的话,楚尚一定会非常开心地把魔尊之位传给他。他忙着和师兄游山玩水,才没有时间做什么魔尊!
两人到达曲罗峰的时候,正赶上赤焰雪莲的盛开。火红的花朵娇艳又大气,一朵朵聚集在一起,绽放的时候犹如在雪地上燃起了大火,白与红的鲜明对比,灼人目光。
他们坐在崖上,欣赏着对面的美景。沐皎带了酒,当他自斟自饮的时候,楚尚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笑吟吟地凑过来:
“凡人界有喝交杯酒的习俗,寓意友谊长存,如今美景如斯,道友可愿与我一试?”这当然是在说谎。楚尚出自凡人界的皇室,即使年幼时就入了道门,也不会不知道“交杯酒”真正的含义。
不过师兄嘛……就不一定了。
沐皎看了他一眼,静静道:“好。”他伸出手,和楚尚手臂相交换饮。
仰头的瞬间,楚尚眼里有得逞似的笑意,亮晶晶的,狡黠中亦透着一分天真。
这实在是个太奇怪的人,即使听了许多关于他残忍嗜血的传说,沐皎也很难将他和眼前笑如赤子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沐皎并不否认自己的心动。
可内心深处的“沐云”,有着更理智的决断。
他静静地看着,楚尚的脸上已经浮起嫣红,眼神也多了一丝茫然。在他软软倒下的那一瞬间,沐皎伸手揽住他。
楚尚眨眨眼,他看见白衣剑修伏下身,冰冷的唇贴在他耳畔,听见他清晰地唤出了两个字:“楚易。”
他的手抖了一下,听见自己的师兄用缓慢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说:“该结束了。”
即使竭力抵抗着,他还是渐渐沉沦进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