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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完饭,家里就有人过来了。
大队长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擦了擦满头的汗,刚从七队那里回来,还没回家歇上一口气,周家人就找上门来了。
说了一大通话,闹得人心烦。
走进去看,陈妈正坐在门口拿刀剁野菜,再扫了一圈,就见陈玉娇端着盆从厨房里出来。
她觉得自己屋子有点脏了,所以想打点水去擦一擦。
看到陌生人进了院子,还有些不自在,人又退了回去。
这让大队长误会了,以为是装病被他发现了心虚。
陈妈可没想那么多,反而大着嗓门问:“大伯,你咋来了?”
“根子不在家,他带孙子去河里摸虾了。”
手下菜刀剁在板子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这野菜根子剁碎了也是好东西,可以喂鸡啥的,现在这年头,人跟鸡有时候吃的差不多。
陈大队长听了这话忍不住头疼,“你让他以后少干点这事,都是公家的,哪能想抓就抓?”
还不知道他?
什么摸虾,就是去捉鱼。
这一大家子,没一个靠谱点的!
拿肩上搭着的灰白长汗巾擦了擦汗,继续道:“我来找你的。”
也不指望有人出来给他倒杯水。
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缓了口气,然后张嘴苦口婆心道:“老二媳妇,娇娇不是好了吗?咋天天跑到周家去骂?过阵子周志军就要去部队复职了,还升了呢,别太得罪人。”
队里哪家人不是安安静静过自己日子?偏偏就她能找事。
陈妈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手上用了力,啪的一声,菜刀直接站在板上,抬起头语气不善道:“他当大官了关我啥子事?又不是我女婿,我还心疼他不成?有本事喊人来抓我啊。”
“我骂他咋了?他不该骂?算计我闺女,都拖到这么大把年纪,以后还能找到啥好货色?”
“要是看不上咋不早点说?我女儿这几年的日子谁来赔?”
陈大队长听了头更疼,这事还真说不清楚,周志军当初伤的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来看确实是好了,而且听说好像立了功升到连长,人家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人,家里又没背景,如今能走到这一步全靠了他自己,确实了不得!
这门亲事黄了实在是可惜。
但人心都是偏的,哪怕周家这回没错,但吃亏的怎么看都是他侄女,乡下姑娘哪个不是十六七岁就说婆家,耽误了这么多年,想想都可怜。
尤其老二媳妇向来是个横的,在队里一直都没什么好名声,以后说亲还真有点难。
想到这些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也就在这时候,几个人从外面鬼鬼祟祟进来,为首的陈爸光着膀子,浑身湿哒哒的,怀里还用破布裹着东西,东西一跳一跳的,从缝隙里看还能看到里面的鱼鳞。
几个小的跟在后面,有的拿着竹篮子,有的跟陈爸一样直接光着膀子。
陈妈看到他们,赶紧朝厨房喊了一嗓子,“老二、老三媳妇,快拿个盆出来。”
陈爸看到大队长也在,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理直气壮辩驳道:“哥,我可啥也没干,没去塘里捞,就在村口那小河里逮了两条鱼,也是我运气好,一捞就捞到了。”
后面几个小的不敢说话,都垂着头,一副老鼠见了猫似的。
陈大队长都不想看见自家弟弟这幅不争气的样子,他天天操心他们一大家子,他倒好,还有功夫去捞鱼。
让人看见了像不像话?
陈爸不知道他的心思,见大队长脸色难看,还讨好的上前从怀里拿出一条鱼来给他,贼兮兮道:“哥,你放心,没人看见,我多聪明啊,专门挑大家休息的时候去的,回来走的还是小路。”
说完还得意的挑了挑眉。
“呐,最大的一条给你,回去给小侄子补补。”
陈大队长心塞,手里鱼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最后叹了口气,拿着鱼摇摇头走了。
算了,让他们一家子糊里糊涂过吧。
陈爸见人走了,还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陈妈,“咋回事?我哥来做啥?”
“能有啥?周家跑去告状了呗。”
听了这话,陈爸忍不住朝旁边吐了口唾沫,“啊呸,还有脸告状,我家娇娇凭啥白欺负?”
“媳妇,别怕,晚上换我去骂!”
“就该这样!”
适时,陈二嫂从厨房里端了木盆出来,陈爸赶紧将怀里其他两条鱼扔到盆里,几个小的也将自己手里战果放进去,鱼虾也不是多肥,逮回来最多是尝个鲜。
陈玉娇也端着盆出来了,准备回自己房间。
陈妈看到她,亮着嗓子道:“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不许出门。“
“就得让人看看你有多严重,不然周家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呢?”
