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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衿好奇地看了看退回到自己身边, 在石桌旁沉默坐下的程悠悠, 又扭头觑向厨房的方向, 半晌之后, 她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谢佻和瑛从厨房里出来之前,程悠悠已经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 坦然地接受了瑛即将变成她师娘的这个事实。
早餐是各式的小包子, 捏成熊猫形状的甜甜的豆沙包, 捏出花褶的鲜香叉烧包, 还有蒸饺、烧卖等等, 四人愉快地在院落里用着餐。
程悠悠夹起一个白白小小、仿佛能一口吞掉的叉烧包放到自己的碗里。
用筷子去掉底层那防粘的纸, 然后夹起包子凑到唇边轻吹了吹,小口咬下去,薄薄的皮里瞬间就能看到里头碎碎的叉烧馅儿, 深色的微甜汁液慢慢地流淌出来,将包子的外皮也浸成同色的汁液。
吃进嘴里之后,略有些烫的鲜香里,含着肥瘦得当、被剁得很碎的细肉馅儿,和叉烧特有的汁液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格外让人上-瘾的口感。
程悠悠喜欢这个味道, 一连吃了三四个才罢休。
跟她相比,洛子衿更喜欢尝试豆沙包, 显然觉得叉烧的味道并不能满足她需要的甜度, 捏得又小又精致的包子两三口就没了一个, 总让人觉得好似怎么吃都不太够似的。
也许是味道太过鲜美, 以至于整个早餐时间,四人竟然都安安静静地围着桌子用餐,并没听见半点言语交谈。
程悠悠专注地喂饱了自己之后,放下筷子,这才注意到旁边坐着的师父和瑛,好奇心后知后觉地跑了出来,她用余光看了看那两人。
发现瑛在慢吞吞地吃蒸饺,而谢佻则是用筷子挑着笼里大片荷叶托着的糯米鸡在品尝。
似乎察觉到了程悠悠的目光,谢佻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用眼神询问道:
“什么事?”
程悠悠轻轻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地看到了瑛的方向,金发的女生食指悄悄凑到唇边,跟她比了个‘嘘’的保密手势,对她挤了挤眼睛。
程悠悠:“……”
她决定挪开目光看另一边的自家对象。
……
半个小时之后,洛子衿和程悠悠跟谢佻二人告别,从四合院里往外走,往郊区的别墅一并而去。
坐进车里的时候,远处院落扒着墙,站到腿都酸了的一个男人拿出相机对着那部私人的轿车,快门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他迅速的弓下腰,感觉自己这从五点就开始守的辛苦没有白费,有些高兴地从几块红砖临时搭成的小台子上跳下去,甩着腿跟借住的屋主道谢,背着包就迅速出门去了。
坐在车里的洛子衿下意识地往那个墙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深黑色的眸子里划过一分警觉,总觉得有种被人偷拍了的感觉,但是看去的时候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停了稍许,才弯下腰跟着坐进了车里。
程悠悠:“?”
洛子衿抬手抚上她的短发,轻声说道:“没事。”
几天之后,首都机场,海城航空的贵宾室内。
再一次跟程悠悠分开的洛子衿周围气压有些低,小路默默地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插上耳机,无声打着游戏,并不敢去招惹洛子衿。
然而总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的刷出存在感。
洛子衿听见手机的震动声,懒得拉下补觉遮光的眼罩,凭着感觉摸索出手机,划开接起之后,懒洋洋的声音隔着话筒传到另一人的耳中:
“喂?”
“明年是华国建国的周年庆,上面放出消息,打算翻拍一部经典的电影,很多人都在抢里面的配角,阵容会很庞大,我帮你看中了女二的角色,剧本内容等会儿先发你手机上。”周沐晴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洛子衿只有呼吸声略显悠长,在电话这头十分安静。
……
同一时刻,奕天娱乐某间办公室内。
许可卿表情相当难看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经纪人说出的消息,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最后眼中划过一丝愤恨的神色。
金像奖颁奖典礼上,洛子衿就让她丢尽了脸,上回的《昼夜》剧组竞争女一号时,原本听见周涵和苏茉退出,她高兴得不得了,谁知这个角色最终还是给了洛子衿。
当时她苦于没有对方的把柄,暂时地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结果现在,这人偏偏像是卯足了劲儿似的,又要来跟她抢角色了是吗?
