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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哥们,你说的正是我想的。”云轻舞扯唇,贼兮兮地笑了笑,道:“给,你看看。”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沐瑾,她抚了抚灰鹰的脑袋,而后,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遥望天际。
他若是知道她的计划,一定会特别高兴。
袍摆随风荡漾,肩上的灰鹰振动双翼,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叫。
“活字印刷,造纸?”看望信纸上的内容,沐瑾似懂非懂,拧眉道:“我不太能看懂。”
云轻舞道:“现在的书籍基本都是手抄本,而且多数是竹简,可对?”
沐瑾颔首“嗯”了声,道:“确实如此。”
“如此情况下,书籍价格无疑高得离谱,一般人家的子弟很难买得起,尤其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他们要想读书认字,简直难如登天。往深点说,这也就促成朝廷中一大半官员出自权贵世家……”云轻舞说着,神情变得严肃,思量片刻,又道:“我弄出活字印刷和造纸,目的在于扭转朝堂局势。”
她相信沐瑾明白自己所言,再者,她说的也够直白。
“你这么做是在帮他。”沐瑾不是问,而是极其肯定道。
“嗯,我是在帮他。”云轻舞没有否认:“世家在朝堂上的势力过重,这无疑令君王极其被动,我不想他日后辛苦,不想他被那些世家掣肘,无法顺从自己的心为国为民。”
说到这里,她又将话题转回到活字印刷上:“活字印刷是将咱们认识的字都刻出来,是一个个刻出来,就像你随身携带的小印章,待刻好所有的常用字,然后我们将书籍上的内容,用这些刻好的字排好版……”
没等她说完,沐瑾眼睛一亮,笑着道:“我知道了,你这活字印刷形容得好贴切!”
“我就知道我稍微提点,凭你的脑子肯定能想到。”云轻舞赞道。
沐瑾脸上一红,摸摸鼻子道:“要说聪明也是你聪明,我和你可没法比。”他又不是三岁稚童,还要她出言夸赞,怎么想怎么奇怪,不过,心里还是蛮欢喜的。云轻舞可不知她心里在腹诽什么,只听她道:“纸张便宜,印刷书籍方便,这样一来,一本书的成本就很低,到时在各地设立书店,这样就能让想读书的人都能读到书,慢慢的,世家还依仗什么垄断朝堂?”神色微变,她语带嘲讽:“历朝历代,一直到今天,他们还不是凭借自己家族的人才多,来左右朝堂局势。”
顿了顿,她眸中神光熠熠,似是自语,又似是在说给沐瑾听:“我还要办学堂,在全国给地开办学堂,对了,还有医院,书局等等,我要做的事很多。”沐瑾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好不震撼,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带了丝不确定地问:“轻狂……你,你与灵鹫门有关系吗?”想法大胆,又特别长远,尤其是要做的那些事,必要花费不小数目的银两,她,莫非就是灵鹫门的少掌门?
