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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悠悠在隆城待了两个月, 在这期间, 她还跟洛子衿一块儿去参加了《灵均》另一个宣传, 不久之后, 剧粉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灵均》开播了!
洛子衿的粉丝们早早吃完了晚餐守在电视机前,对第一集的内容充满了期待, 除了她的粉丝之外, 程悠悠的粉丝就稍稍纠结了一点。
因为开播的时间点正好和程悠悠的直播时间重合。
然而机智的人类总能想到办法, 他们可以选择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剧, 一边拿着手机瞄直播, 顺便给程悠悠即时反馈感想。
【天呢?感觉橙子的古装风格也非常好看?】
【诶, 等等,为什么感觉直播做菜,剧里做美食, 有种一加一大于二的饥饿效果?】
【演个电视剧你都要直播做菜吗?过分!】
程悠悠看到弹幕里飞快闪过的一排排饿了,顿时有些无奈:
又不是她要借着机会刻意放毒,明明就是为了符合人物形象。
正待开口时,她的手机上跳出一个来电,程悠悠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了结束的点, 于是笑眯眯地对镜头挥了挥手:
“今天的直播到此为止,很高兴和你们又分享了一次晚餐, 爱你们, 拜拜。”
退出直播间之后, 她拿起手机, 接了电话:
“尤姐晚上好。”
尤瑾然在那边温和地应了一声,开口说道:“最近有一家大型的航空公司想跟你合作,我觉得机会还不错,你看怎么样?”
程悠悠走到旁边敞亮的厅堂里,随手拿过遥控器开电视,听见经纪人说的内容,她稍稍怔愣了一下:
“嗯?合作?跟航空的餐饮吗?”
她蓦地想起来之前跟洛子衿从米国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用过的的餐点味道。
尤瑾然说了声‘对’,尔后说出了那家航空的名字,是国内一家航空服务很棒,而且据统计航空餐的味道也已经属于相当不错的类型。
程悠悠想了想,干脆地应了下来:
“好的尤姐,我这边没问题。”
尽管她多半的时间都跟谢佻在各地东跑西跑,但是这个机会听着让她十分心动,她不想错过。
挂了电话的同时,门铃声响起,程悠悠只来得及瞄一眼刚换好的电视频道,就往门边走去,透过猫眼看到外头站着的是洛子衿,她下意识地扬起了唇角。
拧开门把手,程悠悠眼中蕴着笑意,温温软软地说了一声:
“你来了。”
洛子衿进门的时候就揭下了口罩,露出那张清冷的脸庞,只是视线在与程悠悠对上的时刻,黑眸不自觉地就柔和了许多,短短地应了一声,她说道:
“今天收工比较早,导演就放我回来追自己的剧了。”
程悠悠听罢笑了笑,关好门之后回身看了一眼,电视剧正好演的是开头,陆同裳年幼时期的故事。
洛子衿往厅里走了几步,见到这部剧开播,一下子又想起了之前拍戏时的事情,仿佛瞬间回到了和程悠悠重逢的时光里。
恍如昨日。
她虚了虚眼眸,听到程悠悠在旁边问出一句:“吃过晚饭了吗?”
问完程悠悠还作势要往小厨房的方向走,毕竟是在酒店里,大油大火的菜式都做不出来,只能够用电饭煲和电磁炉做点居家的简便菜肴。
总算在最近拯救了直播间里的许多‘厨艺杀手’。
洛子衿‘嗯’了一声,到沙发旁坐下,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垫,补充道:
“过来坐。”
程悠悠正打算往厨房的方向走,听到她的话,只能从那边折返回来,看了看她旁边的位置,又看了看洛子衿那双线条漂亮修长的腿,想了想,她选择坐在了洛子衿的腿上。
只见某个面容清冷的人即刻就笑了出来,双手环着程悠悠的腰,把她拉得近了点,视线从电视剧上挪开,抬头凑到程悠悠的颈间,捎着笑意开口道:
“今天怎么这么乖?嗯?”
