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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停云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库房头痛,怎的就这么多物件呢。萧声打理的库房箱子是箱子,盒子是盒子,摆放的整整齐齐,可让他找个什么可难坏了。
“你给我找些好东西,别弄些乱七八糟的。”世子不耐的说。
萧声一头雾水:“世子爷,什么是好点的东西?”
在他的心里,他们世子拿回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萧停云思索片刻:“拿得出手。”
得,萧声等于白问,自家的哪一样拿不出手去啊!他猜想,世子是不是要送给那位仙女礼物呢?
想着,就打开了大柜子,他一边扒拉着一边说:“爷,这里有一盒上好的南海珍珠,颗颗圆润个头足,姑娘家一定会喜欢。这是一箱子宝石,用来点缀头面,也是姑娘家喜欢的。嗯,这些布料怎么样,可是宜贡坊上好的云锦,在京城买不到的,姑娘家……”
萧停云眯起眼打量他,这个小子才十几岁,就一口一个姑娘家,是不是思春了?
“谁告诉你我是送给姑娘的?”世子截住他的话,不悦的问,被属下看透意图让他有些烦。
咦,不是送给小仙女的。萧声苦起脸,那您是想送给哪个小妖精,不会是给国公府小姐压惊的吧,不要啊,她哪里配。
萧声呆在那里脑补,萧停云上前踹了他一脚:“快找,先把那盏我拿回来最精巧的灯找出来。”
萧声想了想:“是不是粟特商人送的那盏什么开屏灯?”
萧停云笑了,“孔雀开屏灯,看你平时聪明的,连个名字都记不住。”
“我又没见过孔雀。”萧声小声的嘟哝着,合上大柜子,转身去了一边三层木架。
“世子,宜打碎的珍品都在架子上放着,珍珠宝石都在柜子里,盒子里是银票房契地契,珍品兵器都挂在墙上。”他给世子介绍着,难得自家主子有这兴趣。
萧停云摸摸鼻子,挥手:“拿出灯来,快点滚。”
萧声嘟嘟嘴,世子就是这样,对自己从来不假以辞色,以后若是这样对待女主子,那可不好。
他把装着孔雀开屏灯的精美木盒拿下来,递到世子手上:“世子,这就是了。属下告退。”
他本来还想叽歪些什么,但碍于世子的威严,还是算了。
看着萧声不情不愿的走出库房,萧停云无声的笑了一下。他专注的目光看着镶嵌着琉璃的木盒,真的是精致而华美。
透过琉璃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花灯,这样看似乎是一支球形灯,一点都不起眼。但他记得那商人说,只要点燃里面的烛火,灯体就像孔雀开屏一样盛放开来,美不胜收。最主要的是,为了表达他们粟特人的感激,这灯制作工艺及其繁琐,所以天下间独此一盏。
萧停云凝视着这盏灯,只有独一无二的宝贝,才配得上那玲珑的心、绝美的颜。
突然,他想起了刚才萧声的话,无非是姑娘家喜欢宝石,喜欢头面,喜欢布料。那有什么,自己有的是,都给她。
学着萧声的样子,他打开了大柜子,捧出来那盒子珍珠。同样是木盒,但盒面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绢花,他想了想,好像是太后生辰时赏给的。
先送这两样,若是她表现得好,自己会时不时送她好东西的。
萧停云得意的想着,然后乐滋滋的抱着两样东西离开了仓库,去了自己的卧房。
他算计着时间,怎么还不到上元节呢?这一天一天过的好慢,好无聊。
突然,萧停云有了主意,孔雀开屏灯是要上元节送给她的,那今晚他就去送她珍珠好了。正好索要她欠自己的报酬,拿些熏香回来。
想做就做,萧停云打开衣柜,拿出一袭黑衣,顷刻间就装扮好。
吉安侯府,这时已是掌灯时分。
姚霜落躺在自己挽霜阁美人榻上,刚刚沐浴完毕,迎着烛光在晾头发。倩兮盼兮二人一边一个,为小姐轻捶着胳膊,她今日画了一下午,应该很是酸痛。
“小姐,西院的先生已经找到了。”倩兮最喜欢汇报这些,让小姐听个乐子。
霜落闭着眼,长长的眼睫密而卷翘,好看的让倩兮盼兮都恨不得拿手撩一下。
她樱唇一弯:“很好啊,冬暖弟弟就可以好好做学问了。”
“小姐,我听管家说,这位先生是逃难来的,好像很有文采呢。而且,他也有腿疾,名字里也带着风,哦不对,他姓风。”
霜落睁开眼睛,灿若星子的大眼闪烁着烛光,长发披散在两颊,一直搭在腰间,像是黑色上好的丝缎。巴掌大的小脸如玉般嫩滑,真的是美得不可方物。
盼兮不敢直视,看久了就会发呆,只是低头勤勤恳恳的为小姐疏散筋骨。
“那倒挺巧的,我先生叫景风,冬暖先生姓风,和我们侯府很有缘。你们在咱们院子里说说罢了,切不可小瞧人家,犹忌以貌取人,知道吗。”这点很重要,倩兮一向嘴快,必须敲打约束着。
“是,小姐。”倩兮服气的答应着,听小姐的没错。
盼兮好奇地问:“倩兮,那一位就没有闹吗?”