既然你洛子衿那么有本事,怎么不想着去竞争女一号啊?
她脸色变得让旁边的经纪人看得揪心,提醒着喊了一声:“可可。”
哪怕脸上画着完美的妆容,也抵不住许可卿糟糕的神色从那层假面下透出,她开口问道:
“刘哥,这消息准确吗?”
经纪人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听说周沐晴是帮她看好了角色,但是具体她演不演,还没放出来消息。”
许可卿握紧了手机,半晌之后,吐出一口气来,淡淡道:
“好的,我知道了,等消息出来之后,麻烦王哥告诉我一声。”
她想到之前请的工作室发给她的几张照片,眉宇间的神色渐渐地显露出来,划过一抹狠戾。
……
机场内。
周沐晴不可置信的声音隔着话筒传来:“你说什么?”
洛子衿靠着舒适的软椅拷靠背,声音并不很大,跟周沐晴在电话那头也许响彻办公室的音量截然不同,甚至是有些舒适且怡然的层次。
她不紧不慢地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
“我说,周姐,我不演。”
周沐晴:“为什么?”
她想不通这么个对洛子衿来说,既能够在上面那些人跟前刷个印象分,又能够给自己未来的道路有所帮助,只需要跟别人公平竞争试镜的角色,洛子衿有什么理由放弃?
洛子衿想了想,很诚实地回道:“不为什么,不想演。”
周沐晴:“……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洛子衿点了点头:“记得。”
只有在这几年做出成绩,才能够在将来出柜的时候得到洛凯风的帮助,也能够在事业上得到周沐晴的继续支持。
她的眼眸被眼罩挡住了,没人能看见她轻飘飘说出的话语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周沐晴一时间被她的回答噎得无话可说,只觉得她有些反常,半晌没琢磨透她的心思,只能叹了一口气,回道:“你再考虑考虑吧。”
洛子衿‘嗯’了一声,听见小路在旁边小声提醒自己航班要登机了,她指尖在眼下挑了挑,掀开黑色的眼罩,露出那双深渊般的眸子来。
从座位上起身,她对电话那头的周沐晴说道:
“我要上飞机了,周姐再见。”
周沐晴有心想再说两句,又想起这家伙牛一样倔的脾气,只得歇了继续费口舌的心思,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
“嗯,再见。”
洛子衿面无表情地往航班上走去,脸色一直到空姐端上餐品的时候才稍稍有些好转。
小路松了一口气,跟着她偷偷地尝了一口美味的卤肉饭,对海城航空的餐品待遇稍稍改观,带着粉丝光环和偶像滤镜的小路决定从此只吃这家航空的飞机餐。
好吃!
美味!
正在此时,她听见旁边的洛子衿有些怅然地放下勺子,略显嫌弃地说了一声:
“不太像。”
自家橙子做出来的味道,要比这个更好一点点,总觉得里面有种掺杂了别人手艺的感觉。
小路:“啊?”
洛子衿充耳不闻,跟面前那份卤肉饭对视了半天,最终又只能妥协一样地继续拿起勺子挖饭吃。
算了,她想,就算只有二分之一是橙子的手艺,那她也得把这一半给吃完啊。
……
首都某间四合院里。
程悠悠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的同桌一离开,从此她的学厨生涯就得独自面对不自觉在秀恩爱的两人。
在第三次走向厨房又撞到瑛和师父靠在一起的身形时,程悠悠委屈巴巴地决定以后一定要趁没人的时候再进厨房练习。
谢佻起初还没发现这件事,直到有一次发觉程悠悠在院落里坐了半天,甚至都捣鼓出直播跟观众聊天了,结果等她前脚从厨房出来,后脚就看见某个小不点迅速关了直播,仿佛飞鸟归林、鱼儿入水那般快乐地去到了厨房,并且相当迅速地开始折腾食物。
她还发觉程悠悠再也不围观她做饭了。
于是,当天晚上,程悠悠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了隔壁房间的一声‘咚’。
第二天瑛看她的眼神里透出些许的气恼,还有几分无奈,几分妥协,最后揉了揉自己的腰,从她面前离开了。
程悠悠:“?”
发生了什么?
