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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就有御封的封号了, 她的心情总不算太坏,册晋圣旨也在晚上的时候到家。英亲王还说大约是徐昀为朝廷立了大功, 而上回皇后又太过分了, 这是皇帝要拉拢安抚的意思,但徐昀却是不禁要多想。
回到房他也追问过程,赵清漪笑道:“皇上说我那部书写得很好, 我想他将来定是想我献书的, 现在册封我也是应该的。”
“你还很得意?”
赵清漪道:“就是太晚了点,要是在嫁给你之前册封,那多好呀。这做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我需要时偏偏没有, 等我不需要时,却是偏要来了。”
“我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你身子这么重了,下回万一再召见你, 你便称要安胎,只打发人去告知我。”
“昕初, 这个‘荣国夫人’有没有俸禄的?”反正世子妃是没有俸禄的,世子才有些俸禄,而那些依丈夫官位得的诰命也是荣誉,没有俸禄的。
徐昀说:“你那么财迷干什么?我能少了你什么?偏要他给你?”
两人洗漱后躺下, 徐昀轻轻抚了抚她的肚子, 抱着她亲了亲, 又收回手, 闷闷地说:“三年生两个,呵呵。”辛苦的是他。
两人安然入睡,但是在半夜里,赵清漪就觉得头疼难忍,惊醒了徐昀。
一直痛到了早上,请来太医一看,越是难查出什么问题来。赵清漪正怀孕虚弱,痛了半夜,到上午熬不住就晕了过去。
徐昀急得上火,连太医都看不出来,他暗道难道真的是巫蛊?但他都已经求了最有名的平安符了,而且屋子中听说有镇宅避邪之效的东西不少。
赵清漪头像是针扎一样痛,痛得昏迷了许久,醒来时十分虚弱,却又突然见红,吓得全家都快鸡飞狗跳。
赵清漪抓住徐昀说:“查一查,咱们屋里……有没有脏东西……”
赵清漪花了20点积分才得系统提醒,并且能够醒来对付。上回徐昀怀疑时只能以退为进,名为请罪实为和皇帝变相告一状,如此以防皇后再借题发挥。
可是实在是没有证据,也做不到问责皇后,只好多求些避邪的东西出来。
徐昀忙上下翻找,在床头底下翻出了一个纸人,个个一面画着奇怪的符纹,一面是赵清漪的生辰八字,众人一看不禁骇然。
赵清漪说:“让玖儿撒泡尿上去,再给我……给我一碗公鸡的血,快!”
英亲王现在也顾不得了,让徐德去杀公鸡,而李王妃抱了徐玖来,徐昀抱过快要周岁的儿子,给他把尿,好好哄着,他终于拉了出来。
皇室龙子的童子尿洒在那些东西上,赵清漪这才感觉好些,等鸡血送来,她看着那可怕的颜色和闻着可怕的味道。没有办法,抹了一把在额头,其它的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子净!”
赵清漪驱散了大部分的阴邪之气,却抚着发作的肚子,道:“我……我怕是要早产了……”
另一边,还一直在施展着邪术的张道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徐昀此时顾不得其它,将人抱到床上,她的羊水已破,好在贵为王府,家中早供着稳婆。
英亲王却看着那奇怪的纸人发呆,他忙叫徐德徐忠来,他要详加调查。
赵清漪之后又吃了两颗雪参保荣丸,但提起精神将孩子生了下来,七个多月的早产儿,才五斤四两。
英亲王查那邪物的来历时,最可疑的当然是他们夫妻院中的下人,找来排查质问,但最后蓝烟怕担责,就将素兰供了出来。
英亲王派人去找素兰,但是素兰却一早出了府,英亲王只好押了雪如不放,雪如却抵死不认。
“素兰也不是我的人,我原也只是个宫人,哪里指使得了她?”
英亲王就拿了那淋了徐玖的尿的证物和雪如进宫,请皇帝做主。
徐晟听了这离奇却犯忌的事,不禁心下惊骇,问道:“荣国夫人现在怎么样?”
