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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媚摇了摇头,见她脚下不稳,阡陌忙将人扶住,然后唤近卫上前,带雪媚到安全处。
蝶舞心中大笑,原来……原来他在乎的真是旁人……
她果真是个大笑话!
“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凄冷决绝之语自唇齿间漫出,她射出了第三支金箭。
阡陌眼里聚满痛苦,迎接着死亡来袭。
右肩传来的剧痛,令他从极致悲痛的情绪中回过神,他垂眸看着深深没入右肩上的金箭,俊逸的脸上缓缓浮出一丝笑容,她没想要他的命,她没想要他的命,她是爱他的……
抬眼,他看向远方甲板上的那一抹红衣,用尽气力喊道:“对不起!”
蝶舞的眼眸一直深深凝望着他,唇角动了动,露出抹悲绝的笑容:“我会让你后悔的!”阡陌心里“咯噔”一下,惊愕地看着那神情决绝的女子。青丝飞舞,红衣烈焰,宛若一只燃烧的蝶儿,美得凄艳哀绝。
他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他有股子不好的预感,他将要失去她,完完全全失去她,再也不会见到。不,不可以,他怎么可以失去她?他们已经大婚,她是他的王妃,是他喜欢的女子,他怎么可以失去她?
坚决不可以!
蝶舞不知对汶羽说了句什么,只见载她的那艘大船,开始朝前继续行驶。
“你要做什么?你要我后悔?你究竟会做什么?”
阡陌目中神光沉痛,嘴角颤抖,喃喃道。
陌生?
他在她眼里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那陌生中还带着敌意,带着极致压抑的愤怒,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恨。
嘲笑?
她嘴角勾勒出的凄艳笑容,是嘲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爱你的……”心里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
眼看着眼前的大船快要愈行愈远,他再也忍不住,吩咐道:“追上去。”随着两艘大船间的距离缩短,那一抹熟悉,让他此刻感到极为心痛的身影再次跃然于眼帘里,她傲然而立,对上他的目光,往日情意绵绵的眸中,这一刻无丝毫感情。
她的长发有些凌乱,在身后恣意飞舞,精致的脸庞上,不再是浅笑盈盈,不再是娇态可人,而是他没有看见过的傲绝之气。
“蝶儿……”他声音嘶哑,眼神伤痛,高声喊着她的名。
耳边江风吹过,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而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傲绝气韵,灼痛了他的眼,灼痛了他的心,那气韵宛若蒙尘的美玉,尘埃拂去,芳华四绽。
“听我解释好么?蝶儿……”他不要失去她,他是爱她的,他是真的爱她!
蝶舞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缓缓转身,给他留下的只是一个背影。
“擎天,你是因为擎天,才要离开魔宫,才要从我身边离开,对不对?”
“哈哈……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你竟然要离开我,要回到擎天身边,难道你我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么?”他仰天大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眼里全然被痛楚填满:“蝶舞,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的梦想,你就要离开我,就不要我了么?蝶舞,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妻子,你听到了没有?”
什么叫倒打一耙?
什么叫颠倒是非黑白?
蝶舞身体紧绷,嘴角牵起嘲讽的笑容,眸中却噙满凄伤的泪。
“爱我?你爱我?呵呵!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她口中无声低喃。
“蝶儿,回到我身边,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爱的人是我,不是擎天,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在江风中回荡,蝶舞回眸淡淡地看向他,声音飘渺虚幻:“是,我是喜欢你,我是爱你,所以,我才要让你后悔,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痛!”心痛?他会么?根本就不爱,何来心痛?瞧瞧,她这个傻瓜还奢望能让他心痛,还想看到他后悔的样子。
自嘲一笑,她收回视线。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想知道就跟着吧!”轻浅的嗓音自她身后传出。
“告诉我!”
他声音嘶哑又一次高声大喊。
“我要去赎罪。”
她的语气尤为坚定。
“赎罪?你要去赎罪?你要去赎什么罪?”
