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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皇上一把事情交代下来,微臣就领了人去查探。经过一整夜的暗询,已经能够确定,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了。”
皇上默默看着窗外,怔忪片刻。知晓事情再不能推脱,索性闭上眼,轻声道:“说罢,那个人……是谁?”
朱瑛佑抬头看了看皇上,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声音放的更低:“谣言的发起地是……璇玑宫。”
双眼瞬间睁大,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皇上紧盯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人,声音都不自禁的带着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谣言的发起地是璇玑宫。”
眼睛依旧瞪得极大,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皇上问:“确定?”
“确定。”
紧抓着扶手半抬了的身子,瞬间如同脱了力一般,重重的跌了回去,双眼在此默默合上,“璇玑宫……璇玑宫……”。声音愈渐低沉,最终轻的再也听不见。
抬了抬手掌往外挥了两下,好似睡着了,皇上只是靠坐在椅子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楚。
朱瑛佑知晓皇上一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又见他挥手示意,于是道了一声:“微臣告退。”便站起身,出了屋子。跨出门槛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门。
璇玑宫。璇玑宫。
一说起这三个字,皇上自然立刻明白了背后的意思。
到头来,原来自以为最关心自己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潜伏在身边的背叛者。
也不用多说,回头仔细想一想,心里便有了个思量。
还是太信任那个人了啊。皇上笑的苦涩,止不住的回想起了过往。
那个总是能体会到自己的情绪,变着法儿为自己找乐子的人,当初也正是因为他,才那样恰恰好的遇见了莫羽璇。而后将这位艳美的女子带进了后宫,从此千般赏赐,以为给尽了荣华富贵,便是对这女子的好。
原来一切不过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不过是个探子。不过是个内应。不过,是个背叛者。
再也忍不住的裂开嘴露出了笑脸,渐渐笑出了声,笑的放肆,最后,竟笑的连眼眶都湿润起来。
把自己再一次关在屋子里闷了半日,一动不动的靠在椅子上,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清个头绪来。
一直守在外头的恒公公这才知晓,自己竟然好心办了坏事,白白给皇上添加了莫大的烦恼。一边自责,一边心里头暗恨起了璇美人。但是在强烈的恨意,也只能憋在心里,毕竟自己不过是个宦官,没有任何权利。即便是想立刻就把那璇美人给抓起来狠狠教训一番,也只能干站着,等皇上下决定。
直到正午时分,皇上终于拉开了房门,面色平静的走了出来。
一瞧见皇上,恒公公什么都来不及想,立即迎了上去。
“把璇玑宫围了,请璇美人来一趟。”声音并无起伏,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恒公公一愣,随即又想着皇上这样的安排自然他的道理。于是领了旨,亲自带着人去了璇玑宫。
等到了璇玑宫,发现伺候的奴才们都在各忙各的,但是莫羽璇和她的贴身丫鬟,却已然不见了身影。
恒公公大惊,让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活儿势要翻遍屋子将人给找出来。结果找了大半个时辰,整个璇玑宫都翻尽了,也没瞧见要找的人。
做了许久的无用功,恒公公最终无奈,让侍卫把璇玑宫守严了,带着往日同莫羽璇最接近的宫女和太监回了逸景天。
听恒公公说明了情况,皇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只是淡淡的点头,让人把那几个宫女和太监带下去审问。
恒公公不解,又碍于身份低微,不敢开口去问。
但是皇上自然是了解他心里所想,沉默半晌,忽然开口说道:“莫羽璇是赫连炫的人,赫连炫卧薪尝胆十几年,在宫里也定然有不少的根基。现下莫羽璇暴露了,他们自然是要把人给弄走的。只是我猜了许多人,却真真没想过这件事情,罪魁祸首,竟然是她。昨儿个还看她那样真真切切的表露出关心的姿态,原来……”
“皇上,是奴才的错。奴才没用,奴才罪该万死。”
“有什么罪该万死的,你又什么都没做,何来的有罪。”勉强勾起嘴角,皇上笑的有些无奈。
“若是奴才昨日不开口请皇上摆驾璇玑宫……若是奴才早些想到的皇上的心意现行去璇玑宫拿人,也不至于……不至于……”
“莫要这样说。昨日若不是因为你,兴许我到此刻还在萎靡不振,浑浑噩噩不知晓自己在做些什么。总的来说,其实还是要感谢她的,朕也是去了璇玑宫之后,被一语点醒了朕这个梦中人。”
皇上说的“她”,恒公公自然知晓,说的是莫羽璇。
“何况你怎么知晓朕要做些什么。即便让你想到了要捉拿她,也不敢不经过朕的同意,问都不问便带着人过去。如此说来,你又何必这般自责。”
“可是……”
“可是什么?莫不是恒公公还能找出些自己犯的错来?怎的?朕已经够烦恼了,恒公公还不肯让朕省省心,非得给朕这心里面再添些赌,才肯满意?”
