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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蔚然循着味爬起来, 眼巴巴盯着陆允信手里剩下那半个:“你一中的房子转出去了?”
“嗯。”陆允信咬一口。
“反正你有自己的主意, ”冯蔚然拍一下陆允信的肩,“以后发达了别忘记带带兄弟。”
“独生子女。”陆允信把最后一口馒头塞嘴里。
冯蔚然“卧槽”一声:“老子口水都吞得这么响了,你特么真听不到假听不到啊都不分点!”
“有手有脚自己去买。”陆允信转身背朝他挥手,栽床上准备睡回笼觉,“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叫我, ”陆允信想到什么, 勾唇, “对了,她说七点人好像很多, 你可以晚一点再去, 不过晚一点的话,食堂那些东西估计也冷了。”
陆允信说完, 扯被子蒙头。
冯蔚然踹一脚他床铁杆, 气得直骂娘。
………
陆允信嘴欠归欠,第二天, 江甜借下课接水的空隙,路过后桌的陆允信旁边, 扔一张纸条给他。
陆允信本来趴上桌睡着,头顶却像长着眼睛一样, 捞过来展开, 回:“看你方便。”
“方便方便。”
数学老头在讲台上给问问题的同学板书,教室里困倒一片。
江甜蹲在陆允信桌边捡笔状,小声说:“他们是你朋友, 又和你在一个寝室,早饭带一份也是带,三份也是带,我对他们好点他们也对你好点。”
她眼睛弯得像月牙。
陆允信揉她头发:“卷子做完给我看。”
江甜脸红地“嗯”一下,就因为他这个小动作,成功把自己变成了点餐机。
她每天早上趁秦诗拟计划的空档,小跑去男生宿舍一楼敲窗,陆允信开窗,江甜把早饭递了,看他半梦半醒、惺忪又真实的侧颜,所有困意登时消散,打了鸡血一样奔回去和秦诗吃完早饭冲到教室刷题,干劲十足。
有同学当江甜好说话,也来问“甜姐儿可不可以帮忙带。”
换作以前,江甜推脱不过也就应了,现在她心里装着明镜,面上打着哈哈:“我也想要个三头六臂,这样就可以多带,做卷子也快……或者千手观音也可以。”
同理,陆允信课间睡再好,江甜转身轻轻一挠他耳朵,他便揉眼睛坐起来:“哪道?”
讲得思路清晰,耐心仔细。
其他同学来,陆允信打着哈欠三言两语,其他同学见他倦得不行,也不再多问。
反复之后,东郭瞧出点端倪,把陆允信叫到办公室:“你和江甜什么情况?我看你和其他同学说不了两句,给她讲题讲那么久。”
“她妈妈托我辅导她。”
东郭被戳到软肋,脸色好看了些:“那你好好辅导就好了,我看你有时候还瞪人小姑娘。”
江甜用签字笔画在陆允信腕上的“江甜丹顿”表、等他解题时没忍住给他涂红的月牙盖,在他背后贴的空□□色兔子便利贴……都没长嘴巴不能辩解。
陆允信“哦”一声,面不改色:“她比较笨。”
“得了得了,陆允信你再傲成这样,小心人骑你头上。”东郭眼不见心不烦地把陆允信赶出办公室。
其他老师羡慕:“我们也想要这样的笨学生。”
脚踏实地,积极向上,进步可以具象至每一天,一天又一天……
江甜高一高二,属于成绩好,但起伏不稳型。
高三之后,随着每早的亢奋,她整个人就像被打通任督二脉般,效率高,规划好,从最开始的前十名,到前五,再前三。
几次大考下来,秦诗稳在第四没动,而江甜和陆允信保持三十分左右的总分差,几乎是把自己绑在了第二的位置。
其他妈妈打电话都是劝自己孩子别紧张,尤其心态放平。
程女士则是感慨陆允信真的太强悍,然后眼睛放光:“宝贝你觉得你和陆允信还差多少,有希望超过他吗,超过他妈妈给你一份大礼,超大惊喜。”
“人家好像已经在看大学那种高数了,”江甜有意在程女士面前美化陆允信形象,“而且人家费心费力给我讲题,我却想着超过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
“合理的野心是进步的动力,你不觉得这样很带感吗?”
江甜被教唆得蠢蠢欲动时,程女士又冷静下来:“看缘分吧,”她说,“身体最重要……你和小诗还在每天跑步吗?跑完步洗个澡睡觉确实挺好。”
“……”
“阿政说小诗有哮喘,最近天这么冷就停一停,开春再跑吧,”江甜嘟囔什么,程女士笑,“我叫小诗你还吃醋了,不是你说的不喜欢别人叫你小甜吗。”
江甜童年虽然迷恋二郎神,对自己和“啸天”犬谐音还是很不满。
电话的最后,程女士没急着道别,反而咳两声,不确定地问:“你外婆打电话给我说,外公又住院了,脑血管不好?”
“啊?”江甜怔一下,“什么时候”问话到了嘴边,反应很快地打转,“你现在才知道?”