“你不知道么?”没等他出声,她又道:“没事,一会你就会知道。”
“阡陌哥哥,我不许你去神族,我不去你去。”魔妖两族攻打神族,以战败收场,他若再踏上神族疆土,不是自投罗网么?雪媚捂着左臂上的伤口,踉跄着走到他身旁,出言阻止。
“我不能没有她。”
看着他眸中翻卷的痛楚,雪媚忽然意识到,她才是那个可怜的存在。
眼前这人不喜欢她,从未喜欢过她,他喜欢的是神族的公主,他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能这样?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感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是,她是骗蝶舞那丫头,说什么他真正喜欢的人,真正爱的女子,真正想要迎娶的是她,可这也仅仅只是她在自我欺骗。
她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他虽是带着目的接近蝶舞那丫头,但他对那丫头的感情却不似作假,而她因为心有不甘,才不愿去承认,才不时地自我催眠,暗示自个,阡陌哥哥喜欢的人其实是她这个妖族公主,而非蝶舞那个该死的丫头。
雪媚想到这,心口登时一阵绞痛。
她恨,她嫉妒!
既然已经揪扯在一起,那么她就要继续揪扯下去,哪怕最后玉石俱焚,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阡陌哥哥,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收敛心绪,她抓住阡陌的胳膊,轻咬着唇,泪水轻轻滑落:“媚儿喜欢阡陌哥哥,媚儿要跟在阡陌哥哥身边。”阡陌转向她,抬手轻拭去她脸上滚落的泪:“傻丫头……”
蝶舞不经意间回眸,就看到他们暧昧地相依在一起,看到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在轻抚旁的女子的脸庞,无声道:“好一对恩爱的男女。”
“加速!”她将目光落在汶羽身上,启唇道。
“是,公主。”
汶羽领命而去。
“提速。”见载她的船又将从他的视野内消失,阡陌眼里倏地充满了恨意,他就这么无视他的喜欢和爱么?凌厉的萧杀之气从他身上爆散而开,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一抹红衣妖娆上。
“你只能是我的!”他一字一句,咬牙道。
语罢,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墨绿色的玉笛,嘴角泛起一丝邪佞的笑,而后,将玉笛放至唇边,吹奏起来。笛音在他操控下径直漫向蝶舞一行所乘的大船,船上诸人闻音,齐大惊失色:“控魂术!”这是魔族的密术。
就这么想她死么?竟连此嗜血之术都用了。
蝶舞冷笑,盘膝坐在甲板上,豁然间,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架古琴。
寒凉的江风扑面而来,笛音幽幽,宛若地狱里的鬼魅在吟唱,令人闻之禁不住迷失心魂。
耳边开始有刀剑拔出的声音响起,她知道那人的控魂术已经在起作用,他想让她的人自相残杀。芊芊十指搭在琴弦上,悠扬如天籁般的琴音瞬间弥漫而开,他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两股不同音律的曲音在空气中交织着,一控魂,令人丧失心智,一空灵,令人心智清明。
“明心咒!”她竟懂明心咒,是了,以她的身份,学得明心咒并不足为奇。
阡陌眸中神光复杂,催动魔力,加强控魂力度。
气血翻涌,蝶舞只觉一股腥甜直袭喉间。
“噗!”张嘴,她就喷出一口鲜血。
指间的音符骤然止息,她身子晃了晃,眼里尽显苍凉。
她不是他的对手么?不,她不可以败给他,不可以!
“锦瑟,快,快扶公主回船舱。”汶羽大声道。
船上之人,心志不坚者,此时已神色呆滞,目光涣散,手握兵器,开始攻击身边的人。
兵器碰撞声响起,血花飞溅,看着眼前这一幕,蝶舞一把推开锦瑟:“我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死去,我不能,我要救他们!”纤手重新搭上琴弦,悠扬空灵的曲音自她指间再度弥漫而来,然,笛音突然之间变得尖厉,将琴音几乎全然压制了住。
蝶舞呼吸急促,胸闷难耐,全身开始乏力,可一想到自己的人还在自相残杀,一想到因为自己,神族遭受的劫难,她双眸缓缓阖上,转瞬又霍然睁开,目光执着坚毅,催动体内所有灵力至十指,弹奏着,不停地弹奏着,琴音冲破笛音的禁锢,她身后的兵器碰撞声逐渐减弱,最后完全没了声响。
“阡陌,你很好!”冷然的嗓音随风荡漾而开,她口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笛音戛然而止,阡陌攥紧手中的笛子,心似被刀割般疼痛,她受伤了,是他害得她受伤了!
