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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往前一步,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叔叔好。”
孟叔叔点了点头说:“小伙子怎么称呼?”
我说:“我叫刘良。”
他放下修枝剪在前面引路,一边说:“快请屋里来坐,中午让你阿姨给你弄两个好菜,咱们两个喝两盅,会喝酒吧?”
我连忙说:“我能喝一点。”
“那就好。”
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迎出来,微笑的看了看我说:“早就听灵灵说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我又机械礼貌地说:“阿姨好。”
“好,好,好,快坐,吃水果。”
我拘束地坐在沙发上只顾着点头,孟叔叔又把烟盒递给我:“来,小良,抽烟。”
我犹豫地看了看孟灵,孟灵却瞪着我说:“你看我干嘛?让你抽你就抽呗。”
我拿起香烟,孟叔叔却把打火机伸过来亲自给我点,我受宠若惊,赶忙伸手捂住火头。
孟叔叔在旁边问我爸妈都是干什么的?我按照孟灵编排好的说辞说是开公司的,他又问我父母都健康吧。我点点头说都好。他问了我一些家长里短的问题,我都一一作了回答。
快到中午的时候,孟灵的妈妈喊她到厨房里帮忙做饭。只剩下孟叔叔和我坐在客厅里,我们一时无话,气氛立即变得尴尬。
他迅速察觉出我的拘束,便站起身来说道:“你打开电视看会儿,我去院里把我的竹桃枝修剪完。”
我连忙站起身点了点头。
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她们家饭菜的确很丰盛,她妈妈一口气炒了五个荤素,孟叔叔把陈年的北方清酒拿出来给我倒了一盅:“来,小良,不要拘束,随意喝。”
我看见孟叔叔把酒盅里的酒一口喝光,也仰起头全干了,只感觉火辣烧喉,口齿余香,这北方的酒还真是难以下咽。
孟叔叔笑了笑说:“这酒不好下肚吧,别着急,慢慢喝。”
孟阿姨瞪了她丈夫一眼说:“你就能趁着家里来客人借机喝酒,别把人家孩子给灌醉了。”
孟灵在桌上笑着说:“没事,爸,妈,他酒量大着呢。”
她却在桌下偷悄悄踢了我一脚,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可别给我喝大了,原形毕露露了馅!”
我连忙点了点头,心想这酒的后劲真是大,刚抿了几盅我头脑已经晕乎乎了,加上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觉,眼皮发困得直打架。
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手中也提着和我差不多的礼品开口说:“吆,家里这是有客人啊,这位是……”
他们夫妻从餐桌上站起来,孟灵却没有站,冷淡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弄得我不知该站还是该坐着。
孟叔叔说:“这是灵灵新交的男朋友,小良。冬冬来,再去拿一副碗筷来,陪叔叔好好喝两盅。”
那年轻人立刻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敌意,我恍若不知,手中端着酒杯夹菜。
他凑在餐桌前嗅了嗅,口中夸赞道:“哇,真香,我姨的手艺越来越精到了,我得赶紧尝一尝。”
孟阿姨笑得合不拢嘴:“你小子,就是嘴甜。”
这个叫冬冬的年轻人坐在餐桌上,迅速和两位长辈打成一片。人家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再看看我,坐在那里拘谨的像个乡下人,而且精神萎靡不振。两个人孰高孰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在向孟叔叔敬酒的同时,眼晴的余光不时地瞟向我。我知道这是一种优越感的示威,是要告诉我他在这个家里的受欢迎程度,让我知难而退。
我为什么会感到无比酸涩,我只不过是假冒的男朋友而已,自己居然当真了?
孟灵在旁边冷冷地觑着那年轻人,她故意贴近我使劲儿给我夹菜:“来,刘良,这个好吃,你尝尝。”
她在我耳边低声说:“这个人叫顾晓冬,我挺讨厌他的。”
孟灵和我窃窃私语地故作亲密,激发了他脸上的怨毒之色。这个顾晓冬终究还是年轻,喜怒全刻在脸上。
他抬头和孟灵说:“灵灵,还在监狱里当你那心理辅导员呢?听我的,别干了,到我公司我让你当个主管,月薪至少在万元以上。”
孟灵没好气地说:“我不想给资本家干活。”
顾晓冬悻悻地收回话头,继续向孟叔叔敬酒。
他突然端起酒杯朝向我说:“哥们儿,你好像没怎么喝酒,来,我敬你一杯。”
他的意图我明白的很,这小子就是想灌醉我,让我在孟灵父母面前出丑。酒品即人品,我怎么会被他吓倒。我端起酒杯站起身晕乎乎地对他说:“按规矩你来迟了应该罚酒三杯,哥们儿饶你一回,自罚两杯就行,第三杯我跟你碰了。”
孟叔叔的眼角闪过一丝讶异,顾晓冬的脸却黑了下来,咕哝着说:“谁要你饶!”
