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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山人杰地灵,不受人管束,不受礼法制约,穆王带着未婚妻子每日所做的便是在紫霞观聆听秦羽人所讲的道法,而后在后山赏景赏花赏对方。
人只要是看顺眼了对方,自然是眼里出了一颗沙也能觉得对方最妙。
若不是京中的书信传来,穆王可以在紫霞山与世隔绝同六娘子神仙眷侣到老。
东宫来的小厮拿着两封大红请帖跑上紫霞山,得了穆王殿下正在风月亭的信儿便又赶到那儿。
到了紫霞山后山,远远见到的便是穆王殿下撸着袖子,脚蹬亭中石凳,手拿野山鸡正在刷油翻烤。
一旁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君家三少,他同穆王殿下一样,撸袖跨凳,手持精致铁棍,翻烤山鸡。
两主子亲自上阵,伺候的人却只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递上所需之物。
再瞧季府六娘子与四娘子,两位娘子一身白裳坐于亭旁的石栏椅上,手捧茶杯笑语纷纷,似乎正畅快的相谈着什么。
东宫的小厮没有见过这样阵势,心潮澎湃,只觉得自己看错了,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再睁开,见到的却还是如此画面!
我的天呐!
世间之事真是奇妙到让人无法言语,那、那个在烤鸡的真的是穆王殿下吗?
不知是这一幕冲击太厉害,还是今日的日阳太过毒辣,东宫的小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懵了,晕晕腾腾找不到东南西北。
席善在亭中听下人禀告,看见站在远处底下、瞪着大眼带着无比震惊望过来的小厮,出了亭中,去接了小厮手中的大红请帖。
“给我罢,你且回去回禀太子殿下,太子的生辰宴,穆王殿下必定会到场。”
小厮呆呆把请帖交于了席善,最后深深瞧了一眼在亭中“超凡脱俗”的穆王殿下,毅然转身离去。
定是阳光太毒的缘故,紫霞山乃道法之山,山中人杰地灵,这儿乃是秦羽人要修道成仙、飞升之地,怎么会允许穆王殿下在此山中吃烤鸡!
小厮的走的太快,于是没有瞧见秦羽人带着小米儿随后入了风月亭中,与季府六娘子你来我往要争鸡腿、鸡胸的画面。
季云流手持鸡腿,义正言辞:“师兄,你乃是要飞升成仙、位列仙班的高人,要戒贪欲、守清静,怎可在紫霞山的圣洁之地大鱼大肉!”
秦羽人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鸡腿,放到小米儿碗中:“祖师爷说品行端正,广济群生与人为善乃为人道之本,至于戒荤位列仙班,非为师兄所求之事,人生在世享过荣华,受过五谷便是凡人,师兄本就一介凡人,既然生老病死不可抗,那么鸡腿鸡胸也不可不享。”
小米儿拿起鸡腿,迅速咬了一口,抬头诚心感谢:“谢谢师叔的鸡腿。”
手上空空如也的季云流:“……”
好贱哦,骗钱的果然全是凭一张嘴。
吃完这顿的山鸡大餐,丫鬟与小厮们毁尸灭迹之后,四人回到别院中收拾一番行礼,下山了。
临走时,秦羽人让小米儿捧着一盆贴着道符的美人蕉过来送行。
“穆王殿下,这株美人蕉与您颇有渊源,她如今借了一丝生机与穆王殿下,把她放到您身旁能助于她修行,如此贫道替她求一次人情,希望穆王此次下山带着她。”
这美人蕉也算玉珩的救命恩人,秦羽人都已经这么说,他自然不会拒绝,亲手从小米儿手上接过花盆,答应下来。
“秦羽人放心,我必定好好照顾这株美人蕉,让她补回所逝修为。”
美人蕉被借生机之后,季云流与秦羽人在她的花盆里头用道符灵力布了阵法聚灵供她修炼,这会儿虽被道符定了“身”花开依旧浪漫,听见七皇子这么说,想挥舞几下枝叶表示她的高兴之情,受道符所限也只好作罢。
秦羽人瞧着美人蕉的姿态淡声一笑,本欲再说些什么,眼角忽的被天际强光闪动了一下。
大白天里,寻常人瞧不见这样的星辰,秦羽人一见这颗星辰,却立即敛去了脸上清淡笑容,伸手迅速掐了一卦。
“师兄,”季云流显然也瞧见了这么一颗强闪的星星,“那颗是灾星,你适才掐到了什么卦象。”
有秦羽人在前,季六便不打算班门弄斧了,不知为何,她来此之后,所掐卦象不能说不准罢,但是准的都比较“曲折”,所以还是听行家的好了。
玉珩听得如此说,随之抬首瞧了瞧天际,却见万里晴空中,只有火红的太阳当头,七皇子瞧着上头的艳阳,皱着眉头想了想,今年天气太热,比寻常之年都要热上不少,似乎过些日子朝中将有大事儿发生的。
“灾星白日显现,必是不详。”秦羽人看玉珩,“贫道适才得了一个空亡之卦。”
季云流:“空亡,病人逢暗鬼诸事不祥,大凶之相!”