英亲王说:“刚刚生下孩儿,已经虚脱过去了。”
皇帝想了想说:“王叔的意思是谋害荣国夫人的是侍妾雪如?巫蛊之术可不是小事,朕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英亲王道:“圣上,雪如不过区区宫婢出身的侍妾,若只是府中后院事,臣不敢呈到君前。这其中有人钻研巫蛊害人,臣也担心陛下和大夏江山社稷的安危呀。臣会努力拿出证据,若是没有证据,臣也不愿意牵连任何人。”
徐晟点了点头,说:“王叔放心,若是有真凭实据,朕必不放过为恶之人。”
徐晟还派了两位御前侍卫副统领曹靖和李济年相助英亲王追拿搜捕相关人等,又令开封府尹范英从中配合查出实情。
紫烟与素兰交好,而素兰已经出宫来两年,早前还未有此谋算时也常出门去,去所找之人都是有数的。
盘问了紫烟之后,曹靖还着几个御前侍卫找到双茶巷张道婆借住的屋子,屋中有一滩血,盆子里还有些未燃尽的纸,但是已经人去屋空了。
曹靖盘问屋子周边的人,根据他们的形容,得出张道婆的年纪模样,和她的一些行为,比如神神叨叨的、视财如命,比如时常与官宦女眷来往。
范大人也帖出告示,悬赏捉拿张道婆和素兰,素兰躲在京郊的一户农家人府中,因为看着张仙姑作法失败,知道事情大约败露,两人都简单收拾东西逃跑了。
开封,相国寺。
张道婆跪在无因大师的禅院外一天一夜求见,但当时无因大师正入定,等入定完才听小沙弥来报心下不禁颓然,请了张道婆进去。
张道婆跪在了无因大师跟前:“师哥,救救我!”
无因大师道:“贫僧救了不你。”
张道婆道:“师哥,这些年,你在相国寺享福了,我在外奔波,你为何就丝毫不念旧情?”
无因深吸一口气,说:“贫僧早就警告过你,莫做伤天害理之事,你非但不听,还一错再错,何人可以救你?”
张道婆道:“我都是为了活下法,也为了我们的孩子活下去呀!”
无因叹道:“他一生行善积德,脚踏实地,还可得小富小安,是你害了他呀!”
张道婆疯狂地说:“我不服!什么五行缺一,我偏偏要逆天改命!”
忽然,听到外头的嘈杂声,小沙弥来报说是开封府的衙差找到相国寺来了,显然是有香客看到了张道婆。
无因闭上了眼睛,说:“让他们进来吧。”
“师哥,你这是要我死呀……”
张道婆也来不及和他再说,他既然念佛念错了脑子,她求他也无用了,还是趁机逃跑要紧。可是此时英亲王已经请了皇命,带了九城兵马司的官兵围困相国寺,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去。九城兵马司的官兵抓住了从狗洞里钻出的张道婆,张道婆不得不供出了素兰。
而无因大师也跟随开封府的衙差去了府衙。
范英范大人立即升堂审理英亲王世子妃受巫蛊之祸的案子。
无因大师本是相国寺有可皆碑的得道高僧,怎么和张道婆混在一起,也是让人大跌眼珠子,而且他们还是师兄妹和曾经的夫妻。
两人年轻时原是一起师从一位玄门茅山道士学习玄法,但是因为玄门中人泄露天机太多必五行缺一,生死病孤残。
无因大师五行缺火,是为病;而张道婆五行缺木,是为孤,无嗣为继。
偏偏他们俩结成夫妻,生下一个孩子,必定要早夭。
张道婆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早夭,从师父的残本秘术典籍中找出换命之术,找了一个将来能大有福运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对换。
但是做了此事后,良心尚存的无因落发出家,他本要避过五行缺一之难,后来是真生悔过之心,几十年行善不缀,亦不再沾染玄术泄露天机,拖着病体到至今。
而张道婆则是施展那邪术之人,也是死劫将至,但是她选择用邪术续命。从夺草民之运,到官宦女眷,一直到将手伸进皇家宗室之家。
无因本就改入佛门,行善二三十年,已然悔过往日种种,再难生出邪心。
此时张道婆已经无运可续命,他也心疼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可欠了,终究是要还的。
无因对范英大人积极配合供述,案情内因很快就揭露出来。
这样的案卷交到皇帝案前,实在太过令人匪疑所知,就算是赵清漪听了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因为一直以来她就觉得她所要经历的只是一个陈世美一样的劫,没有想到走到这个位置,机缘下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所以,那张纸人不是要我的命,而是要夺我的运?”
