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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琰白扬声:“惠吉福。”
殿外有等待伺候的人应声而来。
柏敛桦一愣, 发现这个名字他居然还稍微有点印象。这……怕不是还在宫内的时候曾经伺候过他的那个太监?孟琰白竟然提拔他做了自己身边的大总管?
看到柏敛桦的神情, 孟琰白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点头:“你记性倒好, 连这种无足轻重的人都还记得。”
他夺位成功后,并没有将皇宫内的太监与宫女大换血。
就连他现在身侧的大太监也是前朝的, 说来也是当初宫变的内应之一,早早就投靠了他, 算是有功之臣。
柏敛桦:“……”行行行, 我不该记得,全世界我就只要记得你一个人好不好?
惠吉福垂首进来, 行礼后一抬头看到柏敛桦差点惊吓出声。
刚才在殿外,就有耳朵尖的小太监神神叨叨的跟他小声嘀咕, 说殿内似乎传有对话声,里面除了陛下可能还有他人,问他陛下不会在跟美人幽会吧?
他立刻训了小太监一顿。陛下刚刚登基, 宫内戒备正是最森严的时候,怎么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殿内?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可一直在殿外守着没动。
再说了, 还美人呢……除了谋反, 陛下这辈子的其余名声都毁在不近女色上面了。倒没人敢说陛下不行, 但很多人在陛下没有登基前都开过玩笑,说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孟将军怕不是有一颗要出家的心。
结果那小太监信誓旦旦,委屈兮兮的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搞得他心里也不安……但是陛下不出声, 他们又不能进去, 那是找死啊。
毕竟谁都能看出来, 登基大典以后,陛下心中似乎没有多少兴奋之情,反倒满心抑郁……这都深夜了还静坐在殿内,不仅不回寝宫休息,还不叫人随身伺候,不吃了豹子胆,谁敢主动惊扰陛下?
好不容易等到陛下现在唤他进来,结果这殿内竟然真的有人!还是八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前朝六皇子?甚至容貌一如往昔,不曾改变?
他曾经可是侍奉过六皇子的人,绝对不会认错。
尤其平日里,他其实心里还经常念叨六皇子,六皇子的音容笑貌他一点没忘……毕竟按理说宫中有眼色的太监也不少,怎么就他成功上位了呢?为的什么?惠吉福心中明白,还不是因为他侍奉过六皇子的这点情分。
当年陛下还不是陛下的时候,可与出宫后的六皇子是至交——每每想到这一点,惠吉福都觉得自己果然人如其名,是个吉祥有福之人。
但哪怕心中常常感恩六皇子,此刻突然看到活生生的真人,惠吉福还是吓了一跳。想想现在的时辰,再想想民间说书人口中有关鬼神精怪的奇谈,惠吉福不禁打了个寒颤,在心中瞎念了几句辟邪的话。
若不是多年宫廷生涯培养出的小心谨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他怕是早就踉踉跄跄的撒腿就跑了。
但就算勉强控制住自己,他明白自己还是失态了。因此面对陛下不悦的表情,惠吉福赶紧告罪。
“行了。”孟琰白一挥手,然后说了吩咐。
惠吉福竖起耳朵听着,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对此毫无情绪波动,并且想着一会儿要约束其他伺候的人不要对此大惊小怪。
这挺难的。
毕竟陛下年纪虽二十有五,却身侧没有任何女子,后宫空无一人。
谁能想到,第一个进入陛下寝宫的会是位男子呢?