回忆到昨晚听见的那声响,以及瑛在揉腰的动作,程悠悠试探地喊住了她,关怀了一句:
“那个……晚上睡觉小心点,实在不行可以换张大点的床,以前我在家就是这样的。”
她以前的睡相也不怎么样,小时候老是卷着被子掉下床,后来房间里被她爸妈换了个超大尺寸的床才慢慢降低她滚下来的频率,直到成年后程悠悠的睡相才变得好了许多。
瑛点了点头,跟她道了声谢。
一边往盥洗室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
小心点?
这是她睡相的问题吗?
她觉得自己哪怕买张五米的大床,谢佻也能照样把她给踢下去。
……
当晚,《灵均》演到了大结局。
程悠悠抱着自家的布偶猫,坐在客厅沙发上,还不忘了跟洛子衿打电话,隔着遥远的距离共同追剧。
摸着手里特别顺滑的皮毛,程悠悠对电话那头的人不自觉地小声道:
“想跟你一起看。”
什么时候她才能跟洛子衿一起追完一部剧啊?
那种荧幕上的偶像就在身边的感觉一定很棒。
洛子衿在那边轻声笑了一下,开口道:“快了。”
程悠悠眨了下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劝阻道:
“别别别,快就不用了,可以等以后再说。”
洛子衿又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隔着手机听筒各自保持着安静,唯有电视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谢佻从院落外走进来,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垫着抱枕,有些随性地单手支着脑袋,跟程悠悠看电视上播放的剧情。
彼时早已过了程悠悠演的部分,安宁公主远嫁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北秦,而在战场上深入蛮夷后方的陆同裳,也没有来得及收到这个消息。
她独自领兵深入戈壁滩内,别说是把皇宫里的消息传到她身上了,根本连同在阵前的其他作战兄弟都难以找到她的踪迹。
等她将蛮夷二十四部联合推崇的那位首领擒获归来时,才终于有空坐在临时搭出的将军府里,看面前案上那堆冗杂到三天三夜也许都看不完的信件。
坐在神色木椅上的女人高高系起的长发如瀑,一半垂落在身前,一半落在椅后,身上的玄甲早在进门时就被贴身的人服侍着取下挂在旁边,此刻只穿着内里暗红色的短打衣衫,但上衣却穿的松松垮垮,左肩还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有一道颇显触目惊心的绽开的伤口。
连带着将锁骨的那片浅沟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肩上是一道箭矢划过的伤痕,旁边的随行女医正在帮她上药,有些庆幸地感慨那箭上没有抹毒,然而陆同裳却懒懒散散地倚在太师椅背上,仿佛受了伤被抹药缝合的人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额间有细细密密的汗水渗出,将她几缕沾在鬓角的黑发打湿,谁也看不出来她正被处理的伤口究竟有多痛。
莹白如玉的脸庞里,略显英气的黑色眉头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仿佛墨色点漆,中央还有一星如火般灼灼的光芒,好似将她的精气神都凝成那无比强悍的星光,始终支撑着她一往无前。
她没有受伤的手展开一卷卷消息,先从军师整理出的最紧急的部分开始看,掌握了营中各方的讯息,对后备供应和粮草数目,以及近来各座边关守城的讯息有所了解之后,闭了闭眼睛,仿佛有些疲倦似的稍稍换了个姿势。
刚给她处理好伤口的女医在旁边温婉地劝说道:
“此药生肌虽快,但药效迅猛,终归伤身,同裳你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陆同裳淡淡地应了一声,从那疲惫中寻回神,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旁边那军医听见她这几年如一日的回答,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陆同裳自己终归才是用药的人,旁人又怎么可能劝得住她?
于是只能尽到医者职责,叮嘱完她多休息少操劳之后,恨铁不成钢地抱着医药箱出门了。
陆同裳独自一人在屋内,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各地送来的信件,看到皇宫里的消息时,眼中闪过几分厌恶,又很快因为想到了某个笨笨的小公主,眼中泛出几分柔和。
她颇有兴致地翻到宫中的消息,想看看安宁这几个月都在做什么。
陆同裳走前特意叮嘱了留在宫中的探子,给她事无巨细地汇报安宁的一举一动,想来里面的生活内容应当十分丰富才是。
然而半刻钟之后,她的脸色却逐渐冷却下去。
浑身的气息都冷峻下来,仿佛坐在那太师椅上的不是个人,而是一座寒天极地里砌下的玄冰。
她冷着嗓音冲门外吐出二字,里头隐含着熊熊的怒火:
“来人!”