程悠悠被她轻轻用鼻尖蹭了蹭脖子,有些发痒,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但很快就笑嘻嘻地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声音软乎地回道:
“因为今天比昨天更喜欢你呀。”
洛子衿感觉自己真是在跟一颗糖在谈恋爱,开始时舍不得吃,只在外围舔舔那滋味,结果里面却夹着味道丰富的夹心,每一层都是独特的甜味,层层递进,却半点不腻。
她承认自己被甜到了,又用力收了收怀抱。
在这一刻,她不愿意去思考程悠悠过段时间就又要离开的事情,总觉得能将这一刻延续到永恒。
程悠悠也回抱着她,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程悠悠开口提起刚才从尤瑾然那里接到的餐饮合作,洛子衿亲了亲她的脸,笑着低声道:
“挺好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跟那家航空合作了,以后我出门都只选择它的航班。”
出门在外,还能吃到程悠悠的手艺。
光是这么想想,洛子衿竟然也觉得非常快乐。
电视上播放的《灵均》并未能吸引两个主角的注意力,孤零零地在不远处唱着独角戏,比起发糖,它确实发不过两位主角。
……
但这并不妨碍广大观众根据剧情内容脑补出甜滋滋的糖。
开头前两集的陆同裳还是一位童星饰演的,第三集才是洛子衿,但是看到可爱软萌却黑眸熠熠的陆同裳,依然有人大呼“可爱”!
微博上#灵均#的话题热度下,不断有人同步发表观后感,相关的贴吧和论坛里也已经有人开始刷这部剧的热度,就连程悠悠发上去的最新美食视频下面都有相关的留言。
“我的天!陆将军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吗?犯规了吧?”
看到被父亲摸了摸脑袋,露出个懵懂又带些依恋的眼神的女孩儿,吴双双在电视机前大声感慨道。
电视上,那个年少又有些顽皮的女孩儿,在自己父亲陆复将军的呵护下,度过了堪称无忧无虑,甚至是有些顽劣的童年。
年幼丧母给她带来的影响并不太大,因为她的父亲已经竭尽所能地给了她双倍的呵护。
耍猫逗狗,在整条街上,无人不知她是陆复将军的女儿,邻里那些文官武将的孩子没有一个不爱跟她玩。
哪怕跟着捣蛋闯祸了也半点不怕,只管把锅往她身上推,反正陆大将军是绝不会舍得苛责她一句的。
——毕竟,陆同裳背个锅并不会怎么样,而他们的下场可能就是屁股开花。
陆同裳也全不在意,带着一干其他的官二代们成日里东闹西跑,上房揭瓦的恶劣程度让她爹都被言官们参了一本。
于是她爹只能稍稍收敛下自己对宝贝女儿的溺爱。
尽管他没说什么,但是陆同裳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渐渐不再往外跑了,将自己的活泼好动都放在了耍弄兵器上。
陆复见她感兴趣,不光每日自己带着她训练,也请了许多有名的武师来上门辅导,并不在意自己的女儿日后若是成长得太凶,嫁不出去该如何是好的问题。
那时候的陆同裳也以为,自己能在亲爹的将军光环下,就这么一辈子不长大。
然而好景并不长,蛮夷作乱,北秦四面楚歌,十二道烽火令传到朝堂,她爹被皇帝下令带兵出征,谁也没有料到,此去山高水长,竟再不复返。
在朝廷收到他葬身沙场的消息前,陆复手下的一位亲兵,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避过了许多人的眼线,悄悄地进入了府中,将那位在雨夜中沉睡、还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女孩儿唤醒。
“同……同裳。”
“……郑叔,你回来了?我爹呢?”陆同裳从被窝里懵懵地爬起来,揉着眼睛看着他,黝黑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似乎想从他的身后寻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落了个空她也并不失望,心想爹可能是先回圣上那儿去复命了,所以才提前让郑叔来她这儿告诉她一声。
但是床前一身黑衣站着的那人面容却相当憔悴,不知是不是休息太少,眼中血丝遍布,就连脸颊都因为行军打仗太苦,肉都薄了一层,在颧骨下凹进去许多,唯有那眼眸在暗夜雨声中发着寒光,仿佛是燃烧灵魂透出的力量。
“同裳,你听郑叔说。”床前的人叫醒她后,主动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退了几步,嗓音压低之后,疲惫的沙哑透出,听着好似锯子锯过木头,总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但陆同裳并不在意,甚至冥冥中,隐约能感觉到,面前站着的这个,亲爹陆复的得力干将,接下来要说的必然是个重要的事情。
然而任由她怎么做心理准备,也没想到接下来听见的会是这样的内容!