“运没有了,命也没有了。”徐昀说。
赵清漪道:“关键点不是这个,他们的孩子在哪?”
“你猜呀。”
赵清漪一想,说:“不会是皇上……”
平日的宠妻小狼狗一个爆栗敲了过去:“放肆!皇室血脉岂容混淆?”
赵清漪道:“好吧,我也不管了,反正抓到人就行,其它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徐昀道:“怎么跟你没关系?张道婆的孩子就是沈俊。”
赵清漪道:“怎么可能?沈俊可是两浙人,这天南地北不搭界的。”
徐昀道:“是无因说的。张道婆命中犯孤,她就算给孩子与人换命,那也是要天各一方,往后命运绝不相牵,沈俊才能安然长大成人。”
赵清漪目瞪口呆,忽深思了一会儿,说:“其实,我觉得这些什么命理说可信嘛,其实不可信,说不信,他们又有点本事。可是昕初,人的幸福和富贵一半靠命,一半是靠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去创造的。像这张道婆和无因,与其说是给别人算命,不如说他们是被命理所玩弄,想抗争命运,却成为命运的奴隶。”
徐昀点了点头:“是非公理,行善积福,才是大道大仁。一个人便是出身贫寒些,努力向上,品性良好,多结善缘,总有一日天助自助者,一遇贵人,也有生机了。”
靠命的,就像是出身起点高、天生的良好天姿、还有无人可敌的运气,这方面是不公平的;但是人的命也是靠自己争的,万物有一线生机,自强、知恩、守义、懂人情世故,又能在险恶世道中自保之人,贵人总爱相助他,那他一朝可改命运。
赵清漪笑道:“你身居高位,能这么想,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了。”
徐昀拥住了爱妻,突然,床上刚出生的小家伙哭了起来,赵清漪忙抱了起来哄着。
徐昀看看小儿子,笑道:“原想这胎生个女儿,竟又是个儿子,只好有劳夫人再为为夫辛苦一回了。”
赵清漪嗔道:“我又不是母猪,我都生了五个孩子了……”
徐昀说:“我想要女儿,只要生出女儿,我就不让你辛苦了。”
徐昀却没有和她说前未婚妻夏氏的事,但心想也该去祭拜一下她,原来她也是死于巫蛊之祸,害死她的竟然是周皇后。无因那句命中显贵,被张道婆一引导说成了凤命,引来表姐的嫉妒。
……
徐晟到了凝和殿,周皇后勉强坐起来,徐晟挥退左右,才冷冷说出查清的巫蛊之案,与她有关。
周皇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却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皇上,我是你的皇后!赵氏一个乡妇能为我抵命,有什么大不了的?便是这大夏江山,也是多少士卒百姓为了徐氏江山拼了命的!这就是忠!让赵氏为我尽忠她不肯,难道她没有错吗?”
徐晟不禁被气到了,指着她说:“你简直是不堪为后!你就是这样母仪天下的?”
周皇后道:“不过是旧人抵不上新人,皆是这世间贱人太多,赵氏这样生过三个孩子的还赶来勾引男人,恬不知耻!这样的人偏得了圣心,天要亡我,天道不公……”
徐晟这才发现他从来没有看清过枕边人,这女人人前人后完全不同,当年他也与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她的一切温柔贤慧善解人意竟都是假的。她早在进东宫当良娣前就仅因为嫉妒对自己的亲表妹下手,这样的心肠是何等歹毒。他竟与这样的女人同床共枕十几年。
“你以为那道婆是为了你?无因说了,他们这种人五行缺一,那张道婆为恶太多,不只缺一,她是先用你表妹行巫蛊借运,你就没有想过你身犯无端恶疾,药石罔效,与她有没有关系吗?只因为你快死了,就快没有用了,她看上了赵氏,借你还活着,原用你的权力来谋赵氏的运。行不通才冒着忌讳找上沈家人。”
周皇后不禁脸色苍白如纸,摇着头:“不会的!干娘不会骗我的!不可能的!”
徐晟眼中含泪:“朕和你的孩儿已经走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可张道婆必然会死,你,也死定了。”
“不!!”