那一位指的自然是姚春怡了。
倩兮嘻嘻笑着:“好像闹来着,没闹成,但风先生也是她的先生,她要向我们小姐一样,考女学。”
盼兮撇撇嘴:“她?我真该为那先生烧柱香。”
霜落笑了,指指这俩丫头:“你俩这嘴越发厉害了。但好的先生不会困扰,因为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冬暖有冬暖的教法,姚春怡有她的教法,就像我们女学,资质也是参差不齐的。”
盼兮受教的点头。
霜落又说:“只要她不闹,让冬暖好好学,那就够了。冬暖很有灵性,若是找个好先生,一定能考上皇家书院,也是二房之幸。若是冬暖有事相求,你们能帮衬的要帮衬一下,莫不可轻视,记得。”
“是。”二婢连忙恭敬的福身。
窗外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偷听了多久,听到这里,他点了点头,大家闺秀当如是。
只是小姐的脸看不清,声音倒是有点熟。
这时,一枚铜钱如疾风般朝自己打来,黑衣人连忙一闪身,铜钱打在了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当”的一声!
屋里的人吃了一惊,霜落坐起身子,“什么声音?”
倩兮走出去打开门,左瞅右瞅:“没有人啊,我去看看。”
她来到院门处喊了一声:“都干嘛呢,睡着了吗?”
立刻守院子的两个妈妈回应道:“倩兮姑娘,我们在。”
倩兮放下心:“刚才没有什么不妥吧?”
“没有,老婆子一直在守着,姑娘放心,请大小姐安心。”
倩兮走回来,正好看见两只波斯猫一个鱼跃跳进了它们的小窝,不由笑着摇摇头,“真调皮。”
回到房里,盼兮问:“怎么样?”
“没事,婆子们都还在守着,刚才我看见值钱的宝贝们在玩,可能是它们的动静。”
霜落失笑,两只小猫其中一只眼睛一绿一蓝,所以她取名叫翡翠,另一只眼睛一黄一红,就取名叫玛瑙,所以倩兮盼兮总爱叫它们值钱的宝贝们。
“那就好,还以为有贼人闯入。”霜落又安心的躺好,“临睡前让婆子们再检查一边院子。”
“是,小姐。”
挽霜阁的厢房里三人说的热络,房顶上此时也是热闹非凡。两个黑衣人你来我往的,打的不可开交。
两人身量相仿,其中一个略高一些,眼神能喷出火来,似是要把眼前的人给一掌拍死。
另一个则无心恋战,腿上的动作略微迟缓一些,无奈对手太强,他想脱身不容易。
二人越打越远,离开了挽霜阁,那黑衣人动作就放开了,招招致命。
“说,你是谁,来侯府作甚?”
被打的人紧咬牙关,死活不应,寻着机会遁走。
“无耻小人,敢来女孩儿家闺房偷窥,看打!”来人更是发狠,偷窥的黑衣人咬牙支撑,额头已是汗涔涔。
他勉强腾出一只手,探手入怀拿出一包粉末,趁那人不注意洒向他的面门!
黑衣人凌空躲过,一掌拍出,他硬硬的吃了这一掌,然后趁机闪身溜了下去,临行前用苍老的声音说:“我无恶意,这就走。”
等黑衣人待粉末消失,再看过去时,已是人影杳杳。
他一把扯下了面巾,正是身揣珍珠而来的世子萧停云。
他本是来送珍珠的,谁知道刚翻身进了挽霜阁,就瞧见了一个和他一样装扮的黑衣人,鬼祟的凑在窗边在探听什么。
萧停云的怒火立刻腾腾上升,侯府的防护真是太差,自己能进来也罢了,盖因自己武艺高强,可如今连宵小也能进出自如,那就真不能忍!