他可没忘有人曾说过,灵鹫门的少掌门是‘自己’的人。
云轻舞没看沐瑾,更没有大惊小怪,只听她道:“我是灵鹫门的掌门。”轻浅的声音,无波无澜的语气,落在沐瑾耳里,令他禁不住心生苦涩。
果真如此,是啊,果真如此,衍口中提到过的那个人就是她。
“你的想法很好,可做起来怕是不容易。”敛起心绪,沐瑾道:“但我会支持你,会站在你这边。”一个女子都有那般远大的志向,他,还有他的家族没理由不做点什么。
“谢谢!”云轻舞依旧没有看他,出口之语飘飘渺渺,宛若来自远方天际:“民是社稷之本,而朝代更替,受苦的永远是百姓,我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希望看到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所以,我要大晋变得国富民强,要铲除世家子垄断朝堂的局面,我会说到做到。”
清透的眸定定地遥望着远方天际,神态间流露出无比的自信与傲然,仿若她之言就没有办不到的。
顿了顿,她声音落略低:“古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眉眼间渐染上令人心折的豪情,她笔直地站在那,衣袍随风激荡,墨发轻盈飞扬,嘴角微动,一字一句地吟诵着:“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少年是国之希望,而这些少年无疑要从晋王朝的黎民百姓中走出,非仅仅只是出身豪门的世家子弟,如此一来,开办学堂,大批量印刷书籍,开民智,无疑刻不容缓。
沐瑾心下激动,望向云轻舞的眼神炙热而叹服,只觉自己很渺小,尤其是在身旁之人面前。
听到有人靠近这里,他回过头,便看到宫衍凌空而落,在他和她身后两三丈外站定。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气向后飘出。
宫衍星眸中染上不解,却也没移步朝前。落在他身旁站稳,沐瑾将手中的信纸递上,而后启口,小声做着解释。
“都是她说的?”看完信纸上的内容,再结合他之言,宫衍心里的感动用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
沐瑾点头“嗯”了声。
“瑾,我不想她太辛苦,可事实上,她却为我做了不少事,从不曾有过一句怨言。”宫衍轻喃。
“那是她在乎你,心里有你。”沐瑾嘴角动了动,道:“过去吧,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说完,他运起轻功,瞬间不见踪影。
云轻舞陷在自我思绪中,不知沐瑾离开,亦不知某太子满目柔情,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良久,她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说他知道我的计划后,会不会很高兴?”音起,似没想过要人作答,她续道:“我想他一定很高兴,不过,又免不了对我说这说那,让我别去想那些事,让我每天过得开心快乐就好。他很唠叨,生怕我出个什么事,可我这么大的一个人,又能出什么事?”
“我清楚他是出于爱惜我,才不告诉我他具体在做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
云轻舞说到这,加重声音:“我不会乖乖的听他的话,我要帮他,要尽所能地帮他,和他共同经历风雨,铸就一段传说。”她笑了,笑容灿烂如绽放的花儿:“有时候想想,我和他相识,,真像是在做梦一般。”
“傻瓜!”宫衍不知何时已在她身旁站定,可她丝毫没有察觉。
“傻瓜?我是傻瓜吗?”云轻舞轻笑,一脸幸福道:“我觉得他才是傻瓜呢!认识我时,我一无是处,且又肥又挫,嗯,还很土,还背着傻女的名声,而他却丝毫不在乎,想着法子和我扯上了关系。”
“你很好。”
宫衍掀了下嘴角。
“好什么啊?你可不知我初见他时的糗样,现在回想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我。”云轻舞仿若回到了初见时的场景,语气轻缓而柔和,夹带丝甜蜜道:“他就像谪仙一般,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当时眼睛都直了呢,想着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随即脑中就蹦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么一句,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他仅袍袖那么一挥,我眼前立时血雾弥漫,惊得我张大嘴巴,好一会没说出话。”
“被吓到了?”宫衍嘴角噙笑,眸光寵溺问。
云轻舞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觉得有些看走眼。”
宫衍挑眉:“看走眼?”
“嗯,是啊!”云轻舞点点脑袋,道:“那么纤尘不染,如画中走出的谪仙,怎一眨眼做出那么暴力的举动?这与他的形象太不相符了!”说到这,她忽然就笑笑得一脸幸福明媚:“但是,那样的他,却实实在在地让我又惊艳了一把。他一开口就是关心我,目光柔和,好似与我很熟一般,这让我不得不猜测他的身份,和接近我的目的。”
“谁知,那就是个大腹黑,直接就赖上我了。”
“为什么赖上你?”宫衍眸光闪烁了下,明知故问。
云轻舞脸上一热,道:“我被下人算计,喝了碗加了料的汤药,让他离开,他却跟着我进屋,于是我化身为狼……”
“你好威武。”
宫衍憋笑,轻语道。
“哼!他骗我,我当日只不过撕坏了他的衣袍,后面根本就没做什么,他却留下一封信,说要我负责。”云轻舞嘟起嘴儿,哼唧着道:“就这样,我便一步步踏上他的贼船。”
“贼船?”宫衍挑眉。
“就是贼船,从一见面就算计我,不是好人。”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些娇嗔。
“真不是好人?”
“反正那会子我是那么想的,不过,在后来的接触中,我知道了他并非带着目的接近我,因为他对我的好,全是出于真心,这点我能感受得到,可我就算到今日,依然不清楚他怎么就会喜
欢上我。”
“很想知道?”