徐晟起身,拂袖而走,听得周皇后滚下床来叫道:“皇上!皇上!你回来,臣妾都是因为爱你呀,皇上!”
景元三年二月底,除了宁王薨逝让英亲王不得不信儿子关于那神秘的重生之外,更重要的是景元帝下旨废后。皇帝罢免周皇后父亲兄长的官职,一族贬为平民,但是对她的罪责却没有提巫蛊。
景元帝以御史弹核沈俊品德和贪墨为名削去了沈俊的功名,贬为平民,责令返乡,永不得进京。
赵昭、赵正在这时才庆幸,自己入了赵纯的户籍下,他们已不是沈家人。
心中有道过不去的坎的是有些知道事实的赵纯,这让赵清漪很不放心,但是徐昀带着他出去打了一回猎,继父继子两人不知谈了什么,回来后赵纯就没有那种自卑颓丧的感觉了。
而赵纯经过这回,才真正将徐昀当作父亲,对他发自内心的敬重,赵清漪问过这父子两人几次,两人都称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沈二良和沈张氏一辈子骄傲的儿子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在孩子出生的时候,那个接生的道婆正是张道婆,她就是趁沈张氏在草丛中虚脱昏沉时将孩子换了。
沈俊根本不是沈二良夫妻的亲子,当然没有一丝相象的地方。
这个秘密却并没有给他们知道。
真正的沈俊从小就在相同寺出家,师从无因大师,法号慧明,他也是天性聪慧,精修佛法,已无法去争回自己原来的红尘运数。现在,慧明被误了一生,最后沈家俗事的重担也不应他来承担。
运数之说,终究一半靠天,一半靠己,慧明觉得沈俊当初能考中状元也一定不仅仅是夺去了他的运数,不然反之他背负着对方的早夭之命,现在早应身死了,可他还活着。如果没有这一场祸事,他自己也不一定能考上状元。
在沈俊一家返回原籍前,慧明去了沈家化缘,看到了沈二良和沈张氏。他们还要求神拜佛,让佛主保佑他们儿子还能当官留京。
慧明听了他们的诉苦,劝他们多积德行善,二人却并不觉得是金玉良言,施舍了一碗饭给他。慧明也不嫌弃,微笑吃完告辞。
沈张氏却看慧明走时掉下一包东西,她本就有贪心,打开一看,竟是五百两银票,心砰砰直跳,忙趁无人时收了起来。
相国寺本是名刹,达官显贵常添香油,而慧明原是无因大师高足,佛法精深,俗客施的香油钱很多,从前他没有将这些多放心上。知与父母只有这一面之缘,这是他唯一能尽的孝道了。
但慧明觉得这样用了香油钱怕是对不起施香油钱的施主,师父身死名败,而他也许要修一回苦行僧了。从此,慧明的步伐二十年间踏遍万水千山,佛法高深,普渡众生,二十年后还被宣宗皇帝册封。
王薇从父亲那得知沈俊的官是罢定了,她年纪轻轻怎么能随他回乡去当个村妇?于是京城又一场震动京城百姓的和离事件发生了。
沈俊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王薇是他手中唯一的一张牌,如何愿意和离?沈俊就想用这样的方法保住媳妇,因为媳妇手中才有钱。他是乡下出来的,知道回去会是什么日子。
王闳不得不为女儿出面,闹到公堂和离。
于是东京的百姓有幸目睹了这场别开生面的和离大戏。
沈俊为了抓住王薇,连她主动勾引,婚前成就好事的事都说出来,此时她是没有立场全身而退和离的。
王薇一听急了,就将她在坐月子期间,沈俊淫/遍她身边的婢女和奶娘说了出来,并说出他很多下贱的行径,包括向他讨钱用时的样子。
百姓听了不禁唏嘘不已,范英范大人瞠目结舌。
两人狗咬狗一嘴毛,但是王尚书气呼呼地力争和离,沈俊此时不过平民。
还是王家赔沈家三千两银子的前提下,沈俊和王薇才和离,王薇带走了孩子,沈俊也没有争。
在他想来,他还有十四个儿子要养,还有那么多女人。
但是王薇更狠,沈俊把此事闹大,还刮走了三千两银子,怎么能不让她恨?