不久后,她跟前的屋里站着几位随形的谋士,各个都是在她手下多年,谋略过人的先生。
然而此刻对着陆同裳摊开在跟前,显然是被他们商量着归在不紧急,且是从宫中传来的那类消息时,只能暗自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露出几分惊惶。
“朝廷派安宁公主和亲一事,我为何不知?”陆同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将眼前的那张绢布揉成一团,扔到他们的跟前,冷冷地问道。
她还记得在出征之前,那个皇帝是如何跟她保证的。
可是眼前浮现更多的,却是从都城离开时,她与安宁见的最后一面,对方脸庞上那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又强笑出来的模样。
那时候陆同裳以为对方只是舍不得自己离开,担忧战场上太危险,所以才会是那副神情。
现在想来,原来自己离开之后的第三天,安宁就被朝廷那群文官商议着,连嫁妆都只是匆匆备下,就这样被推向了山高水远的敌方。
一面派出公主议和,一面再让她陆同裳镇守边关,做出这样软硬兼施的手段,好像就能说服北秦上下,包括蛮夷敌军,告知天下人,如今坐在那皇位上的人究竟是怎样德行兼备,又不惧外侮的君主。
几位谋士都不敢说话,当初得到这消息时他们就预料到陆同裳会发这样一通火,毕竟哪个将军在发现自己被托付了前方之后,发觉大后方的皇帝质疑自己的作战能力,偷偷派人跟敌军讲和,都会受不了。
但是无论如何,对陆同裳个人而言,她都需要战绩提升她在军中的威望,如此才能更好地在北秦将士们心中立威,这样懈怠人心的消息,他们不想让陆同裳知道。
可是这些谋士并不清楚,他们所隐瞒下的那个消息,对陆同裳而言究竟是多么的致命。
她眼中浮出一线血色。
下一刻,想到自己刚擒回的敌军将领,陆同裳蓦地惊觉过来什么,甚至没功夫再与手下这几个人计较,随手披上外袍,往屋外匆匆走去。
“将军……”留在原地的几位谋士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也只能赶忙追上她的步伐,不知道她这样衣冠不整地想要去哪里。
……
俘虏营内。
被擒获的那位胡子满面,身上几乎一身污垢的人坐在木牢笼里,用蛮夷的语言叽里咕噜地对外面看守的将士骂着什么。
偶尔路过个能听懂蛮语的士兵,脸上即刻出现愤恨的神色,似乎恨不得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将这个率领蛮夷部队入侵北秦,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家伙给砸的粉身碎骨。
直到陆同裳出现。
笼里戴着手铐脚镣的人似乎有些惊奇于这个自从把自己抓来,就再没出现过的家伙出现,甚至还心情颇好地换上了北秦的通用语问她:
“哟,这不是陆大美人吗?”
陆同裳脸色未变,似乎并未听到他出口的放肆,只跟看守者说道:“把门打开。”
“将军,这——”那人看了看笼中乱七八糟的稻草上铺着的污垢,显然是其中那人吃喝拉撒都在里头留下的痕迹,又看了看陆同裳身上刚换上的干净衣裳,有些迟疑地想劝她。
陆同裳冷冷地看着他,下一刻那人便一个字不敢多说,摸出身侧的钥匙,把笼子开开了。
她屏住呼吸,俯身进前,随手从旁边人身上抽出配戴的刀,砍断了连在笼子上的那锁链,下一刻,她拉着铁链子,把里头那个粗犷的人给拽了出来。
仿佛感觉不到他身上那几日没洗的污垢似的,陆同裳俯下-身子,开口问道:
“安宁在哪儿?”
那人笑嘻嘻地近距离看着陆同裳,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自己被擒获的事实,还饶有兴致地继续调戏陆同裳。
“谁?这名字听着可没你陆将军气势足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如今放过我,改明儿你们北秦的王与我部议和时,我还能考虑将你收进帐中,你看如何?”