“你说什么?!”从睡梦中醒来的女孩儿如遭雷击,抱着被子坐在那儿,却感觉被纸窗外的雨打风吹漫了进来,刹那间就从心底泛上来一股寒意,以至于她浑身都冷得颤抖。
“朝廷粮草供应不足……将军率五千先行将士剿敌,被围困于城中……朝廷派来的监官拒绝增援……殉城……”
每个字只是零零碎碎地在她脑海里响起,陆同裳的大脑‘嗡’地一声,似乎什么都听不清。
却又如此鲜明地捕捉到两个字:
殉城。
她高大伟岸,那个笑着跟她说会护她一辈子的爹,就这样没了。
恍惚间她的灵魂都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在哭泣哀号,难受得气都喘不过来,拼命尖叫着‘这都是假的!怎么可能!那可是她的爹!怎么会就这样丢下她?’
另一半直直地往下坠去,从悬崖上往后跌落,摔进无尽的虚空中,睁着眼睛看向悬崖上方的一线天明,直至那光亮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终从她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身体被这一半摔得粉身碎骨,却始终安安静静的部分所主导,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泪流满面,却冷静地开口的声音:
“蛮夷打仗向来不讲究兵法,爹不会输给他们,你走吧,郑叔。”
被她唤做郑叔的人却比她要激动的多,仿佛被她所说的内容触到了心中最深的伤疤,即刻跪在了她的跟前,脑门磕在地板上的声音响亮,若不是窗外正好有一道惊雷划过,这一下必定要把守在门外的丫鬟们惊醒。
“若不是朝廷所派监官无能,仗着圣上指令对前线指手画脚,将军又怎会身陷囹圄无法脱困?!”
他的声音压低到了极致,显然不想惊动外头服侍陆同裳的那些丫鬟,但情绪也激动到了极致,以至于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嗓子尖到了极致,无法发出声音,听着仿佛到了泣血的地步。
长磕在石砖地上的脑袋撞出了血迹,一抹暗红从他额角触碰的位置逐渐往周围漫出一缕,窗外电光如弧,闪烁着照亮了室内的这一幕,雨下得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到了倾盆而下的地步。
两人在室内沉寂了足有一刻钟,陆同裳仿佛要借着这一刻钟的时间冷静下来,竭尽全力地寻回最后的理智,眉头紧蹙到极致。
她最后也只挤出了一句:
“郑叔,爹说过,圣上自有决断,时候不早,您请回吧。”
跪着的人浑身一颤,额头抵着被他的血始终无法淌热的冰冷石板,半晌之后,说出一字:
“是。”
在他翻窗离开之后,陆同裳找出了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下了床,蹲在那里,将地上的血擦得干干净净,又拿起火折子点了油灯,在明灭的光中将那方染着血腥味的手帕给烧的干干净净。
窗外的雷声震响,她重新倒回被窝里,借着那仿佛能将整个都城人都惊醒的巨雷声响掩盖,抱着被子嚎啕大哭起来,最后在筋疲力尽中睡去。
次日,陆同裳便发起了高烧,将照顾她的奶娘吓了一跳,赶紧差人寻了大夫过来,十分担忧将军回来后责怪她办事不力,照顾不好陆同裳,到时候她可真是百口莫辨。
奶娘以为是她晚上睡相不好,整宿整宿地看着她,生怕她在病中又踢了被子,亲力亲为地照顾了她三天。
然而这三天里,她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偶尔在梦里流泪,偶尔喊一声爹,让整个将军府的人急的团团转,就差派人进宫与皇上陈情,恳求太医上门了。
第三天,陆复将军战死疆场的消息传回朝中,朝野为之震惊!
边关将领夺回城后,在城中搜寻他的消息,最终他的尸骨却是被敌方主帅遣人送回。
言及‘陆复将军铮铮铁骨,是为好汉,敢为一城百姓殉身,故夺城后代为保管尸骨。’
讽刺的是,弹尽粮绝被围三月,愿意一死以换城中百姓安全的陆复并不知道,他死之后,敌人却并未遵守诺言,而是屠了城。
只是见到负隅许久、也令他们惧怕许久的陆将军就这样丧了命,他们仿佛终于解决心头大患似的,将陆复的尸骨吊在了领地的中央,任由子民观看。
如此许久后,又用其尸骨跟边关的将士们做了笔交易,换回了所有的俘虏,还学着北秦的话,留下了句看似漂亮,实则讽刺至极的话:
“陆复将军铮铮铁骨……”
再硬的骨头,不也被他们战胜了吗?