此时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也不用装贤慧了,两个奶娘的卖身契她没有,但那十二个丫鬟的身契都在她手上,这是她的底牌。
于是,她一次性将这些丫鬟都发卖了,人牙婆子去沈家提人,一场妻离子散,生死离别发生在眼前。
但是这事沈家就算求到官府也没有用,卖身契实打实的。从前说了一条心求生存的十四个小妾,这时才发现她们的天真。
王薇不发狠招是因为沈俊的前途还有希望,沈俊对她恭敬,王薇没有更好的退路,才不撕破脸给东京关注他们家的人看笑话。而一旦他没有价值,王薇捏死她们如蝼蚁一般。
一个个沈家的孩子没有了母亲,沈二良、沈张氏和沈俊三人如何顾得过来十四个孩子?
沈俊想想都养不起,再者有这么多孩子,将来如何续弦?沈俊打算留下其中三个最聪明的孩子,其他孩子都卖掉,沈张氏再舍不得,也知道他们是养不了的,于是同意了。
找了牙婆,带走了十一个孩子,这些孩子也六岁了,知道事了,见母亲被卖,父亲又不要他们也将他们都卖掉,悲从中来,个个在路上哭得凄惨。
百姓见了,无不背后说沈俊简直丧心病狂,不是东西。
赵清漪让赵纯将孩子和王薇的丫鬟们都买了下来,然后由他出面将卖身契放还。丫鬟们跪求赵纯收留,原为奴为婢,但赵纯拒绝了。
赵纯说:“我准备请先生办个族学,不管如何你们的孩子与我有点关系,他们可以免束修来我赵氏族学上学,但是必须好好读书,不然你们就为孩子另谋高处。至于你们,我母亲打算开个工厂,你们要是想糊个口,到时可以去我母亲的工厂求职。只要勤劳肯干,心怀道义,总有一丝出头的希望。但若是心术不正,就没有你们容身之地了。你们虽然可怜,但我赵纯却不欠你们。我母亲说了,我出手是我的仁慈,不出手是我的道理,你们好自为之。”
这也是赵清漪尽可能的为自己做下的事弥补,这些丫鬟在原主前世虽然都对她见死不救或落井下石,但是她们本就是王薇的丫鬟,忠于她也无可厚非。她们出身底层,当初的身份立场并不是自己选择的,所以总要给她们一丝机会。
……
离京前一天,沈俊想着做了半生的荣华梦,此时一无所有,忽然想起了他一直不敢见的赵怀方,他的启蒙恩师。
沈俊提起了勇气敲开了隔壁赵家的门,原以为他将面对冷言冷语的驱赶,没有想到下人直接将他引了进去。
赵怀方在院中的亭子中见了他。
“……先生……你还和从前一样。”沈俊涩然地说。
赵怀方道:“你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俊心中一酸,忽跪了下来,说:“先生,看在从前的份上,你再帮我一次吧。我知道错了,你求求清漪,以前都是我不对。”
赵怀方道:“太晚了……”
“先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呀!先生,如果不是我……我一时做错事,清漪不会和我和离,那么她还不能嫁进英亲王府,当不了荣国夫人呢。这都是命呀!清漪是个有福的,我们毕竟生过三个孩子呀,让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我……”
赵怀方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说:“我教你启蒙,却没有教好你的品德,你的敷衍我从来没有看出来,这也是我的悲哀。事到如今,你还在推委,自私自利,你有没有想过,一次次抛弃别人,不讲道义,那么别人也同样对你。今日我见你,是想帮你,但我的帮你不是别的,就是最后教你一课,道义。当你明白并且敬畏时,也许你的下半生还有一丝希望。”
“好,好,我讲道义,先生,你帮帮我……”
赵怀方不禁哧一声笑,他现在被扒下了一切面俱,以最卑鄙而赤/裸的样子出现。
“李升,送客。”赵怀方起身拂袖而去。
“先生!先生!”沈俊怎么叫也没有用。
……
如此,沈二良、沈张氏和沈俊带着三个挑出来的聪明孩子南下,而孙奶娘的儿子在其中,孙奶娘没有其它更好的路,又想着沈家有三千两银子,就跟了沈俊。而另外有两个被赵纯放还身契的丫鬟也为了自己的儿子赶来了。如此一家子,倒还热闹。沈张氏手中还有慧明的五百两,她却是谁也没有说的,牢牢捏在手里。
此后回乡,沈俊一獗不阵,没有功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在他能考状元,教三个儿子读书是可以的。