后面跟上来的几个谋士脸色都变了,下一秒钟,只看见陆同裳唇角弯了一下,倒提着刀的手一松,刀尖顺势落下,直挺挺地插-进了那拴着链子的男人脚背上。
一时间,周遭的百米都只能听见他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
陆同裳恍若未闻,又用一模一样的语气问了一遍:
“安宁在哪儿?”
她身后几位能文不能武的谋士吞了吞口水,一时间都不知道要不要劝阻自家将军虐-待俘虏的行为。
唯有路过的那些常年于军中与蛮夷作战的士兵们,在看见这一幕时,皆在心中拍手称快。
被她拽住铁链的男人痛呼声仍未停止,陆同裳却已经失去了耐心,握住了刀柄,又往下压了压,利刃穿过脚背筋骨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仿佛要将这人的这只脚完全地钉在地上。
“啊啊你说谁!谁!什么安明!我不认识!”
被抓来的俘虏仿佛现在才认清楚自己的待遇即将改变的事实,在叫嚣着无边痛楚的脑海里拼死开拓出一条路,情不自禁地顺着施虐者的话语往下想。
陆同裳停了手中的力道,用十分有耐心的语调仔仔细细地跟他说起安宁,如果不看她手下的动作,谁也不知道她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安宁公主,北秦王朝两月前派出与你部议和的公主,说吧,她现在在哪儿?”
那人被提醒着从记忆角落里,翻出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在王帐里,终于见到那个冲他笑的僵硬,一看便柔柔弱弱毫无味道的女人第一眼之后,在身边手下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里,他大笑着挥了挥手,把那个女人赏赐下去的场景。
他眼中不易察觉地漫出几分惊恐,在陆同裳打算转一转刀柄的时候,飞快的说道:
“活着!她还活着!在提尔布那里!”
希望该死的提尔布没把那个女人弄死,希望她还活着!
陆同裳淡淡地重复了他话中的两个字:“活着?”
下一秒钟,她握着刀柄一抽,将尖端沾染了一片红色的刀从他脚上抽-出,往旁边一递,还给那士兵的同时,开口淡淡道:
“让军医来一趟。”
周遭谋士皆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敌方的王,还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是他们握住的最大的把柄,若是轻松被弄死了,反而容易激起对方跟他们鱼死网破。
陆同裳往回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身对那个松了一口气,捧着脚哀嚎的男人淡淡说道:
“你得好好活着才行。”
接着,她弯了弯唇,眼中却没有任何的笑意,自顾自地接道:
“这样,等我接回她的时候,她所承受的苦难,你才能千百倍地尝到。”
在那之前,请务必好吃好喝地养好自己。
……
三日之后。
蛮夷部族向北秦王朝递交了议和书,主动停战,仅要求北秦归还他们的王。
朝廷连下十二道金令要求陆同裳停战,归还蛮王,而后班师回朝。
但圣令到了边关,该接旨的正主却不在城中。
戈壁滩中某片绿洲。
试图给北秦设陷阱却反被围剿的蛮族将士各个丢盔弃甲投降,灰头土脸地站成排,任由北秦的将士们搜身。
陆同裳差人拿出安宁的画像,用蛮语问谁知道她的下落。
能说出来的,就不必死。
一时间,周遭只能听见猎猎的风声,许久之后,一个仿佛十二三岁的男孩儿在旁边跟其他奴隶一并跪着,却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什么。
陆同裳看了过去,被抓出来的那个名为提尔布的男人转头对他大声呵斥,言语神色间全是威胁。
随行翻译的士兵脸都白了,惧怕地看了看陆同裳身边跟着的一位军师,似乎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如实把话翻译出来。
陆同裳手中握着灵均长矛,银色的尖端散发着寒芒,半点血色都没沾染,唯有下部系着的红缨吸饱了血,象征着这兵器主人刚经过了怎样的杀伐。
她迈步往那边惶惶然跪倒一地的奴隶走去。
走到那个男孩儿身边,从容地换上了蛮语,开口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你知道她的下落?”
随行翻译官顿时讪讪地闭上了嘴。
原来将军自己就听得懂蛮语啊……这下可好,他觉得要是安宁公主遭遇了什么不测,起码只负责翻译转达的自己并不会被迁怒,虽然陆将军从不干迁怒这事,但那脸色着实令人害怕。
那个男孩儿飞快的点了点头,指着提尔布说道:
“王把她赐给了提尔布大人,三天前,他们带着她出门打猎,回来时就看不到她了。”
陆同裳不自觉的咬了咬后槽牙,出门打猎?