“不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便作罢了吧。事已至此,我们不是更应该想一想应对的策略么。一味的自责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一点意义也没有。既然连莫羽璇都已经暴露了身份,可见赫连炫是真的着急了,莫不急待要坐朕的这张龙椅了。虽然他那样迫切,朕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朕偏要同他耗,耗他个十天半月,耗得他焦虑不安,朕就是要看一看,他到底还有些什么法子可以使出来。”
“皇上英明,是奴才鼠目寸光了。”
“行了,你再去把朱统领给朕请来。朕要同朱统领商量一番,找出个策略来。”
“是,奴才这就去请朱统领。”
自从答应了赫连炫让珈蓝在院子里打扫伺候,项菲仪的生活仿佛一下子空虚了不少。
早晨起身已然有人烧好了水温热了打来给自己洗脸,连要穿的衣裳都准备妥当。也不用自己去弄早膳,东西都在桌子上摆好了,只等着自己去吃。
每日房里都干干净净的,项菲仪看着那一层不染的房间,实在是感慨万千。从前她还是将军府里的大小姐时,也是这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后来趋于无奈去了皇宫,开始习惯了凡事都亲力亲为。那么长一段时间,早就学会了应对各种事情,也再不需要谁去伺候她。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项菲仪当年满心都在想着保全了自己能够早日离宫,思想单纯的她自然不会去在意那些辛苦。后来真的离宫到了雅兰苑,也是自己一个人住,自己照顾自己。
所以这忽然之间多出来一个伺候自己的人,多少是觉得别扭的。只是项菲仪不好拂了赫连炫的意,又想着倘若忽然说让珈蓝回去,定是要伤了她的心。所以咬咬牙,逼着自己不去注意那些琐事,找了不少事情使生活好歹变得充实一些。
不过生活是充实了一些,看看书,或者同苏家兄弟聊聊天。有空闲的时候,几个人还特意跑去了兰花婆婆那里买松香糖,结果幸运的很,正巧兰花婆婆的女儿回家,老太太一高兴,做了不少松香饼在那里放着。于是被项菲仪讨了些去,送到老夫人那里,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
听说朱将军的回程之路已经走到将近一半,只是路途实在遥远,将军身子骨又没有从前那般硬朗,所以没个大半月,怕是暂时回不到京城。索性将军府也在翻修,同样需要半个来月,老夫人便耐着性子等。
项菲仪见一家子终于开始往好的路途转了,脸上也跟着露出了欢喜的笑。陪了老夫人大半天,用了晚膳才回去雅兰苑。
难得没见着珈蓝,项菲仪虽然也挺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姑娘,但是心里面总还是不习惯。如今一个人坐在屋子,反倒自在。自己泡了杯茶,点了灯,端着书坐在窗子边阅读起来。
天气越来越凉,白天还要好一些,只是经不住天黑。瑟瑟的秋风从窗外穿行而去,拂过项菲仪手里的书页,拂起了她的袖口,连发丝都随风飘动。丝丝寒气从衣袖里窜了进去,往皮肤里渗透,直往骨子里钻。
项菲仪却不觉得难受,放下书,竟然将窗子打开的更大,站起身来朝外瞧。
为了项菲仪,赫连炫特意让人把这院子给修饰了一番,并没有做什么华丽的布置,只是多植了些树木,摘了了些花草。最边角的一处小旮旯,植了两颗枫树,此刻叶子红彤彤一片,在秋风中,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灼灼生辉。
项菲仪眼睛一向极好,从宫里回雅兰苑的时候,刚进的门,便瞧见了院子里的不一样。那时候枫树叶已经开始泛了红,只一眼,项菲仪便瞧得清楚,欢欢喜喜的跑过去欣赏了一番。赫连炫知晓她心里满意,自然也跟着高兴。
开大的窗子,使得风势更加凌冽了一些。呼啦啦吹过来,发丝,眉眼,衣裳,无一不受了影响。项菲仪低头,看着衣袂飘飘,禁不住勾起嘴角笑。
这生活,倒是惬意的很。虽然不知晓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但是至少此刻,着实是心满意足。
索性放开了姿态,竟然拉开门,走到了院子里。也不管那风是否过于凶悍了一些,笑眯眯的直往角落里走,只为了靠近来看那艳美的红枫。
伸手抚上叶片,清晰的脉络印入眼前,是简单却又复杂的纹路,延伸的很有些规律,但是偏偏条纹极多,不晃眼,却是干净的繁复。项菲仪细细拂过每一片枫叶,眼里是浓浓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