他端起酒盅连着倒了三次,快速利索地灌进了喉咙里。也许是他喝得太急,这小子竟手撑着桌子摇晃了一下。
孟阿姨连忙站起来心疼地说:“这孩子,喝不下就别逞强,当心喝坏了身体。”
她拿起酒桌上那仅剩的少半瓶酒离开了餐桌,嘴里还抱怨说:“都怪你这个老酒鬼,非要喝什么酒。”
她虽然话头没指向我,但心里对我这个外人还是有芥蒂的。孟叔叔连忙给夫人陪了个笑脸,端起桌上的茶杯递给顾晓冬说:“来,冬冬,喝杯茶解解酒。”
孟灵却在餐桌上幸灾乐祸地笑了,桌子下面偷悄悄给我伸出了大拇指。
没有酒之后场面变得冷清了很多,顾晓冬围绕着两位长辈,叔叔长阿姨短地叫个不停。我被冷落在一旁,只有孟灵不停给我夹菜。
这顿饭吃得我十分难受,我一个穷人家出生的小子,坐在人家富丽堂皇的小别墅里,身上穿着女人买来的阿玛尼西装,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吃完午饭后我们又闲坐了一会儿,孟灵借口说我下午还要上班,我也适时地站起来说:“叔叔阿姨再见。”
两位长辈把我送到房门口,已经是很大的礼遇了。孟叔叔客气地说:“小良,以后常来家里坐坐。”
我已经从这种客气中听出一种生份,如果换成顾晓冬,他们不会这样说。
我坐在奥迪副驾驶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比昨天晚上劝解郑秀芳还要累。
顾晓冬这时却从院子里走出来,挡在车子面前,孟灵把头伸出车窗骂:“让开,你想死啊。”
顾晓冬贱贱地笑了笑:“灵灵,你舍不得撞我。没关系,我只是想跟这小子说两句话。”
孟灵生气地说:“他不想和你说话。”
顾晓冬轻蔑地盯着我说:“我也不想和他说话,但是有几句话非说不可。”
我也抬起头看着他,看见这个男人眼底里藏着熊熊的妒火,他趴在车窗上对我说:“小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市委大院!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还有,你身上穿的西服是你的吗?为什么显得这么不搭调呢?所以穷小子,你什么身份?孟灵她什么身份?你觉得你们有可能吗?”
孟灵怒火冲冲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顾晓冬,你有完没完!”
他把双手举过头顶说:“OK,说完了。”
孟灵开车缓缓驶出市委大院,她面带愧疚地对旁边的我说:“对不起啊,还要让你受这样的奚落。”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关系,反正今天中午也蹭了顿好酒好菜,我也不吃亏。”
她娇嗔地笑我:“你就知道吃。”
我说:“今天见你爸妈,穿帮了吧?”
她无奈地点点头。
连顾晓冬这个二世祖都能看得出来我是穷光蛋,更别说孟灵爸爸这位久经官场的老油条了。恐怕我刚进门他看我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把我看了个通透。
我的出身,我的生活经历都已经深深的烙在了我的人格里。无论我怎样去扮演,我都不可能像个富人,更况且我从来没有过富人的生活。
还有我的自卑,自卑这种东西只能被压抑却不能被根除,它也许会被我驱赶至潜意识的深处,一旦符合某种条件它就会跳出来作祟。
我笑着对她说:“你爸妈就不怕我这个穷小子把你给拐跑了吗?”
孟灵停止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我爸说我不会看上你的,他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
我顿时感到十分郁闷,她这话对我的打击比顾晓冬给我的奚落还要严重。
她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让你忙活了一天,回家好好睡个觉。”
我指了指前方的路口说:“再过三个路口,你在那里放下我就行,我走着回去。”
她眨了眨眼睛:“怎么?你不想让我看看你家吗?”
我说:“有什么可看的?两间破屋子而已的。”
她很了解我的自卑和窘迫,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谈。我看着这个女孩被夏风吹拂悠扬的长发,还有那恬淡清纯的侧脸,我知道我和她之间隔着无形的巨大鸿沟。
她把车在路边停下,我下车后在车窗边朝她招了招手说:“明天见。”
她向我露出迷人的微笑,升起车窗驱车而去。
突然间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在我身边刹车停下,从车上跳下来三个戴着黑色头套的人紧紧的勒住了我的脖子,另外两个人抬住我的双腿。我看见孟灵的车离去不远,用尽全力发出荷荷的声音,可惜她根本没有抬头去看后视镜,只给我留下一个越来越远的车尾。
三个男人把挣扎的我拖进车厢里,迅速闭上了车门,紧接着在我的后脑勺上来了一记闷击,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