同一天,陆同裳姗姗睁开眼睛,寻回清明,从疲惫中睁开眼,她在奶娘丫鬟惊喜的目光里,慢慢道:
“爹回来了。”
与此同时,圣上召见的旨意从宫中传了出来。
……
吴双双捂着心中,看完第一集的内容,在粉丝群里疯狂地发‘嚎啕大哭’的表情。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徐导开头就发刀!我天,感觉到了巨虐的气息!”
刘迎春跟着发了个小人点头的表情,可怜兮兮地说道:“就是啊。”
无数的观众跟着喊虐,仿佛一瞬间看到了陆同裳日后生活的坎坷,感觉心头被前两集插了一刀。
感觉陆复将军的死,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陆同裳这一生命运之轮的旋转。
而事实也果然如此。
……
程悠悠从隆城离开的那天,电视剧正播放到安宁公主和陆同裳的相处时光。
那个时候的安宁不知道这位在没落将军府里,早早世袭了将军称号的陆同裳有怎样的故事,只是打小就在宫中听过陆将军的名号,后来又听许多人遗憾他战死疆场,觉得这位早早丧父的孤零零的小将军有点儿可怜。
尽管父母俱全,安宁却莫名其妙地跟她生起了点奇妙的同病相怜感。
大约是因为,她有爹娘和没有,区别并不太大吧。
安宁的娘是宫里最最低等的宫妃,通过选秀被招进来的,皇帝只见了她一回,例行公事般的见面,之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哪怕就这么一面,安宁的娘怀上了她,也再没得到那个男人的眷顾。
甚至连起名都这样随意,安宁,安宁,仿佛在用名字告诉这母女俩,老实本分地待在自己的地方,不要在宫里生事。
至于到了该给安宁下封号的时候,听说更是只觑了眼礼部呈上来的封号,随意地提了句:
“安宁足矣。”
于是她就成了北秦王朝史上,第一个,名字和封号都相同的公主。
但她还不是最倒霉的,因为还有一些公主和皇子,都还没活到她这年纪就没了呢。
宫中女子的争斗非常激烈,尤其是位份不高还能诞下龙子的那些宫妃们,更是难以躲避过龙子早早夭折的命运,不少人因为丧子变得疯狂,最后还被打入冷宫再不放出。
安宁的娘不想也不敢掺合进这些事情里,她小心翼翼地活着,比得宠妃嫔们身边的丫鬟穿着还不如,也默默忍下了宫里下人对她份例的克扣,一点点地将自己这唯一的孩子带大,让后来的安宁想了许久,都想不通她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那些东西养活她一人都不够,竟然还能再养活一个孩子。
但凡安宁要尝的东西,她必先试过,就连安宁要穿的衣服,她也先试过了料子,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躲过宫里那些明枪暗箭,她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
如果孩子注定会受到伤害,那她想先挨下那刀子。
安宁就是被这样有些笨、又时时刻刻牵挂着她的娘,慢慢地带大的。
但是自从她得了封号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被一位没有子嗣的荣妃挑中,仿佛这会儿才看到宫里竟然还有这么个平安长大的小公主,于是找了圣上过继而去。
安宁就这样成了盛宠一时的荣妃的女儿。
她的生活比以前更好,穿的也光鲜亮丽了许多,甚至还能有人来教她女工、教她识字读书,然而她只是想念她的亲娘。
想念那个自己都吃不饱穿不好,却仍然挖空心思想给她尝到美味的娘。
可是她的娘却不见她了,仿佛担心跟她再有牵扯,惹恼了荣妃似的。
安宁知道她亲娘有多胆小,只能失落着自己在院落膳房里折腾、鼓捣,想做出个娘亲的味道,借此来哄哄自己。
开始时荣妃嫌此道丢人,严厉地训斥了她,从此不许她靠近膳房一步。
但是后来就再没管过她了——
因为荣妃有了身孕。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
“哎,你绣的鸳鸯挺好看啊?”陆同裳坐在围墙边的树上翘着腿,俯身看着树下那人的穿针走线,在她完成最后一针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开口夸了一句。
安宁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去,见到陆同裳在树干上有些恣意地晃着腿,赶紧小声提醒道:
“你怎么来了?!这是在宫里,你快下来,被娘娘身边的人看到就糟了。”
陆同裳穿着一身天青的衣裳,身轻如燕地从树上飘下,哼笑着轻声说道:
“被人看到是不可能的,就你这常年没人……”她说到一半,把话咽了回去,摸了摸肚子,开口道:“我饿了。”
仿佛将军府里没有吃的似的!