对面默了一会儿。
“我和你爸爸今年回来吧,回南大过年,顺便请陆允信他们一家吃饭,好多年没见那孩子了,”程思青道,“我给你做你爱吃的排骨,”程思青鼓励,“期末好好考。”
“考好可以吃爸爸做的鱼吗,爸爸做的藿香鱼真的超好吃啊!”
“就这么嫌弃妈妈吗,”程思青吃醋,“妈妈做不一样?”
“不敢不敢。”
江甜和程女士打诨,笑声飘过凋敝的灌木,暗黄的叶片上凝着一层晶亮的白霜。
元旦假期结束一返校,就是一诊。
临考前夜,江甜给陆允信打电话,连打好几个喷嚏,陆允信听得冷脸:“让你洗完澡记得穿外套,说多少次你不听,再不听别想着我以后晚上接你电话。”
“我紧张,你都不安慰安慰我。”
“风这么大,赶紧滚进寝室,”陆允信不耐,“要怎么安慰?等你明天咳嗽头疼发烧给你买药帮你请缺考假?”陆允信呵,“还是等成绩出来看你努力一学期一诊滑铁卢小哭包哭唧唧勉为其难给你递张纸——”
“陆允信你很烦——”
“要乖。”嗓音低醇无奈。
江甜蓦地没了脾气,瘪嘴:“好啦,晚安啦……”
晚上十点半,陆允信这边刚挂电话,立马被教导主任叫了出去。
整幢行政楼亮如白昼,教导主任把陆允信带到办公室给他示意,自己却退了出去,陆允信狐疑地接起电话。
“是陆允信同学吗?你好,你电话之前一直占线所以冒昧打这里了,”对方很客气,“我们这边是清华本科招生办,一直有关注你,之前颁奖礼上我们也简单沟通过……想问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还是不限专业,然后北大他们的新生奖学金是一般是二万五,我们最高可以给到四万……”
老生常谈的内容。
末了,“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你们的降分条件。”陆允信平淡问。
“你应该已经拿到预录取资格了?”对方茫然,“所以这降分……”
外面老师们点了宵夜说话声热闹,陆允信身体斜在教务处方正的办公椅上:“会考虑异地恋问题。”
“可以冒昧问问女朋友现在的成绩吗?”对方措辞,“我们降分渠道主要三条,竞赛,然后一诊南城全市前二十有三十分降分空间,再有就是下学期华约自主招生。”
“如果她在五十到六十左右呢?”
“可能有些难度……”
陆允信轻描淡写:“谢谢您,那我再思考一下,因为中午也接到了您隔壁招生办的电话,他们似乎更人文关怀些……”
又过了半个小时。
陆允信眉眼微扬地出来,遇到老师,礼数周全地叫“老师好”“老师好”,吓得几个平时习惯他面瘫的老头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
………
考试两天过得很快,等待的十天却极其漫长。
程思青和江近城在第九天回来,刚好赶上陆允信生日,夫妇俩包了一个大红包。
两大家人坐一起吃饭,程思青夸:“小允个高成绩好,人也这么帅噢!”
江外婆端鸡汤过来:“就是眼睛睁不开,整个人看着没有精神气。”
江爸爸:“以后进社会就好了。”
“妈你懂什么,我们公司小年轻最近才给我说什么,这叫痞帅还是颓帅来着,”见江甜向自己走来,程思青“诶”一下,推女儿,“过去挨着陆允信坐啊,同龄人交流交流。”
“可我好久没见你想你啊。”
“你个磨人丫头。”程思青嘴上嫌弃,却是疼爱地把女儿搂在怀里,她给江甜舀了多少肉,就一视同仁给陆允信舀多少,明瑛时不时插两句趣话。
一顿晚饭其乐融融,吃了很久。
陆允信时不时瞟到江甜的酒窝,程思青在傅逸嘴里“教科书级的宠爱”,琉璃灯流转生辉。
他忽然有种冬天热汤入喉的感觉,熨帖温暖,让人流连。
第二天下午四点五十,江甜和陆允信并排坐在书桌前。
第三天江甜游戏直接挂机,陆允信还在敲键盘。
书房恒温,花藤招展,江甜偏头问:“我如果冲不到前二十,拿不到降分怎么办?”
