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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允信不喜欢流言, 江甜把“我和他某晚睡在一张床上”压进心里, 视线逡巡琳琅的吊坠:“买营养快线是因为那天我帮他抄了笔记,东郭《师说》疯狂讲解模式,我手都要断了,又对菠萝轻微过敏,他换一下不过分吧。”
“这个情侣的很漂亮, ”江甜给秦诗指, 说, “手抓饼是他没做作业,我没抽他的, 还有奶茶, 教导主任巡查我叫他起来……”
“你信不信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允哥也能因为你让他进座位给你带东西。”秦诗含笑取下来。
江甜胳膊捣她, 嗔:“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 ”秦诗“呵”一声,“当初说好的喜欢, 说好的咚墙上,说好的叫宝贝, 现在人对你好一丢丢,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不知道革命任务艰巨。”
“其实我可以感觉到他对我不一样, ”江甜把手揣进兜里, “就像我和他之间隔了一百步,我的喜欢走了五十步,他的喜欢走了四十九步。”
“怕早恋影响他保送资格?”
“我怕, 他不怕,所以我也不怕。”
饰品店是磨砂瓷砖,江甜睨着两道模糊的影:“其实我有意引过好多次话题,可每次他都像猜得到我要说什么,不动声色转开,加上临近期末,”江甜把手抬到秦诗面前,拇指抵在离小指指尖三分之一的位置,“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点——”
“有个成语叫自作多情?”一道女音忽地响在江甜和秦诗身后,普通话不标准,嗓音倒清脆。
江甜和秦诗偏头,正好遇见施未渝和朋友从另一边通道走到吊坠墙前。
施未渝朋友点头,施未渝状似无意:“明明带点东西就是正常的同学关系,打断你就是没有那方面心思,顶多是同桌接触多一点,不知道某些人哪来的自信东说西说说成喜欢——”
“开学搭讪没成功,不知道某些人哪来的底气酸。”秦诗学她的阴阳怪气。
江甜没说话。
施未渝瞥人一眼,把身前及腰的大卷发撩到耳后,“底气?”她笑,“他拿金牌保送,我拿铜牌二十分降分资格,南一第一次双奖牌,如果这不叫底气,某些人成绩攀在边缘摇摇不稳算底气?”
“亏别人叫你女神,”秦诗下意识把江甜朝身后护,“知道你施未渝这么牙尖?我知道我坐门边,抬手扔你给陆允信的纸条你记着我了,可你这样说我甜是不是——”
“允哥谁也不喜欢,大家都追不上都努力不就好了?我就是看不惯有的人逮着点细节非说喜欢——”
“那也总比你细节都捞不着强——”
江甜拉秦诗:“走吧走吧。”
秦诗:“可……”
“待会有人看到又得乱传了……”
江甜话没说完,施未渝当着两人的面摸出手机。
施未渝用嘴型给秦诗说“细节”,按下了陆允信的号码。
她没开免提,但音量调的最大,狭小的角落里,“嘟嘟”声在四人间响得凝滞又清晰。
快半分钟,接起。
“喂?”声线冷淡、熟悉,裹着车水马龙的背景。
江甜没想和施未渝争什么,可真当陆允信声音响在施未渝电话里,江甜面色仍是不可避免地僵。
想动,只觉得僵得微微涩。
秦诗也没想到陆允信会接,一秒,两秒,三秒,怔然间,江甜缓缓朝施未渝扬了一个极似陆允信的刻薄笑,口型:“所以?”
施未渝楞。
江甜拉着秦诗头也不回。
而在她走后,施未渝心跳很乱:“允哥节日快乐,明天刚好周五,那个,那个我哥哥多买了一张演唱会的票,想问你是不是——”
“没空,还有其他事吗?”