宫外的待遇有时倒比宫里要好一些,盯着的眼睛少,尤其陆同裳还是刚丧父又玩笑似的继承了将军称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饿到?
她这个小将军,只要愿意,生活不知道能过的比安宁滋润多少。
但是安宁并不太清楚这个,见到她说饿了,想了想,起身往别院里的小厨房跑去,轻声说道:
“那我去看看今天有什么送来。”
许久之后,她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见到陆同裳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拿起针线也在那儿像模像样地摆弄着。
安宁走近看了一眼:“噗嗤。”
陆同裳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扯断了手里的线,把针往旁边的石墙上一甩,手腕用了点劲儿,那根细针便牢牢的穿进了墙里,连半点针头都看不见。
她看着憋笑到一半傻眼的人,心中稍稍有些舒服了,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笑什么?”
安宁背后蹿起一阵凉意,磕磕巴巴地回道:
“没没没,我觉得你绣的鸭子挺好看的。”
陆同裳‘哦’了一声,指着自己这张空白绢面上新出炉的作品,冷淡道:
“可我也绣的是鸳鸯。”
安宁:“……”
“不过我本来就对这些没兴趣,算了,今天吃什么面?”陆同裳没跟这个初时看去有些惊艳,后来却怎么看怎么傻的公主计较,兀自瞧向她碗里装着的面条。
清澈的汤里泡着手工抻出的面条,上面铺着一层切的厚薄相当的牛肉。
每次都是简简单单的东西,却让陆同裳格外喜欢。
接过她手里的面条之后,陆同裳拿着筷子,将里头的面条挑起,送进唇中,牙齿咬下去之后,浸泡着鲜美汤汁的面条在齿间迸开。
加一片牛肉进来,肉质的风味掺合其中,更是好吃的令人赞不绝口。
“唔,你的手艺真不错。”陆同裳诚心诚意地夸奖了一句。
安宁对她微微一笑,非常高兴能得到小伙伴的夸奖,等陆同裳临走的时候,她看着跳上树的人,小声说道:
“哎你小心点,下次别翻墙了。”
陆同裳站在树上看了看墙外,计算了一下宫里巡逻队伍这会儿的路线,还有空回头对安宁挑一下唇角:
“走正门,你看荣妃能让我进来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安宁想了想,似乎被她给说服了,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树上墙头都失去了那人的身影。
她只能看看刚才放在石桌上,用来打发时间绣的那副鸳鸯,又看了看旁边另一幅其实鸡鸭都不像,还非要被其主人描述成鸳鸯的图案。
盯着那副作品看了许久,安宁慢慢地抬手按在那绢面上,半晌之后,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定似的,重又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坐着,拿过陆同裳的那幅图,开始仔仔细细地给她改。
而离开了皇宫的人,又在街上无所事事地看了会儿戏,还无聊地跟某位三品官员家里的公子在酒楼打了一架,直到日暮四垂的时候才悠悠闲闲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继承了父亲的称号和相关的俸禄,其实她不该如此悠闲。
只是当今的圣上看将军府无男儿,当初又在她出生的时候,在陆复上表陈情时,允诺过会在他身后把将军承袭给陆同裳,所以才封了她称号。
但是皇帝和一干大臣都没想过真让她去带兵打仗,更不会让她去训练营中将士,所以还找了些理由,先是特许她在家为父亲守孝,之后又寻了其他的原油让她不必参与朝事。
于是陆同裳也成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空挂着一身将军称号,却一件符合将军的事都没做过的北秦将军。
她往萧条许多的将军府里走去。
昔日那些与她共同成长的同一条街的小伙伴们,如今就连出入门都会刻意避开她将军府的这一边,仿佛担心自己跟着没落将军府的界限划的还不够清楚似的。
陆同裳穿着天青的衣裳,明明是走在众多大臣们都居住于此的小巷里,却莫名其妙的有种好像整条街只住了自己这一户的错觉。
她脸上挂着的笑意,和背后的残阳共同在镜头前亮起,仿佛独自一人也能在这尘世间悠闲地寻到乐趣,并不在意日后的生活如何。