“是啊,很想知道,但他不说,我也不会去问,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对我解开谜团。”
宫衍没出声,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柔情近乎能把人融化。
云轻舞亦不再言语,遥望天际,似乎又陷入到了自我思绪中。
良久,宫衍道;“明天就是复选之日,你能不参加吗?”
“为什么不参加?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等着我了结呢!”云轻舞淡淡的嗓音扬起。
“只怕会有危险,他应该也不希望你参加。”
云轻舞低喃:“危险?我不怕危险,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他喜欢你,爱你,不想你出现任何差池。”
“我知道。”云轻舞神色柔和,道:“我答应过他,要和他携手到白头,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宫衍爱怜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启唇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片刻后,他终道:“你是他的一切,该听他的话,每天过得开心快乐就好,旁的事不用去想,也不用以身犯险,他是个男人,保护你是他的责任。”
傻丫头,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要他说什么好啊?
疼惜,除过疼惜还是疼惜,不乖的丫头。
他神色认真,语气郑重地说着,云轻舞却明显已走神。
这会儿她脑中全是两人过往相处的点滴,耳边似乎久久萦绕着他无数次说过的那句话:“舞儿,我爱你!”
刹那之间,心头是被一片鸿羽扫过,不自主地颤了颤。
美好的感觉,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
宫衍说着,发觉身旁的人儿不言不语,心中好无奈。将自己当做瑾也就罢了,此刻竟直接走神,索性不搭理了。“你在想什么?”张了张嘴,他柔声问。
云轻舞神游。
宫衍轻唤:“舞儿。”
云轻舞依然神游。
“舞儿!”宫衍再唤。
某女继续神游。
天色忽然转暗,清凉的微风在一瞬间也突然加大,看来是要变天了,宫衍如是想着,声音不由提高些许:“舞儿!”云轻舞终于回过神:“啊?”转过头,一看到是他,脸上表情立时怔然,然,转瞬就挂上了恬静的笑容:“你怎在这?沐瑾呢?”
“回青木园了。”宫衍答。
云轻舞明显有些尴尬:“你什么时候到这的?”
“你不知道?”宫衍勾起嘴角,眼神促狭,逗弄道:“说着话呢,你怎突然就走神了?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呃……”
敢情刚和自己说话的一直是他?
云轻舞囧!
大囧!
丫的也忒坏了,竟冒充沐妖孽听她说心里话,还淡定自如地与她聊了不短时间。
真是,真是腹黑啊!
尴尬地干咳了两声,云轻舞手抚灰鹰,笑道:“这是我的小灰灰,它有给我带来一封信,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信中的好消息,想着你听了后会不会很高兴。”丫的八成已经知道。
宫衍:“什么事?”
“你不知道?”
云轻舞挑眉。
“是这张纸上写的吗?”拿出收在袖中的信纸,他眸光柔和,笑问。
知道了还问,装!
姐儿腹诽了句,傲娇道:“怎不见你高兴?”
“我不仅高兴,而且特别感动。”宫衍抚上她的脸儿,声音轻软柔和:“要变天了呢,回吧!”云轻舞瞥了眼天色,“嗯”了声,道:“我这就回青木园。”宫衍握住她的手儿,眸中神光 暖而寵溺:“回轩名居。”不等云轻舞说话,他已伸臂环住她的腰身,提气飘远。
窗外细雨如丝,宫衍留在正屋喂食灰鹰鲜肉,云轻舞此刻坐在书房里,正给风写回信,安排下一步计划。
忽然,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紧跟着听到一声脆响,随之本束在脑后的发,瞬间散了开。
眉头微蹙,她垂眸往地上看,就见束发的白玉簪已断成两截。
弯腰捡起,乌亮柔顺的发如黑瀑倾泻。
“好端端的,怎就……”看着手里的玉簪,她很是不解,且心悸的感觉久久不曾散去,似乎在向她预示什么。
正写的回信一时没心思再写下去,云轻舞终叹息一声,暗忖:“是我多想了么?”可越是这般自问,心神越是不宁。这个玉簪是他送的,很素雅,收到这个礼物时,她相当喜欢,那日还是他亲手用这支玉簪为她束发的。
轻轻地摩挲着断口,她凝目望向窗外,看着朦胧雨幕,良久出神。宫衍进来时,正好瞧到这一幕,却没有出声扰她,无声地走到一旁的椅上坐下,眸光柔和,静静地看着她。
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坐了片刻,就起身走到书案旁,取下灯罩,将灯盏点亮,瞬间,稍显昏暗的书房里变得亮堂起来。
自己就在书案旁站着,她没发觉吗?还是说她有什么心事,宫衍暗自琢磨着,不由关切地问:“有心事?”