她的声音好冷,不带半点温度,她的声音亦残忍至极,仿若要将他永远剔除她的世界。
阡陌骤然间觉得好冷,她恨他,他听得出来,甚至感受得到那浓郁的恨意。
“我错了么?我不该用控魂术,不该逼她回心转意……”他喃喃道。
蝶舞被锦瑟从甲板上扶起,她看着偌大的船上,仅存活下来的数个人,看着那些个没了头颅,没了手臂的尸体,看着鲜红的血顺着船板缝隙流入江中,染红了一大片江面,她恨极了那人,更恨极自己。
恨,她满心满眼全是恨!
她好想大声吼出来,好想发泄这满满的恨意,奈何她现在使不出半点力气。
“你很恨我对不对?蝶儿,你若不和我回魔族,我不介意你更恨我点,我会杀了你在乎的所有人!”恨吧!倘若不能相守,他宁愿被她恨!阡陌肆意地笑着,声音犹如从地狱修罗口中发出:“我告诉你,你……你只能是我的!”
蝶舞双眸闭阖,没有望向他。
痛苦、悲愤、悔恨交织成泪,从她眼角涌出,顺着面颊滚落而下。
她周身颤抖,惨白的嘴唇被她咬出鲜红的牙印,她用力攥紧双手,用力控制着身子不再颤抖,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她还是不停地发抖。
“公主……”
锦瑟担心地轻唤。
“我……我没事……去,去镜湖……”她要去赎罪,她要去尽快结束这一切。
嘴角血丝沁出,她抬手抹去,然后睁开眼,迎风而立,任如火般的嫁衣恣意起舞。
“公主,你不能去那里!”
汶羽似是想到了什么,目中含痛,出言劝阻。
“不,我要去。”蝶舞说着,顿了顿,又道:“你们若还认我这个公主,就听我的,谁也不许去禀报王和王后。”
宫衍低头看着云轻舞在梦境中挣扎,火光映照,她美丽娇俏的容颜从刚入睡时的纯真甜美,逐渐变得慌乱,变得痛楚,变得绝望……他几乎很少从她脸上看到这种种情绪,她流泪了,那一滴滴泪水看得他满心揪痛。
他唤她,摇她,一遍遍唤她,不停地摇她,她就是不见醒过来,他帮她拭去泪水,却怎么也擦拭不完。
他感觉得到她很伤心,很无助,很痛苦。
“舞儿,舞儿……你究竟梦到了什么?”将她抱起,紧搂在怀中,他好想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好想进入她的梦境,好想帮她,好想对梦中的她说:“别怕,有我在,别怕!”修长的手指轻揉着她蹙在一起的秀眉,略带脖间的拇指,轻拭着她眼角的泪,他喃喃道:“舞儿,不怕……”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会让你后悔……”
云轻舞呓语不断,抓着宫衍衣襟的手儿紧了又紧,手背上青筋毕现,她脸上全是痛苦和悲绝。
宫衍俯首,吻住她的唇,轻而温柔,却又坚定无比地摩挲着,他想以此来安抚她的不安,让她从梦境中走出来:“舞儿,我在呢,不怕,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庞上,他的吻慢慢加.重,但却看不到任何效果。
她眼里的泪水还是不停地滚落而下,她还是没有从梦境中醒转。
澄澈的湖水宛若一面明镜,蝶舞身着火红的嫁衣站在湖边,她嘴角牵起柔美的微笑。
很快,一切就会恢复原状。
“公主,您,您……”锦瑟哭得双眼红肿,她知道自己劝不住公主,可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公主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命启动时间之锁,让时间倒退一日,她做不到啊!汶羽是个大男人,这一刻,也是虎目含泪,仰起头遥望天际,不忍去看那一袭娇弱的红衣。
“锦瑟,你没看见那一地的血,一地的尸体么?他们死得好惨,你没看到么?”蝶舞隐去嘴角的笑意,眸色伤痛,语气里充满了自责和悔恨:“是我,他们的死都是我害得,是我任性所致,是我害得他们失去了生命,所以,我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让一切回到原样。”
锦瑟哽声问:“公主,您一定要这样做么?”