陆同裳慢慢地走上将军府的台阶,一层、两层。
跨过门槛的时候,大门边的小厮相当恭敬地称呼了她一声:
“将军。”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准会觉得奇怪,因为这将军府内并不如旁人所料那般萧条,反而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能让人莫名生出些周围好似铜墙铁壁的错觉,连一只苍蝇都休想将这里面的消息传出去。
邻里也必定会惊诧,想不到一墙之隔的将军府里,竟然会是这样的景象。
听到他们的称呼,陆同裳皱了下眉头,没说话,兀自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将头上挽着的那些繁复发髻松开,将一头黑发放下,尔后将袖子往上拉起,露出里面缠着的一道鲜亮的红线。
她把红线从手腕上取下来,用雪白的牙齿咬住,手在脑后一拢,把黑发全部拢起,取下红线轻松一绑,扎出了个简单的马尾辫。
头发扎好再放下的时刻,她走到了书房门边,表情已经成了冷冽,黑色的双眸散发着寒光,仿佛是黑暗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静静地窥伺着时机。
陆同裳轻轻地推开门,里面整齐的桌椅边,却静静坐着几个摇着蒲扇,穿着文人谋士服饰的男子。
“陆将军。”
他们见到陆同裳,皆是礼貌的起身,仿佛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丧父少女,而是真正征战沙场的将军。
陆同裳笑了一下,唇角挑起的弧度莫名有些嘲讽的味道,黑色的眸子映着室内的灯光,是无尽的深邃:
“我还从未上过沙场,哪敢自称将军?各位先生还是少些客气,唤我同裳吧。”
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眸黯了一下。
想起了给自己解释这名字来由的爹。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可惜,这天下的王,却辜负了他的热血。
唯有战场马革与他同袍,圣上不愿与他同裳,否则,又怎么会——
她反手和上门,往书房中央的那个位置一步步走去,轻声说道:
“近来边疆可有消息传回?”
几位谋士互相看了看,最终一个穿着白裳的人先开口了:
“月初,我手下有人搜集到王长人与蛮夷通信的消息,证据正在传回来的路上。”
王长人,正是当初那个与陆复同出征战,被圣上封做监军,手中有尚方宝剑,在战场危急时刻,权力与战场总将军持平的人。
也是那个认为蛮夷围城必有诈,刻意按兵不动,拒绝给陆复增援,导致陆老将军为保一城妇孺,以命殉国的人。
陆同裳听见这个消息,眼眸动了动,手指在暗光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仿佛听见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消息。
面上依然无动于衷。
只有半垂着的眼眸泄露了她的情绪。
“我在查兵部尚书的事情,是年北方大旱,南方大涝,圣上免去重灾地区税收,其余地区更是减免三成税,但国库粮草——”
陆同裳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各地徭役赋税苛杂,那年我并未听说国库空虚的消息。”
被她打断话语的人稍稍一愣,点了点头,接着道:
“确实如此,圣上大德,体恤民情,然当年收缴税数,足以承担我北秦与蛮夷的战事。”
陆同裳蓦地抬眼看去——
……
“卧、卧槽?所以我陆将军的父亲是被人里通外敌给害死了?”
章散接到了程悠悠的班机,在机场瞄了一眼她连着流量看的更新,本来打算攒好多一次性看个够的他,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在她放着的时候瞄了一眼。
顿时被最新剧透震了一脸。
程悠悠笑了一下,转头看着他,没说话。
章散帮她拎着箱子,在后面追上:
“等等啊悠悠姐,所以你和洛神到底在剧里HE还是BE?”
他还在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这世上其中一大错觉就是:
导演编剧一定会发糖!
“是安宁公主和陆将军,不是我和子衿。”
程悠悠纠正他的声音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