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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Zhong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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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禹一般很少给钟念打电话,早就过了纠缠对方的年纪了,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词的含义,他如今进退有度,礼貌得当。

    这次打电话也是因为有事。

    南大附中百年校庆,邀请了一批优秀校友,隋禹就在其中。

    不止隋禹,钟念也是在名单之上的。附中当年还是有“太子班”的存在,里面的人无一不是名门望族出身,钱多的能把对面的南大给买下来。钟念当年受到梁家父母的照顾,因此也在那个班级待了半年。

    隋禹打电话和她说:“就在下周三,你要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钟念扯了扯嘴角:“我去不合适吧。”她在那儿就上了半年的学,而且她这人素来薄情,没有什么母校情谊在的。

    至少她眼里的母校是UCL,本科加硕士这么多年,UCL更让她难以忘怀。

    听了她的回答,隋禹几分失落涌上心头。

    他在给她打电话之前也想过大半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得到回答之后依然会失落,毕竟见她的理由并不多,找一个正当并且合适的借口实在太难。

    隋禹不甘心,追问道:“真的不去吗?”

    “不了。”钟念听出他的失落,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的,所以此刻放缓了语调,耐心解释说:“我刚到报社上班,请假不好的。”

    这次隋禹没再问了,一个问题问两遍,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应该理智的换话题。

    他问了几句近况,钟念一一作答,再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钟念挂了电话,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客厅的梁亦封。

    梁亦封应该是听到了她和隋禹的通话,他低头喝了口水,很慢,喉结滚动的速度很慢,似乎连喝水都用了大半的力气。

    梁亦封:“下周就是校庆了啊。”

    “嗯。”

    “你不去吗?”

    钟念:“不去。”

    梁亦封放下水杯,声音很低很哑,“沈氏是最大的赞助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之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钟念犹疑的“嗯”了一声。

    她是真不懂。

    但话表三分,再说下去,就太过明目张胆了。

    梁亦封拉了拉衣襟,说:“没什么。”

    ·

    那天之后,钟念和梁亦封也没再见面。

    报社很忙,她刚来,组长把一堆杂事交给她,看她的眼神也不友好,组员亦然,明里暗里总在嘲讽着她什么。

    钟念也听到过那么几句。

    “这个时候可不是收新人的时间点?”

    “估摸着后台挺硬的。”

    “嗬,她全身上下的行头加一起,得你小半年的工资了。”

    “我有次看到她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哎,你知道那车驾驶座上坐着谁呢吗?”

    “谁啊。”

    “隋家四少,隋禹。”

    这个名字一出,便引来一阵惊呼声。

    钟念推开厕所门,神情淡然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似乎方才议论的中心不是她似的,她竟然还淡定的对众人露出了个笑脸。

    在人背后说了人八卦,还被人逮了个现行,大家都尴尬的不行。但钟念这么一笑,大家心底坐实了这个说法。

    ——钟念背后有人,那人是隋家花名在外的隋四少,隋禹。

    坐在钟念身边的人叫徐佳佳,是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模样青涩,跑新闻的时候比谁都快,人也特别热情。

    徐佳佳压低了声音和钟念说:“大家就喜欢聊聊八卦,其实她们人都不坏的,你别往心上去。”

    钟念嘴角滑出淡薄的笑意,她说:“我知道。”

    她们人都不坏,只是和她不是一路人。

    徐佳佳还想说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就被组长抓过去了,钟念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拿过日历数了数,主编还有半个月回来,等主编回来,一切都会重新定位。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想着从头开始,只是这里和泰晤士报的环境相差太大,从头开始对她而言意义不大。

    一名记者,就应当秉笔直书,代替广大的民众前往事情发生的现场,将事情的真相及其代表的意义,透过报导呈现于大众媒体之上。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她没有兴趣做娱乐版块,她没有当狗仔的想法,来钱快并非是件好事。

    人活一辈子,能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才不枉来人间一趟。

    上次关于沈放的采访做的很好,组长这次给钟念的新任务是去做个报道。

    市第一医院要做个消防演习,消防大队和医院联手组织的活动,希望报社能够找个人过来拍点照、记录一下,顺便做个报道,刊登上报。

    说实话,这是个轻松至极的事儿,不用怎么费心,也不费力,走个过场似的。一般这种事儿也轮不到钟念这种资历浅的人,但报社实在太忙,抽不开人手,因此,这事儿兜兜转转,到了钟念的头上。