“嗯,我必须这么做。”蝶舞颔首,跟着双手结印,催发灵力。
平静的湖水开始生出涟漪,慢慢的,湖中心浮起一直径约有两米宽的八卦圆盘,待圆盘完全露出水面,她双臂伸展,身轻如燕,朝湖中心飞了过去。
“公主,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汶羽先行一步。”逼退眼里的湿意,汶羽望向那飞向湖中心的火红身影,提剑直接划向自己的脖颈,鲜红的血飞溅,他眼里无怨无悔,有的只是坚定和决然。
王安排他护公主周全,现如今,公主宁愿舍命,也要让一切回到昨日神魔妖三族未开战之前,那么他便以命追随公主,也算是对自己未尽到职责向王谢罪。
侍立在他身后的几名下属,未加思索,亦提剑自刎,追随他的脚步。
一时间,本鸟语花香的清幽之地,弥漫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锦瑟呆怔地回望向那一具具尸体,而后,她的目光凝向湖中心的八卦圆盘,就见她家公主如苍松般立于圆盘中央,手中握着一把玉箫,注视着静静的湖水。
“爹爹,娘,对不起,蝶儿在此再为你们吹奏一曲。”爹爹和娘最喜欢听她吹奏箫曲,他们说她的箫音像只欢快的百灵鸟,让人听着身心愉悦。
动听悦耳的箫音在空气中荡漾,可没过多久,那轻松中带着喜乐的箫音就变得凄婉起来,蝶舞自然听出自己吹奏的箫音发生了变化,她眼里泪水滴落,竭力调整情绪,好让箫音恢复原来的韵律,奈何满心悲戚让她无法做到。
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玉箫自她手中滑落,掉在八卦圆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垂眸,看着玉箫上出现的细微裂纹,她写满伤痛的眸中划过一抹怜惜,这支玉箫是爹爹在她周岁生辰时送的,被她一直带在身上,她对它,以及对娘在她周岁时赠送的金色满月弓,皆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锦瑟,记得替我好好照顾爹爹和娘。”看向锦瑟,她轻声道出一句,然后伸出左手,看着出现在掌心的金色满月弓,爱怜地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纹理:“有你们陪在爹爹和娘身边,也算是个念想吧。”手上一松,金色满月弓落在玉箫旁边,在阳光照耀下,泛出璀璨金芒。
锦瑟想追随她家公主,想向汶羽他们一样,追随眼前这可爱而可敬的公主,但在看到蝶舞投向她的拜托眼神时,她举起的剑当即滞在半空。
“好好照顾他们,我不想娘伤心,不想爹爹伤心,告诉他们,我爱他们!”蝶舞右手攥着一支锋利的金色小箭,抬眼朝锦瑟又看了一眼,而后眸光决然,握紧金色小箭在左手腕上深深划下一道血口子。
鲜红的血汩.汩涌出,落在八卦圆盘上的图文缝隙中,她双腿一软,火红嫁衣如莲绽放,最终,她身体倒下,趴伏侧在八卦圆盘上。
“蝶儿……”
谁在唤她?好熟悉的声音,好亲切的声音,她挣扎着,吃力地抬起头,就见一高大的身影,身着白色战袍,在一道耀眼的白色圣光中,正由远及近向她飘来。“别,别过来!”是擎天哥哥,是她的擎天哥哥,蝶舞眨了眨朦胧的双眼,让自己的视线尽可能的清明。
她看到了,那圣洁俊美的男子,就是她的擎天哥哥,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看清他的容颜,可是那确实是他没错。
右手攥紧金色小箭,她缓缓抬起手,将箭尖抵至脖间动脉处,望向那一抹白衣,微笑道:“别过来,我在为我犯的错赎罪,擎天哥哥,你别过来。”
擎天哥哥,她的擎天哥哥,多么完美的男子,他喜欢她,爱她,寵着她,迁就她,而她,却被那人的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不时地在他耳边说那人有多好,不时地告诉他她有多么地喜欢和深爱那个人。
现在想想,无知的她,在他面前说出的那些话语,每一字,每一句都无不令他心生感伤。
对不起,擎天哥哥,蝶儿对不起你,蝶儿不该伤害你!
“蝶儿,你明天就要离开神族,嫁给喜欢的人了,记住,一定要幸福。”
“如果他欺负你,就让锦瑟回来告诉擎天哥哥,擎天哥哥会帮你出气。”
“本想陪在蝶儿身边,看着蝶儿永远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