“凉拌。”
“我在认真和你说……明明症状不明显,你还逼我吃感冒药,我考语文的时候真的超想睡,白加黑很无敌。”江甜紧张地转笔。
“那应该让你严重一点,垮掉后面五场?”陆允信还在“咔咔”点鼠标。
“程女士说考好了给大礼啊,大礼啊,”江甜咽口水,“她想我超过你,但超过你应该不可能,前二十就够了……真的,我以前光一中都要排到二十开外。”说着,她拉陆允信,“来,我们一起默念,前二十,前二十。”
陆允信见她脸红热,把空调温度从27调到了26。
江甜发着小音节拽他:“来嘛,来嘛,一起念,前二十。”
“像智障。”陆允信任由她摇。
江甜撇嘴:“还有两分钟。”
“哦。”
“还有一分钟。”
“哦。”
“三十秒,”江甜盯着时间直搓手,“待会儿你先查啊,你先查!我要给自己做思想准备。”
“分已经改不了了,你再怎么做思想准备也没用。”陆允信说着,流畅输入学号密码。
“你怎么不遮一下,要以后我是不是可以给你把志愿也改了。”
“记得住吗,rsyswxc0111,”陆允信把她腿上的暖手宝抢过来,嗤,“小傻样。”
“你才傻……”她忿忿着没了声音,指着屏幕,“你怎么会是第二,总分不低啊,都快七百了,你不该是第二啊。”
“第一是机改阅卷老师的模板,正式发纸质通知的时候排名会进一位。”陆允信点屏幕,“人家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再看什么——”
“你不要和我说话!我输错了学号!”江甜屏息。
“你密码用陆允信名字和生日陆允信同意了吗——”
“你不要和我说话!我忘记输了几位!”江甜气得不行,陆允信抢过她键盘“噼里啪啦”。
江甜:“陆允信你真的很——”
页面加载出来那一刻,江甜“啊”一声,赶紧用手遮牢。
毛线在朋友群里疯狂艾特两人,排名不错的秦诗亦是。
傅逸小心翼翼在秦诗下方跟了个艾特,又被毛线碾下去,陆允信和江甜眼瞪眼。
陆允信无奈拿起手机:“她紧张,不敢看,你们要是没看到她发动态就别问了啊。”他放下手机。
江甜深呼吸,挪开一个数字,“2”。
她“啊”地再尖叫,手不敢动了。
偏偏陆允信一手撑书桌,一手稳着她椅背,还要凑到她耳边:“某些人可是说了要骑我头上,要是考个二十几名,两百多名,啧啧啧……”
第一个数字是“2”,对江甜来说,意味着只有后面是“0”一个机会,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数字,那么,她和陆允信之间的台阶便会跟着宽一级。
三十分。
安静间……
“好像有人回来了,”陆允信听到门响,欲起身,“我去看看——”
江甜倏地放手,视线触及排名,整个人怔住。
饶是陆允信,望着她屏幕上那个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2”,都楞了楞。
一秒,两秒,三秒。
江甜长长吁一口气,问陆允信:“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
“我需不需要重新登一次?”
“网会卡爆。”
“我是不是,”话说一半,江甜抓着陆允信的手用力摇,“完了我觉得自己是天才怎么办,”把他手贴在脸上,“完了,你说我给程女士和爸爸说了他们会不会吓懵,啊啊啊!”
江甜完全克制不住,“他们承诺我的大礼,我们一家三口还没一起拍过艺术照,我还想去苏杭长游啊啊啊!”
陆允信身体后仰着,避开她欣喜若狂:“你,你冷静一点……”
“我要怎么冷静啊!J姓在L姓前,我就是骑你头上,”江甜“啧啧”用他的语气噎他,“怎么着?想打我?打我啊打我,放心,”她脸变着玩似地,又眉眼弯弯拍他肩,“我去玩会记得给你带一把乌木骨的油纸伞回来,让你这种保送的异类体会一下头上有重物的感觉顺便cos丁香姑娘。”
陆允信唇角稍稍抽了抽。
“你刚刚说是不是程女士回来了啊。”江甜想起来,哼着歌转着圈推开书房门。
陆允信埋头插兜不想认识她的表情跟着出来。
江甜蹦跶着撑住二楼扶杆,看到楼下两人,眉飞色舞正要喊。
陆允信察觉出什么,突地反手捂住江甜的嘴。
楼下。
江爸爸一把将钥匙丢桌上,叉腰来来回回围着茶几走,还是没忍住:“所以你就完全不顾我感受,当着那么多下属那么多员工的面让我难堪?!”
“你小声点,甜甜估计还睡着懒午觉没起来,”程思青放下包,仪态优雅地斟茶,“自己决策失误,还要怪我给你难堪,”程思青抿一口,“你家那些人打着你名头在公司胡作非为的时候就该想清楚后果——”
“我二叔不是你二叔吗,不就一个分公司,过年过节缓一缓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挪用公款你给我说缓一缓?”
程思青“啪”一声把茶杯罢茶几上:“是不是你家那几只耗子改明儿偷-税-漏-税把你我弄进去你也觉得可以缓一缓?我在纽约辛苦两年敲钟上市可不是为了让双程成为伟大的乡镇企业!”
“乡镇?”江近城脖子涨红,死盯着程思青,盯着顶着,他突然笑出声,“我给儿子钱花,你说少年男子汉自己有手脚自己出去闯,仗父母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我阿爸阿妈节约点给甜甜衣服买便宜点,你又说女孩子皮肤细贵……好好好,女孩子娇养,我说甜甜健康快乐开开心心,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就行,你转脸又教她说什么独立,什么读书上进……程思青。”
江近城咬着牙唤她名字,“这么多年了,”他自嘲,“你是不是还是嫌我山里人出身差大字不识俩侮辱了你高知家庭高贵的血统。”
程思青不想多说地撑脸别过头。
江近城哂然:“又被我说中了……”
“没什么中不中,之前讲好的,”她眼睫微微颤,出声强撑平静,“等甜甜高考完就离,股份房产该归你的归你,该归我的归我,该归两个孩子的归两个孩子——”
“哐啪!”楼上传来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