    收到通知的当天下午,钟念便收拾好东西去了第一医院。

    医院不分工作日和休息天,每天都挤满了人,钟念和领导沟通,领导和下属沟通,最后和她沟通的是外科的一位梁昭昭医生。

    但没想到梁昭昭也忙,她匆匆的把钟念推到一个办公室前,扔下一句:“让这位梁医生和你沟通吧,我还有个门诊。”

    她说完就步履匆忙的跑了。

    钟念无奈之际,只好敲了敲对面的门。

    “——进来。”从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声音,声线清润,低低沉沉的格外有质感,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很熟悉。

    推开门,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钟念的疑惑被解开。

    嗯,不止是声音很耳熟,人也很熟悉。

    熟人好,熟人沟通不费劲,省事儿。

    钟念合上门,走到梁亦封的面前坐下。

    全程梁亦封都在低头写着病历,没有抬过头。

    他不说话,钟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熟人并不太好办事儿。

    察觉到来人一直不说话,梁亦封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当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是钟念的时候,他捏着的笔在病历上画了一道难堪的黑线。

    他下意识的合上病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再开口:“怎么是你?”

    钟念此刻才开始解释自己的来意:“我来和你沟通明天消防演习的流程。”

    梁亦封松开笔,双手插兜,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才想起来之前开会的时候有说过会找个记者过来记录,但没想到来的人是钟念。

    梁亦封微抬了下下巴,“我不清楚。”

    “?”钟念都从包里掏出纸笔了,却听到他这么一句话,茫然的看向他,“你不清楚具体流程吗?”

    梁亦封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几分钟前他打开一张照片,照片上清清楚楚的写了明天消防演习的流程,就现在,这张照片都没关掉。

    他却视而不见,扶了扶镜框,说:“我不清楚。”

    钟念:“可是他们让我来找你。”

    梁亦封:“来找我,然后呢?”

    钟念:“沟通明天的消防演习的流程。”

    梁亦封:“没了?”

    钟念想了想,说:“方便我写采访报告。”

    梁亦封摊了摊手,“我没有流程。”

    钟念思忖了片刻,继而点点头,把纸笔和手机一股脑儿的塞回包里,她起身,作势往外走,“可能是上面沟通没到位,我再去找那位小梁医生。”

    梁亦封没拦她,甚至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如果有需要我帮的,尽管找我。”

    钟念朝他点了点头:“好。”

    门被合上,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梁亦封双手交握放在腰上,他视线缓缓从纯白门板上移到电脑屏幕上,泛着滋滋白光的屏幕上的消防演习流程第七条:

    消防队员需要救援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和病患

    微信群消息闪烁不停,梁亦封点了进去,看到大家在为推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而找出各种理由和借口。

    他没有什么笑意的笑了一下,继而又笑了一下。

    他在上面打字:我来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屏幕安静了三秒,继而刷屏不断,满屏都是“我也来”。

    梁亦封没什么情绪的合上屏幕,然后给梁昭昭打电话。

    梁昭昭那边很吵,似乎是在吵架,她的声音在喧嚣中响起:“喂,三哥。”

    “明天的消防演习是不是你负责的?”

    “啊……对啊,怎么了?”梁昭昭艰难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跑到消防通道处和他说话。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说:“不是有报社记者来吗,要想把内容写的出彩,不应该实战体验一下?”

    梁昭昭拍了下脑袋:“对哦!这个建议真好。”

    梁亦封:“嗯哼。”

    梁昭昭:“那我和钟记者说一下,让她明天演被困的病患好了,就不知道到时候和哪些人困在一起。”

    梁亦封在这边笑了一下。

    梁昭昭又很气愤的说,“你就不能帮我接待一下钟记者吗,我真的很忙哎!”

    “不能。”他轻飘飘的砸了两个字下来。

    因为如果是他接待钟念,和钟念探讨流程,那么他就不能这样徇私——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以及,让钟念和他困于一处。

    所以他不能接待钟念。

    “你真的——你就不能对你的堂妹温柔体贴一点吗?”梁昭昭气不过,虽然知道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但她例行一问。

    然而这次没听到他的回复,从走廊处传来尖叫声盈满她的世界,她的耳蜗甚至都忍不住震颤几下,梁昭昭举着手机小跑着离开消防通道,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秃顶中年男子朝钟念挥着拳头。

    梁昭昭失声尖叫:“——钟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