他的声音无疑拉回了某女的思绪:“你过来了。”看着他,云轻舞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的微笑。许是忘记手里还握着断掉的玉簪,说话间她左手拇指腹传来一阵刺痛。
十指连心,她脸上的笑容禁不住一滞。
“很痛?”发觉她神色右边,再循着她的视线望向她的左手,宫衍立时心疼得不得了,拿出绢帕擦拭掉沁出的血珠,随即意念闪过,手里就多了个葫芦形状的精致小瓶,握着她的左拇指,往上面滴了一滴散发着清香的透明液体,他轻柔地在伤口上涂抹均匀,用绢帕包好,道:“心不在焉的,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云轻舞眸光微闪,笑了笑,道:“是啊是啊,我是有事瞒着你,喏,你看,我把你送我的玉簪摔成了两截,想着该怎么对你说,就一时失神,被这断了的玉簪划破了拇指。”指着放到书案上的玉簪,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以免男人多想。
“断了便断了,我改日再送你一支就是。”宫衍对她之言并不完全相信,可他又了解媳妇儿的性子,她不想说,他是问不出来的。
“好,我要一模一样的,你记得要送我哦!”俏皮地眨眨眼,云轻舞脸上的笑容轻灵而柔美,指向一旁的椅子,道:“你坐,我继续给风写回信。”宫衍颔首,坐回椅上。
瞥了眼完全不用包扎,却被自家男人既涂抹伤药,又是包扎得妥妥的左拇指,云轻舞抿了抿唇,眸光微不可见地又移到断了两截的玉簪上,好一会,才执起墨笔继续在信纸上书写。向来冷静自持,此刻愈发心神难安。
宫衍看着她,轻语道:“舞儿,明日我会设法陪你一起。”
抬眼,云轻舞想了想,问:“大师兄他们能允吗?”
“按照宫学规定,自然是不允许的。”宫衍如实答她一句,稍顿片刻,他眸光坚定,启口道:“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相信师父和师兄们能理解我的心情。”
“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了结些不自量力的渣滓,于我来说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看来心神不宁,必与明日的复选有关。
也是,明日是那些想取她性命之人的最佳出手时机,他们又如何会错过?
“你不用多说,我意已决,明日定要陪在你身边。”
宫衍态度坚决,云轻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好吧,随你。”
一室静寂,宫衍没再说话,看着自家媳妇儿神情专注,执笔开始书写。窗外雨声渐急,风声阵阵,枝头上的花儿被雨水打落,如蝶儿在风雨中翩飞,终落在地上,落在水里,落在廊檐下。天色看起来阴沉了许多,想来这淅淅沥沥的小雨怕是一时停不下来了。给风写完回信,云轻舞放下墨笔,拿起信纸轻吹了吹,见墨迹干涸,这才折叠好塞入竹筒中密封好。“这天气小灰灰怕是不好飞啊!”起身走出书案,她站到窗前,注视着不停歇的雨幕,轻启唇,淡淡地道出一句。
“又不急在这一天。”
宫衍从椅上起身,行至她身旁,伸臂长臂,揽媳妇儿靠在自己怀中,道:“傻丫头,不急的,再说,你要做的事也不是能急出来的。”
云轻舞笑了笑,道:“你说的是,确实急不来。”就在这时,猛地吹来一阵凉风,登时,某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跟着张嘴连打两个喷嚏。“这突然间变天,最容易受凉,别在这站了,回屋吧!”宫衍说着,伸手关上窗,牵起媳妇儿的手就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