“凶?”
一旁君子念与季云薇吃了一惊,秦羽人所说的他们自然不会怀疑真假,但到底是何事得凶?
“诸事不详……”玉珩缓缓一愣,而后猛然记起来,今年中原之地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灾,死人无数,且出了瘟疫!这事儿要两月后才传到京中,而据说这时有些村县的瘟疫已无法控制,正是这一年,太子带头拿出三十五万两银子赈灾!
“今年天气日常炎热,”玉珩心弦颤动,直视秦羽人,敛神郑重道,“这样的天气最易引发干旱,农田干涸百姓食之无粮,若无粮食,百姓引发饥荒,从而暴乱……秦羽人您所掐的大凶会不会指如此?”
“干旱?”季云流知他经历重生绝对不会乱说,直接问,“七爷,会是何处地方发生干旱?”
玉珩:“中原之地,先是江夏郡,而后从北往南蔓延,直至整个中原均出现了大规模瘟疫。”
君子念诧异的盯着七皇子,惊得无法言语,这事儿明明还未发生,七皇子为何能把地方准确的说出来,就好似瘟疫已经扩散开了一样?
秦羽人看着玉珩的脸,那面塞如雪下寒霜,半点没有戏玩之意,秦羽人细细思量了一番,拱手肃穆作揖:“贫道请七殿下在此再等候一番,待贫道书信一封转托殿下带给皇上。”
这事,玉珩绝对不会拒绝。
这信乃是当场写出来的,席善以背为桌,探花郎研磨,秦羽人一笔而就,把所见灾星,所掐卦象,所“猜”的灾情,全数写到了信中,请七皇子带上京城交于皇帝。
天气炎热,七皇子坐在马车里头回京。
车中他拿着秦羽人的信,细细回想着上一世的这场旱灾与瘟疫。
在中原大规模爆出瘟疫之处,京中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勋贵人家继续歌舞升平,太子同样醉生梦死……
直到九月时,京中忽然鸡飞狗跳的出了许多的难民,皇帝这才知晓中原出现了瘟疫,且疫情都已经到无法控制的局面了。
而后,京城顿时人心惶惶,百姓顿时不再上街,街道白天清冷如夜晚。
玉珩拢着眉头沉在思绪中,上一世他瞧着太子的“慷慨”因这事儿也拿出了五万两银子去赈灾,当时皇帝大发雷霆,以欺上瞒下之罪把中原各州县的官员全数关押治罪。
他那时以为连根铲除的太子大好时机已经到来,却不想,这事儿让从而取利的却是景王。
“七爷,”玉珩双目无神,思绪正沉,感受温软的手抚上了自己的眉间,“想什么?都愁成这样了。”
“云流,”七皇子抓下季云流手,缓过神,“我在想此次的瘟疫。”
“这事儿到底是如何的?”季云流也想知晓这次天灾的具体细节,“会死很多人?”