“……”
陈玉娇听了,乖乖点了点头。
她巴不得这样。
陈家的房子在队里算是比较体面的,三间屋子,朝南的比较大,里面有两个房间,一左一右,住的是陈爸和陈大哥他们。
外面左右两边算是独立的小屋,陈二哥和陈玉娇的房间并排。
陈三哥屋子在右边,隔壁那里搭了个简单的厨房。
厕所在院子外面。
屋子虽然低矮窄小,但却是用砖头砌的,这还是老爷子在的时候,村里人帮忙搭建的。
老爷子当年也算是个威风人物,还带领过村民抵抗鬼子救了不少人。
所以当初陈爸陈妈结婚时,都不用人说,村民自发要来帮忙。
这也是为什么陈大伯这些年一直能当大队长的原因,主要还是老爷子名声太好了。
毕竟陈爸这些年大事没犯过,但讨人嫌的事却是经常干。
陈玉娇回了房间。
地方很小,里面靠墙是木板搭成的床,旁边是个放衣服的小箱子,窗户那里还有一张坑坑洼洼的书桌。
地面是土,连块砖都没有。
一开始来的时候她都无处下脚。
好在经过这几天已经想通了不少,说不定是老天爷看她可怜,想让她用这个身子继续活下去。
她娘亲在当年选秀时被人下了毒,所以她打娘胎里出来就带了些病气,这些年经过调养,虽然外面看不出来,但只有家里人知道,一年到头小病不断。
掉进冰冷的荷花池里,哪怕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如今来看,恐怕是没了。
不过,她倒希望这个身体的“陈玉娇”去替代她好好活着,虽然心里有些难过憋屈,但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要是没了,还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
还有她那个糟心弟弟,整天就知道贪玩,没她管着,也不知道以后怎么败家?
想到这里,眼睛又红了。
她觉得自己命好苦!
……
下午照常上工。
五月份正是农忙的时候,尤其是南方这边,最大的活儿就是插秧。
按着队长的安排,分工明确,有的挑秧苗,有的负责弯腰插。
这边都是水田,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蚂蟥被吸了血。
这东西附在腿上脚上的时候一点知觉都没有,直到它吸饱了才察觉到痒。
软软滑滑的一条,红通通的,长短不一,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有的人甚至一条腿上能附着七八条。
这东西还不好弄死,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棍子给挑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晒,烤干了才好。
下午陈妈弄到了挑秧苗的活儿,相比较与插秧她觉得这个舒服多了,一天到晚的弯着腰谁受得了?
干起这活儿她也不搞特殊,那些男人挑多少,她就挑多少,这点力气她还是有的。
来到既定的水田边,有几个妇人趁着返回拿秧苗的功夫喘口气,田埂边上有她们中午带来的水,嘴里还热热闹闹说着话。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到陈妈过来突然禁了声。
让人不多想都难。
陈妈顿时拉下脸,还能说什么?肯定是嚼舌根子说她闺女的事。
将担子往地上一放,不客气道:“说啥好东西?也说给我听听呗。”
几个妇人一听这话,脸上都有些尴尬。
还没想到借口,就见陈妈一边把秧苗往田埂上搬,嘴里一边,“咋了,不说了?行,那我跟队长说去。”
说完还拍拍手,做出一副要喊人的样子。
一听这话,几个妇人顿时怕了,她们可不想今天都白忙活了。
其中一个赶紧拦住人,“哎哎哎,娇娇她妈,你消消气,可别跟我们计较,我们就是嘴巴大,随便说了两句。”
“就是就是,能说啥啊?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陈妈冷笑,一脸的不相信。
见瞒不过,有个妇人一拍大腿,“哎哟,也不是我们故意瞒着的,还不是怕你听了生气吗?”
“我们也是刚听说了,好像周家和胡家已经把婚事定下来了,两家人约好,事儿就在年底办。”
见陈妈脸色越来越黑,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可得抓紧点,也赶紧给娇娇找一个,要不说出去多难听啊?”
两人刚退了亲没多久,男方就急着办婚事,陈玉娇可是等了五年呢!
这么一对比,可不就显得男方更喜欢胡家那闺女吗?
要不然咋拖了陈家这么久不结婚?
陈妈一听这话,脸黑得哟,几乎都快变成碳冒烟了。
朝旁边狠狠吐了口水,“奶奶的,老娘就不信了,没了他周志军我闺女就找不到好对象了?”
说完便将畚箕里的秧苗倒在田埂上,重新挑起担子,用力一甩,黑着脸走了。
同时也溅了其他人一身泥。
几个妇人见她这副样子,也没再敢瞎聊下去,抹了把脸,赶紧拿了秧苗跑回去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