施未渝还在斟酌,陆允信直接挂了电话。
………
晚上平安夜,临五分钟下晚自习,教室里“嗡嗡嗡”闹成一片。
男同学不怎么送礼,热络的大多是女生。
江甜给大部分同学包括施志送了苹果,同学们感谢“吃人嘴软,甜姐儿一米八”,江甜巧应“那确实够软。”
她回座位,给冯蔚然和沈传一人送了副耳机,这才从桌底搬出个稍稍有灰的纸箱,递给陆允信。
包装平平无奇,沈传认出logo,眼睛亮:“上半年nextstar系列都是发行当天就脱销,允哥一个什么朋友从美国给他捎过2,允哥自己通宵排到3,就差一个1,甜姐儿你送1会不会太秀啊卧槽……”
冯蔚然捂胸口:“惨绝人寰惨无人道……”
陆允信没拆,踢冯蔚然一脚,看向江甜眉梢压笑:“谢了。”
和先前很多同学说的一样,江甜耳畔蓦地浮出“不过是同桌接触多一点”,莫名起了情绪:“不用谢。”
下课铃响,她烦闷地抓了抓刘海,埋头做卷子。
陆允信想摸她头的手刚挪出裤兜,微蹙着眉,又不明所以地放回去……
第二天圣诞,刚好冯蔚然买彩-票中了一百多,一行人下午放学浩浩荡荡去了校门口的南门老火锅。
店面大,装潢新,八仙桌,熙来攘往。
江甜抱作业去晚了,过完马路刚走到招牌下,隔着半透明的玻璃,便看到陆允信和施未渝在说话。
陆允信双手环胸,施未渝仰面看他,笑靥明媚。
江甜随着耳机里的音乐摇晃,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进去。
冯蔚然和沈传坐上座,陆允信坐沈传旁边,一桌除了陆允信身旁的座位刚好坐满。
江甜走近,陆允信游戏中的人物死掉。
陆允信等待复活,江甜和秦诗旁边的施志商量:“可不可以换一下,我想挨着秦诗坐。”
江甜眉眼弯弯,吐字温柔。
所有人看向陆允信,陆允信按灭手机,“咔哒”扣桌上,一片安静。
施志迟疑:“允哥……”
陆允信置若罔闻。
施志犹豫着坐过去,江甜和陆允信刚好坐在一张桌子对角线。
陆允信面色冷清,大家却如坐针毡。
只有江甜不怕,拉开凉茶拉扣,笑吟吟挑话题:“刚刚我去办公室,东郭说这次期末好像很重要占什么比重。”
“东郭每次都这么说……”
锅里热油滚开,热雾升腾,气氛渐渐活络。
外面暮色向晚,街灯初上,幢影穿梭在店里映着浓墨仕女图的屏风上,人声鼎沸。
江甜无数次撞上隔壁桌施未渝打量陆允信的目光,仿佛说着“坐很远”“所以呢”的意思……
她忍不住推了饮料杯,问服务员:“请问一下洗手间怎么走?”
服务员热情地给她比划方向。
陆允信注意到她一晚上没怎么伸筷子,一直只夹离最近的紫薯饼和酥肉,抱着喝了三杯椰奶。
他拿着电量充足的手机,面无表情跟着起身:“前台是不是可以充?”
服务员带他去,陆允信过屏风,直接转了方向。
………
龙头“哗哗啦啦”。
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calm……down……
江甜朝脸上抔了好几把冷水,覆得衣领快浸湿,她扯纸,慢条斯理擦干,对着镜子整理好表情,出去。
洗手间外是一条走廊,长,宽,安静。
壁灯灯光在防滑红毯上切出暗黄的轮廓,周遭喧闹好似被隔绝开。
江甜微垂着头走,几步后,一双熟悉的休闲鞋挡在她鞋前。
江甜抵牙轻舐,错向盆栽的方向,那双鞋亦向盆栽的方向,江甜错向墙的方向,那双鞋亦跨到墙边,刚好挡在她身前。
江甜眼睫颤,正要再朝边上一点。
陆允信揣在兜里的手抬起,修长白净的指自然曲折着,臂横在她脸前,掌心轻轻按住墙面。
江甜想后退。
陆允信稍稍侧身,以一种不可抗拒的速度胁迫着她步步后退、脚后跟抵拢墙壁,他另一只手缓缓按在她另一侧颊边:“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江甜推他。
“好好说话。”
“陆允信你要去厕所就去厕所不要挡路——”
“你再动试试……”吐字沉缓。
江甜身体下滑,陆允信左手下滑,江甜继续下滑,陆允信右手下滑,屈肘处,两人身体的距离从一尺到半尺,停至……一拳。
来往的客人看一眼,又匆匆离开。
某人逃脱未遂。
忽然逼仄的空间里,洗手间熏香、火锅味以及他身上惯有的木质香混在了一起……
陆允信微绷着下颌线,江甜脸红扑扑。
两个人身体热烘烘。
近,真的太近……
江甜忽地有些喘不过气,她略微侧头,闷闷的嗓音响在安静里。
起因,经过,再到自己气不过强撑出来的口型“所以”。
江甜说:“换宋易修给我打电话,我也会接,她是你奥赛班同学,何况还是什么南一双奖牌。”
陆允信没反应。
江甜说:“换宋易修拦我说话,我也得说上两句不是,何况还是圣诞节,在一家店碰到了。”
陆允信喉结动了动。
江甜说:“我理解,真的理解,所以也没办法说什么,真的,”江甜抬脸望着陆允信,态度格外诚恳,“真的,我很理解,退一万步来讲,就和她说的一样,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也不是我男朋友,我没立场也没理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