她回过头,看着那个表情已经有些崩溃的名为提尔布的男人,淡然地挥了挥手,吩咐道:
“奴隶营的放了。”
“是,将军,其他俘虏——”
陆同裳停了停脚步,在奴隶们感恩戴德不断磕头道谢的声响里,轻声道:
“都城不会有下一批粮草送来,我们养活自己都不够,除了提尔布带走之外,剩下的……”
他们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供给俘虏?
“是,将军。”
……
陆同裳回到边关燕城中,听见圣旨到的消息,脚步都没停一下,往自己的府里走去。
几日后,陆同裳抗旨的消息传回朝中,震惊朝野,无数言官上表,言及陆同裳有反意,恳求撤去其将军之位,派人捉拿押狱。
然而皇帝还没来得及下旨,当晚,都城兵变,荣妃所养的二皇子率领大军围城。
最后落在圣旨上,传到陆同裳那儿的消息却已经成了:
“……令陆同裳率部回朝,清君侧。”
陆同裳坐在厅内正中央,看着面前宣旨的那人,金色的日光从房门外撒进来,却在她桌案前方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住,仿佛永远都无法再照进她的世界里。
看着面前那个大将军,宣读圣旨的那人额角慢慢渗出汗来。
陆将军之前就抗过一次旨了,这会儿也没对圣旨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他如果开口让陆将军跪下,会不会被拉出去当场砍了?
思想斗争做了半天,他决定装作无事发生过,坦然地把圣旨一卷,交给陆同裳身边的人。
直到他被陆同裳三言两语,表面客气地请下去喝茶歇着之后,坐在厅中央的人才抖开那明黄圣旨看了看,挑了下眉头,轻笑一声:
“清君侧?”
就不怕她连君都一块儿清了?
抱着重重医箱的人从室外匆匆跨过门槛进来,言语间全是着急:“我的陆将军,您能不能悠着点儿?三天两头急行军,那群大男人都受不了,您这身子骨——”
“白鹭。”陆同裳在她走到跟前止步,想要给自己把脉的时候,忽然喊了她一声。
“哎哎?”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坐在那儿的人,有些茫然又疑惑地应道。
陆同裳淡淡地开口问道:“你会绣鸳鸯吗?”
“啊?”什么玩意儿?绣鸳鸯?
白鹭看着坐在那儿的陆将军,一时间有些难以把这样杀气腾腾的人和绣花的小家碧玉联系在一起,半晌才自顾自地反应过来:
“噢,你的钱袋坏了吗?针线活儿我倒是会一点,不嫌弃的话我帮你看看。”
陆同裳沉默许久,朝她伸出了手腕,示意她可以给自己把脉了,与此同时,只浅浅答了两个字:“算了。”
等到军医例行给她把脉之后,啰嗦又不厌其烦地叮嘱着身体方面的事情时,陆同裳假装闭目养神,装作累了。
于是旁边那人只能一跺脚,愤愤地回了一句:
“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抱着箱子气愤地走人,感觉连药都不想开了。
待她走后,陆同裳从衣襟里摸出一条很薄的绢帕,上面还是她曾经绣过的鸡不像鸡,鸭子不像鸭子的鸳鸯。
后来被安宁拿去亡羊补牢改了好几天,除了最初自己用的颜色之外,几乎让陆同裳看不出来还有自己笨手笨脚的痕迹。
那是两只栩栩如生地,在荷叶间划着水的鸳鸯,一只稍稍侧着头,看向旁边的另一只。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心中问道:
你现在在哪儿呢,安宁?
……
广告突然跳了出来,把程悠悠的心猛地拽回了现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点想“呜呜呜”。
在同样追剧的网友们在各大社交平台感慨着不知道接下来什么发展的时候,程悠悠坐在客厅里想到,当年拍戏的时候她那部分的剧本并没有后来的内容,所以她也不知道结局内容是什么。
但是——
她和广大群众并不一样!
程悠悠清了清嗓子,对电话那头仍然在听的人开口道:
“同桌,来波剧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