他立刻摸出一枚铜钱砸向贼人,若是他无防备,立刻就能脑袋开花。谁知贼人还真有点本事,立刻躲开了,倒是惊动了霜落和她的侍女,也好,让她们警醒一些。
萧停云一直自负浑身本事,这下遇到了劲敌。虽然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但也总是抓不住他。二人功力应该在伯仲之间,自己可能略高一筹,只是碍着在侯府屋顶不敢大动作,也有些束缚了发挥。
没想到还是着了贼人的道,隐身粉帮助他成功逃脱,如今再抓人,势必要惊动侯府,那就没必要了。
萧停云想着京城有没有这样的任人物,苦无头绪。经过打了这一场,他相信此人确实无恶意,因为他一直在躲避,没有什么杀招,而且还受了自己一掌,也不会多轻松。
“看样子,要帮侯府加强一下守卫了,真是不像话。”萧停云经此一事也不好再去送礼了,不然被那妞认为自己是贼人,得不偿失。
他悄悄的在侯府里转了一圈,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妥,这才懊丧的离去。
话说被打伤了的贼人,丢下那句话后就飞下了屋顶,捂着心口躲进一个墙角的阴影里。
他静悄悄的坐在角落,静等黑衣人离去。
“嘶……”好痛,此人是真高手,他想着。
等了很久,终于,黑衣人巡视一圈后,终于无奈撤离了。
在黑暗里坐久了的他适应了黑夜,借着月光,看清了院落上的牌匾。匾额精致,上面的字大气蓬勃,赫然飞舞着三个字:迎风阁。
他激动地倒抽一口气,也扯下了遮面的黑巾,这是不是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就是因为不熟悉地形才找错了地方,去了侯府大小姐的闺院。一开始本想立刻走人,谁知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就被吸引的多听了一会儿,耽搁了。
被暗卫这一打搅,误打误撞偏偏让他找到了正主,真是老天保佑。
月光照着风淳惨白的脸色,嘴角隐隐有一丝血迹,看来他受伤不轻。可是他脸上却露着喜悦的微笑,眼睛里湿漉漉的,闪烁着泪光。
萧停云竟然被他误认为是侯府的暗卫,若被云世子知晓了,一定后悔那一掌打得还太轻。
风淳咬牙支着地面站起来,慢慢地走向大门,他试着推了推,还好,还知道锁上。
吸了一口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他飞上了墙头,落在院内。院子里很静,没有一个闲杂人,但干干净净的,月光照进来静谧而安详。
厢房里也点着烛灯,从院落里望进去,昏黄色的灯光照着两个朦胧的身影。
一个坐在那里好像翻着书,另一个走来走去的,也不知忙着啥。
风淳看着看着,就已经泪流满面,我终于找到你!
他蹒跚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门前站立。屋内的人没注意,在不经意的聊着天。
贯叶端着药来到桌前:“公子,还要看书吗,您今天画的太多,该歇息了。”
景风脸上挂着笑:“不累,可能因为环境好,我觉得腿都没那么痛了。”他接过药,闻着浓浓的味道,闭住气一下子饮尽。
贯叶连忙再端上一盘蜜饯,他拈了一个含进口里,把那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贯叶感激地说:“那倒是,这里有光晒,不像那逼仄的拐角,阴冷潮湿的,公子的腿就怕阴寒。”
景风放下书:“所以,选择来侯府真是来对了,不仅有聪慧的学生一起研究,还结识了意气相投的好友。”他非常喜欢和姚天祁兄妹在一起。
贯叶转身要去刷碗,霜落大小姐真的很好,迎风阁里什么都不缺,不用出院门就可以做任何事。
这一转身,可吓了他一大跳。门前长长的身影印照在屋门上,看身形是个高大的男人。
贯叶拿着药碗,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景风也看过来,只一眼,他就攥紧了拳头。这身影太熟悉了,熟悉的无须看人,只一个影子就能知道是他。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坐轮椅,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贯叶想来保护他,被他一摆手避开。
二人隔门相望,谁也不动,谁也不出声。
贯叶这才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却更害怕的捂住了嘴。
良久,久到二人都站成了望妻石一般,屋外之人才缓缓开了口:“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景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欲开口,却哽咽住。他把拳头凑至唇边,闭了闭眼蓦地睁开,才张嘴道:“我很好,你呢?”
屋外的人一听这话,苍凉的笑了,“哈哈,你问我怎么样?你说,我能怎么样?”
笑着笑着,他俯身开始咳嗽,最后竟然停不下来。
景风猛地拉开了门,就看见他熟悉的身形已经咳的直不起腰,地上赫然一滩血迹。
他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把住脉:“你受伤了?”
风淳抬起脸,脸上笑中带泪:“原来你还知道关心你的兄长,淳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