只是三个儿子小时聪明,大时了了,后来有两个考出秀才,就再未进一步,而另一个最后当个普通农民。只有在底层摸爬滚打过,才知道科举一步步往上爬是多么艰难。
……
王薇和离留在京中,但是她一直没有足够的幸运得到机会再嫁,没有人向她提亲。沈俊被罢后,王闳也逐渐被朝堂所边缘化,他的门生故旧也多有见风使舵之人。景元八年被人弹核时他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了,皇帝让他告老还乡,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皇帝留给了自己的人。
王薇也只能跟父亲一起还乡,不想去乡下,还是去了乡下。此后曾经的京中第一才女再也没有出现过。
……
景元三年三月初,废后周氏去逝。后宫暂由淑妃掌管,徐晟没有马上重新立后的打算。但是经过周氏的事,他越发向往赵清漪,她出了月子后,经常受召进宫为他讲新著之事。
一日进宫,徐晟却是邀她看戏,看一出《长生殿》,徐晟忽和她说起唐明皇和杨妃的千古绝恋来,又赐下妆匣,里头有一套华美的足金九尾凤钗。
赵清漪在连续进宫三次后,徐昀就对此极是恼恨而不敢言,赵清漪原来还说他是想多了,直到这时才肯定。这足金九尾凤钗在本朝可不是人人都能戴的,连贵妃都只有特别恩典才能戴,外命妇亲王妃都只戴七尾,或者戴赤金或者镀金的九尾凤钗。
赵清漪却道:“皇上今日怎么点了这么一出戏,这词虽写得甚好,唱腔扮相也好,但臣妇平生最不喜欢的帝王和后妃就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看到她们就像看到沈俊王薇当年一样,甚不知耻。父子之情、夫妻之情都不顾,这和沈俊当年是一模一样。唐皇一代帝王,行事一点都不光明磊落,让杨妃出家欲盖弥彰,怡笑天下,是以导致安史之乱,祸及百姓。幸而我朝圣天子临朝,文武垂拱,共创盛世,实是社稷百姓之福。”
徐晟不禁一滞,握着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才道:“荣国夫人论史言之有理,但是奉承朕之言,朕当之有愧。”
赵清漪笑道:“陛下能省吾身,便胜唐皇甚多了。”
徐晟此时也没有了兴致,赵清漪也就跪安离宫了。苏德高看着徐晟模样,低头不敢言语,作为心腹太监,他是懂的。
当皇帝也有不能称心如意之处,但如此情势,也是造化弄人。
徐晟到底还是没有强纳臣妻,也许他没有唐皇的晚年色迷心窍后的昏庸,也许大夏民风承宋,已趋于更加保守了,徐晟也怕朝堂上的反对。
还有,男女之事,讲究个两情相悦,唐皇杨妃两情相悦志趣相投,但是赵清漪毕竟对他无男女之情。便是强求来,也没有唐皇杨妃之乐。
景元四年初,徐晟重新迎新后曹氏,乃是明霞郡主的小姑子。
景元六年,曹皇后生了一位小公主,而这一年赵清漪也终于给徐昀生了一个女儿。也是这一年赵纯科考,高中探花,进了翰林院。
景元八年,后宫柳昭仪生了一位小皇子而被封贤妃,这小皇子身体仍旧不好,只能小心养着。
景元九年,赵悦出嫁,人选也是赵清漪精挑细选的,一个清贵人家的次子,举人功名,素好美食,两人有共同语言。
而赵晓则嫁给了赵纯的同科,赵晓虽然还是贪便宜,小毛病不少,比从前是知道事一些,也翻不出赵纯的压制,不然她就会一无所有。
到景元十三年,徐昀以为徐晟会驾崩,这时候他都完全掌握商业赋税之事了,每年商业税收入占朝廷总收入的一半。他真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了,与朝中各家也交好,有贤王之称。
若徐晟此时驾崩,英亲王一脉,有九成把握夺嫡。
但徐晟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朕不驾崩就不驾崩。
到景元十九年,宫中唯一的皇子病逝了,徐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才病重下去。徐晟眼看自己的身体是不行,此生大约是不可能再有子嗣,于是过继了英亲王世子的次子十六岁的徐玥,立为皇太子。而徐玥可真是赵清漪一手带大,并亲自教导长大的。
此事板上钉钉,徐昀和英亲王大醉了一场,抱着自己父王哭得像个孩子。
多年隐忍勤勉、与人为善,只待一朝龙腾九天,结果跑出来一个截胡的。
英亲王骂道:“你多大的人了,好意思和你儿子争呢?”
