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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的写字楼很闷热,夏季的高温在夜晚仍旧余温犹存。
大厦倒是下班很及时,五点半一到点就立刻关空调,殊不知这栋楼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还没有离开。
林亚擦了擦汗,盯着电脑上刚刚改好的一份《股权收购意向书》,再次检查没有错别字、没有序号错误等弱智问题,才将文件以Word和PDF两种版本发送给老板,抄送给主办律师。
八点半,她该下班了。
这本该是很普通的一天,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微信上告诉傅航自己下班了,然后两人选择在一个折中的地铁站见面,一起回家做饭或者在外面随便吃点儿。
然而一个月之前,傅航就已经不回家了。
林亚到了地铁站,收到了老板的回复,说文件还有点问题,已经反馈给她了。
又要加班啊。
林亚心里沉沉的,在微信上群里和两个闺蜜吐槽了两句加班,对方回以类似的内容。
……
大概这就是年轻北漂的生活吧。
林亚和傅航租了一个整间,房租是傅航出的,林亚刚入职,工资太少,交了房租就不用吃饭了。再说,两个人相处三年了,谁来支付房租其实没什么区分。当然,这是从前。
出了地铁,已经十点,林亚认真的开始考虑,如果傅航提出分手她到底该住在哪里。
想了五分钟,她忽然愣住了。
为什么自己想的是去哪里住,而不是挽留傅航?
她的情绪太平静了,静的不像是要分手的样子。
正在林亚愕然于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傅航来信息了。
傅航只发了六个字——什么时候回来,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冰冷的语言隔着屏幕都能感觉的到。
林亚回复:“十分钟”
傅航的聊天背景是两个人的合照,此时此刻,这幅甜蜜的合照更像是一种讽刺,林亚顺手就换掉了。
到了楼下,林亚看到傅航的车。
她觉得心里有点冷,莫名的就有些发憷,不想上楼。她知道傅航这一次是来宣告两人分手的。
是的,宣告。
没有征求她的同意,也不需要征求她的同意,两个月前的疏离,一个月前的离开,这次回来,大约也只是收拾衣服走人而已,
正在林亚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起风了。
北京的夏季就是这样,起风打雷下雨都在转瞬间,耳边传来弱弱的猫叫声,林亚甚至还有闲情的绕到垃圾桶那边去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傅航在催了。
大概也是听到了雷声,要早点赶回去。
林亚没有回复,进了楼,按了电梯,面色如常的到了家门口,敲了敲门。
傅航很快开了门,她看到门口放着两个大箱子。
出了地铁的时候就在想看到傅航的时候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但奇怪的是,当她真的面对傅航以及两个行李箱时,竟然还能笑出来。
当然,这个笑就是那种摆在脸上的笑,还假模假样的客套了一句,“回来了?”
这种语气显然不怎么讨喜,如果这时候她哭一下或者红着眼眶抱着傅航不撒手,或许还能让傅航心软一下,但是林亚做不到,她大概就是这样了。
傅航说:“嗯。”
他面对林亚是愧疚的,但分手又是必然的。
林亚进了门,换上拖鞋,问道:“都收拾好了?”
傅航说:“嗯。”
林亚:“哦”。
她去卧室看了一下,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大概傅航都不要了。
于是林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傅航走。
结果傅航好半天不动。
外面已经传来风的呼啸声,雨点开始打在窗户上。
林亚憋不住,问道:“你不回去吗?”
她心里盘算着从十一点开始加班,到一点多能不能结束。担心十二点前没有给老板发文件会不会被骂。
傅航差点被气笑,你特么就等着我走?!