还是前朝皇子。
他的前主子。
哎哟,这事儿大了。
……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温拂的现场考验,柏敛桦一进孟琰白寝宫内就敏感的意识到了不对。
这里面好多东西都曾经是他在将军府居住时用过的旧物,说起来源,更是孟琰白亲自买来送他的。
看到柏敛桦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露出笑意,走近以后随手拿起一件小物把玩,孟琰白嘴角稍稍弯起。
——柏敛桦暗地里松了口气,可算是成功过关了。噫,现在的反派君可真不好哄,不知道什么地方就给你下个小陷阱……还好,他已经看穿了他们的套路。
可以想见,要是他没认出来的话,说不定就会迎来反派君“你宁愿记住个太监,都不愿记住我们之间回忆”的控诉。
柏敛桦被这个突然乱入的想法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揉吧揉吧从自己脑海中扔出去。
然后他就更拘谨了。
柏敛桦先是以时间太晚婉拒了睡前沐浴这个既定程序,并友情建议孟琰白也不要洗,不然说不定一直到明天早上头发都干不了,这样对身体多不好呀。然后他主动找了个墩子坐,离孟琰白距离超远,最后才在孟琰白的催促下怂兮兮的半坐在床的最边边。
虽然看似柔和温顺,但抗拒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孟琰白叹口气:“你现如今对我就这么避之不及?”
“罢了,既然多年未见,你说对我陌生……那就给你时间适应。”
孟琰白起身,自己坐到一旁的木榻上,将空间留给柏敛桦。
“我说明天会给你安排好居所便绝不食言……今天就先陪我聊聊吧,累了就先睡。”
说是这么说,在孟琰白的注视下,柏敛桦怎么敢睡?那得是心有多大?
没办法,柏敛桦只好睁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孟琰白说上几句……嗯,主要是孟琰白在说,他在听。
也不知道反派君是多久没找人说过心里话,简直跟个话痨似的。直到清晨,柏敛桦自己都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和孟琰白谈了一夜?
尤其等惠吉福带领伺候梳洗的人进来,看到他神采奕奕,孟琰白却略带疲倦,于是投过来的眼神既惊疑不定又难以置信时,柏敛桦就更心里苦了。
你这太监有毒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柏敛桦,是在系统空间休息充足才回到这个世界,就算之前露出疲惫之态那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可孟琰白不一样啊,他刚折腾了一天登基大典,完了又抽风似的非要拉着我喋喋不休聊一整夜的天,这会儿他能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才怪。
……我是清白的!
……
孟琰白说话算话,第二天下朝后就给他找好了住所——竟然就是他以前身为皇子时居住过的宫殿。
柏敛桦进去看了,内里布置和当初一模一样……虽然调用了人手忙忙碌碌的说是要重新收拾一遍,但在柏敛桦看来,其实这宫殿干净的很,怕是平日里就有专人打扫。
不仅如此,就连殿内伺候的宫人也尽力找回原样,一副要让他长住的架势。
柏敛桦觉得孟琰白可谓颇费心思了,毕竟这些布置他本不可能知道,当初他住在宫内的时候可还不“认识”孟琰白呢……想必惠吉福没少出力。
对,说起来孟琰白甚至想把惠吉福也重新安置过来,被柏敛桦赶紧拒绝了。
搞什么呀,他现在一想到惠吉福那个仿佛知晓了一切的眼神还感觉有心理阴影呢,就让他静静的去做反派君的大太监吧,平时少在自己面前晃悠。
——最关键的是,他根本就不想住在宫中……他原本以为只是在宫中临时歇脚,孟琰白会给他另指府邸。
为此,再见到孟琰白的时候,柏敛桦试图反抗。
理由也很充足,他一个已死的前朝皇子,突然出现也就算了,怎么还在宫里住下来了,这要以什么名义?
柏敛桦也不知道孟琰白是怎么做到的,宫内现如今明面上还依然风平浪静,宫人对他也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惊奇之色……可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完全堵住别人的嘴,这背地里实际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流言四起呢。
孟琰白却不以为然:“如今我已为帝,没有人能够对我指手画脚,无须在意。”
——哦,这话可真霸气。
柏敛桦沉默片刻,抿起唇:“也对,如今你是君,我是臣。”
“想必这不能指手画脚的人中也有我一个,我不应提出异议。”
柏敛桦垂眸看不清神色:“说来我该对你行礼的……自我回来后与你之间竟然不分尊卑,是我逾矩了。”
孟琰白神情大变。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拦下柏敛桦,眸色沉沉:“不……你这双膝盖,谁也跪不得。”
“你父皇不行,我不行,就算是天地……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