赵清漪看到被抬回来的丈夫,细心照料,她还天真地以为他是舍不得儿子过继给皇上。在给他宽衣时,他半醉半醒抓住她的手,又抱住她埋胸哭。
“我原以为,可以让你当皇后的……”
赵清漪不禁一愣,问:“原来你想皇帝呀?”
“当然……可是没有机会啦……”
赵清漪哭笑不得,暗道:小狼狗野心藏得够深的,连她都不知道。
“有呀,造你儿子的反。”
……
沈俊的十一个儿子在赵纯族学读书,也许是有名师指点,又有强烈的出人投地之心,竟然有三个考中进士,两个考中举人,此后他们入朝为官,也成为赵纯的帮手,之后为新法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而其他兄弟,也是从商或者为赵家管理田庄产业,总有些能力,到底识字。也许是童年的遭遇和生父的故事警戒,知道自己的路得来不易,这十一个兄弟中作奸犯科竟是一个也无,他们的母亲辛劳半生,倒都安享晚年。
景元二十年,徐晟驾崩,皇太子徐玥继位,是为宣宗。宣宗登基后,尊徐昀为皇父、赵清漪为皇母。任用赵纯为两淮节度史,实验推行新法。
新法虽然有大大小小的问题,但是好处还是十分明显的,不管是富国的,还是强军的,效果比之前朝要好得多。
两淮新法推行五年总结起来是属于成功的,之后又接连在两渐、山东推行,大夏的国力大幅提升。而大夏商业的发达,带来技术的革新进步,包括军工技术。
宣宗元祐八年,赵纯升任参知政事,在其同母异父的皇帝弟弟的支持下,进一步推行新政改革,富国强军。
在宣宗元祐三十八年,北方夷族大举南侵,因为变法和技术的进步,大夏顶住了夷族的铁骑,各种火器将之炸得粉碎。夷族横扫大陆无敌,却止步于大夏国境。
元祐四十一年,年龄高达八十八岁的皇母英亲王妃赵清漪去逝,而同年八十四岁的皇父英亲王也去逝了。
宣宗在他们死后追封为“皇考德宗皇帝、圣母皇太后孝睿皇后”,宣宗乃是开拓明主,这时久握朝堂,君威深重,朝野中哪有人反对。
这两人也是大夏史上的传奇人物,后世史学研究,大夏能在各封建王朝独得六百多年国祚,实是因为两人付出的努力。甚至华夏改为共和体制,这位被称为后知一千年的学者王妃都有被遗忘忽视的理论著作终于被关注。尽管避免不了战争,后世的任何革命家也不得不尊重敬佩她。
赵清漪的《国富论》、《四书新说》等一系列著作,便是到后世华夏建立共和体制都奉为经典,是从政者或者经济学院的学生的必读或选读书目。
史上称隋朝独孤皇后有多得隋文帝的敬爱,但是也掩盖不了隋文帝偷吃及后期荒/淫的史实,只有这位追封的德宗皇帝是真正只有赵氏一人,赵氏一死,他也就病逝了。
和孝睿皇太后的学者身份的认同不一样,尽管徐昀在史上的实际作为不下于他的亲生儿子一代明君夏宣宗,但是后世对他的印象仍然是“情圣”。让无数少女和师奶心向往之。
后世最喜爱拍这个时代的电视剧,就算不通历史的家庭主妇也知道沈俊、王薇就是渣/男/贱/女的代名词。
就像赵清漪生活的时空,世人爱骂人“潘金莲”来替代“杀/夫通/奸无/耻的淫/妇”,这个时空后世之后就常有人骂某/类/人“沈俊”、“王薇”。在后世之人心中这是远比“潘金莲”更加令人不耻和憎恨的形容隐喻。
沈俊和王薇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照耀史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