“好。”
他想林亚大概是不需要问原因了,林亚向来独立自强,她从来都是这样。
傅航此时此刻,真的说不上说什么心情,他也不知道如果林亚哭了,他会不会留下来。他本带着愧疚,但是那点内疚被林亚这番话给气跑了。
他拉起行李,说:“那就这样吧,房子租到明年三月,你安心住着吧。”
他的本意其实是好的,但是这语气听在林亚的耳朵里就是那么的不舒服。
她本来也不想占便宜,拿起计算器边算边说:“房租一个月4500,还有7个月,31500元,减去一半,我应该还你15750元,算我欠你的,到时候给你支付宝转账。”
——握草,真特么的心疼。
傅航盯着林亚看,一时之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林亚内心已经被一万五给刺痛了,这可是人生第一笔大债务,简直心都在滴血,顶上她不吃不喝四个月的工资了,但是她又不想让傅航看不起,其实她熟悉傅航,傅航那句话其实就是在赌气,被自己气的,说白了两个人此时此刻就是在互相伤害。
傅航恶狠狠的说:“行!”
然后就拉开门走了。
林亚在原地站了十来分钟,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自己和傅航大概从此后就真的分道扬镳了,北京这么大,再也遇不到了。
从前她相信缘分,她和傅航在图书馆遇见,连着三天都坐在同一排,后来在吃饭的地方遇到,就自然而然的坐在一起聊天,两人同年级,不一样的专业。傅航学的刑侦,她学的经济法。
她喜欢傅航穿着训练服的样子,特别爷们,帅她一脸。
这个粗枝大叶的北方男人,一度每天都在楼下等着她,一起去吃早餐,牵着她的手一起到教学楼再分开,炎热的夏季给她买冷饮送到教室,寒冷的冬季也坚持早起给睡眼朦胧的她送早餐。
很多很多的小细节,现在回忆起来都是伤,三年来两人没有大吵大闹过,偶尔的小争吵,也很快就解开。
林亚想,他们这对被誉为“秀恩爱、撒狗粮”狂人,终于在在今天,分手了。
分手的理由,是因为傅航的爸妈看不上她。
林亚泣不成声,虽然在这个独立的空间里没有人知道她在哭,但是她不想深夜扰民。
对面那家天天吵架打架就已经很让人厌烦了,林亚不想这样。
她打开门,下了楼。
暴雨中,傅航的车已经离开了。
她站在楼门口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垃圾桶那里优团东西,像是小动物。
将近十一点半,狂风、暴雨和闪电让小区更加冷清,目光所及之处多是被风吹掉的树枝和乱七八糟的垃圾。
这场雨极大,又是一个汛期。
林亚踌躇了一下,想起回来时候那微弱的猫叫声,还是鼓足勇气朝前走了几步。
果然是一只猫。
一只并不算小的猫,白色的,看起来有瘦弱,但是并不脏。
林亚不知道它死了没有,往前走了几步,猫咪似乎觉得有人来了,微微动了一下。
林亚纠结了一下,猫躺在地上还挺大一只,她又不敢轻易动。林亚从没有养过动物,也不是那种见到动物就亲昵的人,她担心这只猫是不是有什么疾病,会不会防备心太重,会挠她。
可是也不能看着猫死去啊。
她也不清楚这附近有没有宠物医院,再者这么大的雨,这么晚了,根本没办法送过去。
雨越来越大,猫的叫声越发的微弱。
林亚回了家拿了自己的浴巾下来,将猫包了起来。
猫没有睁眼,也没有反抗,只弱弱的叫了两声。
回到家,林亚将猫放在客厅里,翻了翻柜子,看到了傅航没有拿走的毛毯,就拿出来垫着,将猫放上去,轻轻的给它擦了擦雨水,然后拿了吹风机(她在微博上总见人给猫啊狗啊的吹毛),于是与远距离的给猫吹毛。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猫,浑身都是白色的,爪子和额头有点咖啡色。
林亚不是什么动物爱好者,所以也分辨不出好坏,看不出丑美,就是一只普通的猫。
吹着吹着,猫儿睁开了眼睛,很温柔的叫了两声。
林亚又开心了起来,一颗心扑在刚刚救回来的猫身上,也不怎么觉得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