“嗯,死了很多人。”玉珩回忆道,“那时待到京中知晓时,中原各州县已经满目苍夷,到处都是饿殍,最可怖的不是干旱,而是瘟疫,瘟疫扩散到中原各州县,全朝束手无策,根本无法控制住,直到十二月大雪来临,天寒地冻之时,才得以控制住局面,之后吏部统计了此次致死人数,因瘟疫与干旱死亡的,莫约十万人。”
“啊,这么严重。”季云流低声惊呼。
21世纪华国虽不是超级霸国,国内却一直是和平互助的,季云流虽没见大规模到处是饿殍的情景,也见到过地震过后的满目苍夷,更见识过那些内战国家难民拖家带口、漂洋过海的新闻,一想玉珩口中的那无法控制的瘟疫,还因此死了十万人,她声音都有些哑然了,“不是先从江夏开始的么?那时怎会扩展的这般严重才让知晓了?没有当地官员及时上报么?”
玉珩道:“中原的巡按正是苏纪熙的嫡亲弟弟苏海城,苏海城因怕被问罪,隐瞒了江夏郡干旱的事情,以为南缺粮北补给便能稳住局面。还派人追杀那些逃离江夏郡的难民。”
季云流静静坐在马车内,专心听着玉珩讲朝中局势,“玉琤坐了太子之位已有二十八年,在太子十岁时,婉皇后替太子指亲苏家,太子就算愚昧无知,但大昭大多数各州县官员依旧倚仗着太子,巴结着苏家。苏海城为立功,隐瞒江夏有瘟疫之事,导致瘟疫扩散,到最后死人无数。”
后苏海城自是被打入大牢,苏家也逐渐失权,玉琳趁机在中原各州县大换血,安插上众多的自己的人。
“七爷,”季云流改握玉珩的手,“这事儿咱们如今已经知晓了,趁着还得及,这事儿您得尽快禀告皇上。就算不能救下全部百姓,咱们也能让伤亡减到最少。”
“嗯。”玉珩重重应了一声,“必然要让我父皇,让朝中知晓此事,不可让这天灾变成人祸,卷土重来。”
上一世他听闻死人无数,但到底没有亲眼所见之故,也没有什么的伤心欲绝,仅仅那份的怜悯之情也被后来得知玉琳迅速安插自己人脉进各县而吹得烟消云散了。
这一世,不知是惨死一次,还是因为在梦中见过皇位亦不过如此的感受,此刻他再顾不得什么去各州各县安插人手之事,只想快些去进宫去禀告皇帝这事儿,做好部署与防范。
想到此,玉珩放开季云流扬声便喊停车。
下了马车,七皇子留下席善护送马车,独自一人驾马,执鞭扬手,踹着秦羽人的信件,率先直奔京城而去。
……
皇帝坐在桌案后头,瞧着满面因奔跑泛红的穆王,接过玉珩递上的信函,打开不动声色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秦羽人说今日看到了灾星在天空?”皇帝不合上信函,再三瞧了一遍,终于问出口,“这灾星可能意味着我大昭有天灾降临?”
“是,秦羽人送儿臣下山时,亲眼所见,这信亦是当着儿臣的面亲手所写。”玉珩跪在地上,“父皇,近日天气炎热非常,京中已多时不曾下雨,若其他本就少雨地方遇上如此天气,土地干涸庄稼枯萎也有可能。”
皇帝沉吟了一声,再次垂目细细看了一遍这信,半响后:“这事若如秦羽人所说,天灾即将来临,穆王你可有何意见?”
大昭国土辽阔,江夏离京城虽说不远但也不算近在咫尺,皇帝的命令传下去,到了江夏,再让有心人瞒上一瞒折腾一些时日,只怕这结局比起上一世同样没有好上多少,若京中因这事派钦差下地方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寻个人就能成。
玉珩跪在地上,缄默想后,请旨道:“儿臣愿亲赴各县查探,若如秦羽人所说,儿臣必定让人快马来报。”
皇帝不出声,只盯着手上秦羽人的亲手信笺,上头提了他所掐的卦象,天象星术,直言这天灾恐在江夏附近。
“这事儿,穆王你且稍安勿躁。”皇帝最后收了信,“明日早朝议政之后,再做打算。”
穆王退出御书房,皇帝有摊开信问了一句:“朕年前派去中原的巡按是否是苏家的苏海城?”
延福上前道:“回皇上,正是苏大人。”
“嗯。”皇帝收了信,“这两日就算朕在后头午憩,若有过来请奏要事的,都过来告知于我,不必怕我扰我午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