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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界1364年入秋,奉常寺得到消息,十二铜人即将浇铸完成!
同时,始皇帝对奉常寺颁发圣诏。
奉常子典立即在大殿召集奉常寺校尉以上的官员宣布诏书,金夕与程杰也在其中。
这是金夕返回凡界一年多第一次见到子典,他威坐主台,圆脸浓眉,短须前翘,丝毫没有笑意,眼睛盯着身前的褐黄书案、几盘蔬果和一道诏书,似在思忖着什么。殿内两侧偏座盘坐着太祝、太史令和二十余名校尉。
“陛下有旨,”奉常双手抬起白色丝帛,一字一句宣道,“诏曰,奉常寺多有异动,惊扰生息,朕已获查分毫,责令奉常寺诸官谨慎而为,正察天道,不可妄杀无辜……”
分明是在责怪奉常寺。
“是,陛下……”群官异口同声。
子典宣罢诏书,似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上下观摩一番,微微撇着嘴双手一松,帛书软绵绵飘落到书案上,随即挑起眼睛审视殿内的人,最终将目光落在太祝脸上。
眼神中充满几分责怨!
太祝刘辇不敢正视子典的目光,微微低头摆弄着腰间革带,他是皇妃刘夫人的兄长,若有绝密的军机,也是通过刘夫人传到始皇帝耳中。
“奉常大人,”刘辇发现殿内气氛有些异常,率先开口奏告,不再提及诏书的事情,“铜人已经铸成,昨日少府大人启奏陛下,要立即运回咸阳安置在宫内,可是奉常寺要借助铜人行事,这可如何是好?”
少府也是皇帝的九卿之一,负责始皇的日常生活以及财产宝物。
“这个老东西!”子典浓眉微皱,翘起的胡须因为嘴唇撅起几乎直直向前探去,“我三番五次要他晚些时日在调运铜人,可他就是不肯……”
太祝刚要说什么,瞧瞧周围的一干人又闭上嘴,眼睛中透出凶机。
金夕心中暗吃一惊,看来这十二铜人确实与奉常寺有关,只是少府不领这情,急着弄进宫来摆放,太祝竟然明显暴露出不满。
奉常寺的宣召很快便结束,众校尉离开奉常府,唯独留下了太祝和太史令。
晚间,金夕再次被太史令宣进太史府。
胡非公神色凝重,不自觉地抬手去触摸眉间的黑痣,注目瞧看金夕一番,“奉常大人有旨,责令太史府的人行刺少府,让他们再也不敢违背奉常寺的意图,”他猛然沉落手臂,抬头瞥一眼金夕,微微闭上双目,缓缓言道,“你去把他杀了吧……”
杀少府?
金夕悚然心跳,那可是上卿,与子典同样的官阶,丞相之下百官之上,怎能说杀就杀?
“怎么,连奉常大人的旨意你也敢不尊吗?”胡非公暴睁双眼,直挺挺定在金夕的脸上,一边提示此乃奉常府中发出的至高指令,一边表明还有皇帝的嫡侄子典为护。
“遵命,大人!”
金夕沉声应允,此时不敢不从,否则惹怒太史日后定然不好过。
他回到校尉府一筹莫展,奉常寺太过阴毒,竟然敢暗害少府大人,同时也证明十二铜人有着至关大的秘密。
程杰瞧出端倪,关切地问道:“金夕,太史召你去为了什么事情?”
“杀少府大人。”金夕如实相告。
“啊?谁这么大胆子,敢碰触少府,就不怕陛下怪罪下来,抄灭满门吗?”这时他才发现金夕愁眉苦脸似的,“不会是太史大人吩咐你去行刺吧?”
“正是!”
“万万不可,你是大大的英雄,怎能杀害朝中忠臣呢?不行……”程杰焦急起来,不断地拿捏双手,在府内来回走动,“我可以去通会少府大人,让他先避上一避。”
金夕赞赏地看向程杰,可是小小校尉哪有机会接触到少府,突然他想起薄儿,刘夫人的侍女自然久居后宫,很容易结实少府大人的侍人,可以要她代为传话,想到这里,他不再理会程杰,径直潜入后宫埋伏在暗处,等候薄儿走出刘夫人寝店。
不用见人,但闻粉香。
皇妃宫殿一座连着一座,不时传来沁人心脾的幽幽脂粉香气,仿佛一抹柔躯立在眼前,稍一呼吸便荡起少许冲动。
偶尔走过一两美人良人,尽是身材窈窕,细而不瘦,摇摆的身姿透出圆润丰盈,华丽的衣裳尽显十分姿色。
薄儿!
金夕苦等好长一段时间,终于瞧见薄儿轻飘飘从刘夫人寝店内布出,似是仍然沉浸在金夕制造的恐惧之中,满面忧郁神色慌张。
“薄儿……”金夕悄声呼道。
薄儿一愣神,忽然发现是金夕,一把捂住张开的嘴颤声道:“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知道官府中人不得进入后宫么?”
“情非得已!”
金夕如实向薄儿告知奉常要暗杀少府,令她赶快寻到少府的人,想办法将音信传到少府大人的耳中,一并告知明日夜间要带人杀入府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府内有人。
“你不怕奉常怪罪下来吗?为什么要我去告密?”薄儿瞪大眼睛,看样子丝毫没有怀疑金夕说谎,急促地探向金夕。
“我绝不会杀害少府大人,因为你是刘夫人的侍女,他们一定相信你,最重要的是我无法接近少府家中之人,而且也已经来不及。”
“难道是……是吩咐你去杀少府?”
“不错!”
金夕挺拔起身体,趾高气扬地盯着薄儿。
“看来,你一定做过很多坏事,奉常寺才会重用你……”薄儿幽怨而言,奉常寺唯一的勾当就是杀人,无论祭祀卜事还是评察天象,都少不得清除危险之人,就像太祝要杀尽丰邑一轮的刘姓人。
“若是恶人,那日早已灭你之口!”
“既然不去跟随同污,又为何身在奉常呢?”薄儿不知道金夕的来历,道来肺腑之言,一桩桩恶事充盈耳畔,却仍然留在奉常寺内,着实令人费解。
“是为了灭奉常寺!”金夕咬牙切齿。
薄儿再一次张大嘴巴,想借着昏暗光线观摩一下金夕,只可惜左右偏头也没瞧清楚,最终只好作罢。
“到底去不去?!”金夕厉声发出责问。
“事关人命,又是上卿少府,岂能不去?”薄儿微声回答,身体稍稍呈现出颤抖,虽然无法瞧清楚脸色,自然有着惊慌和恐惧。
次日深夜,金夕带领数名武侍悄悄潜往少府府前,开始暗杀行动。
有没有通会?
他暗自发问,马上就会带兵扑入府内,万一窜出少府大人,该当如何收场?不杀少府,即杀来兵,那样的话今夜的少府府宫自然有人流血身亡。
“一旦发现有人即刻向我禀告,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先开杀戒!”金夕压低声音吩咐众人,奉常之意就是将少府一家灭掉,树立奉常寺淫威,日后再无奉常的旨意谁也不敢轻易启奏运回铜人,乱象之中一旦出现差错误杀少府无法向世人交代。
手下武兵纷纷颔首示意。
“上!”金夕发出命令。
刷刷刷!
一行人飞身越过府墙,双足轻点弯腰落地,缓缓地抽出兵刃,霎时点燃几道火把,闷头冲向正门。
咣!
府门被强行撞开,十数人蜂拥而入,空气中发出嘶嘶挥动兵器声音,殿堂内一片嘈杂声,“奉常寺拿人!”出奇的寂静总会涌出莫名的恐惧,一名武侍用颤抖的声音轻吼出口,似在壮大声威。
没有动静。
“咦?”有人暗空中挥舞一下长剑。
“校尉大人,府中无人,一定是已经走漏消息!”一个武士连续穿梭数间厅堂,最终跑到金夕面前,“府内的贵重物件也已经全部搬离,看样子是举家逃跑了。”
金夕在黑影中陡翘右嘴角暗笑一下。
薄儿果然非同凡响,一介侍女竟然劝离整个少府大人家眷,同时也是寒噤连连,奉常寺果然是嚣张霸道,连上卿之位的首尊都敢暗刺,足以见得子典其人阴险毒辣,仰仗皇侄的身份为所欲为,无人敢言,甚至无视始皇帝的圣诏。
“混账,是谁暗通少府泄露了天机,令本校尉陷入如此难堪之地?!”
金夕勃然大怒,仓啷一声从身边武士的腰间拔出青铜剑,呼一下扬起做出斩杀姿态,踱步走到稍稍光亮之处,发射出凄厉的目光。
蹬蹬蹬!
重武士纷纷后退,人人自危,兵尉就可以杀戳犯贱兵卒,何况是堂堂大校尉。
金夕手中的剑锋反射出丝丝红光,在他恶狠狠的注视下尤其显得阴森,逐一掠过众武士的身前,毒蛇吐信般探查着告密之人,一旦能够确认,当即会挺拔刺去结束其性命。
冷汗!
一群人全部唯恐被错当成为告密之人,因为那挺着长剑咄咄逼人之辈,才是真正的告密者。
金夕装作惋惜神态,像是埋怨自己的慧眼无法识别作恶之人,缓缓垂下长剑,“撤!”无奈之下宣布行刺使命以失败而告终。
噗噗……
数支火把顿时熄灭,一行人踏出少府家中。
金夕在人群之后悄悄咧嘴轻笑,险些发出声音。
回到太史府,金夕如实禀告少府全族已经逃离咸阳,太史令胡非公一抬手排在脑门上惊诧失声,连连谩骂出口,不顾金夕恭卑的请罪,赶忙起身连夜赶往子典府禀报,此事自然非同小可,万一少府卷土重来,状告奉常寺,定会遭到始皇帝的责罚。
少府一家人自此销声匿迹。
皇宫内都知道少府大人曾经因为铜人是否立即运回咸阳一事与奉常子典发生争执,谁也不说,不过心里明白,少府的请辞一定存在奉常寺的压迫,丰龙山附近的十二铜人暂时被搁浅原地,无人再敢直言押运回咸阳城。
很快,金夕带去刺杀少府的武士也失去音息,无形无踪不知死活。
金夕已经愤怒至极,他知道这又是子典等人在杀人灭口,葬送十数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