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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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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使们, 全文订阅就几块钱, 请补齐V章订阅,支持正版!  周扬一顿, 过了会,倒是微微松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

    两步……

    三步……

    “嚓——”一声响, 他蹭到了障碍物。

    “谁?!”

    周扬还没来得及开口, 忽然又听到一声:“周师傅?”

    周扬一愣, “是我。”

    赵姮并未起身。

    这栋楼靠近马路,屋内朦朦胧胧有些昏黄的光亮,但不足以照明。昏暗中她只能看到前方一个高大身形, 她下意识地猜了声“周师傅”。

    听到回应, 她怔了怔,随即闭眼,手捂着额头, 一声也不响。

    周扬迟疑片刻,还是朝她的方向走去。经过她边上,见她头也不抬地仍坐原地,他小心绕开她。

    握住门把时, 他回过头,又看一眼, 始终没再多说一个字,接着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碰紧, 楼道感应灯并没亮。

    周扬没走, 他靠在墙上, 终于将把玩到现在的香烟点燃。

    抽完半支也没听里面有什么动静,他想了想,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将粉红色的小水壶放好,他拿上车里的二锅头和花生米再次回到楼上。

    站在1003室门口,他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打开边上的消防栓门,取出里面的装修钥匙。

    他轻轻地打开大门,走进屋内。黑黝黝的玄关处已经没有人影,他脚步一顿。

    他上下楼前后有三四分钟,也许她已经走了。

    虽然这样想,周扬还是继续往里走,直到走过玄关,他才看到客厅西北角坐着的人。

    赵姮不想动,不想走,不想见人。她不意自己的狼狈一面被人撞破,所以她刚才什么话都没说。周扬离开了一会,她才从地上爬起来,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她就缩到了墙角。

    才坐几分钟,没想到这人竟然又闯进来,这一刻赵姮出离愤怒,她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听见一道低沉问话:“喝不喝酒?”

    就像已经充涨的气球,被那么戳了一下,她的力气就这样流逝了。

    赵姮不说话,她撇开头,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那里应该是几袋水泥和沙子,从上周五之后就再没被动过。

    周扬蹲下来,将两瓶二锅头放到地上,说:“不喝吗?”

    又把花生米放下,“有下酒菜。”

    赵姮依旧没有理会,她沉默着。周扬蹲在旁边,静静等了一会,他垂了垂眸,准备起身时听到她声音沙哑地对他说:“你很喜欢吃花生?”

    周扬有种握着氢气球,被乍然带离地面的雀跃感。

    他过了两秒才开口:“没有特别喜欢,为什么这么问?”

    “我几次见你,你都吃花生。”赵姮说。

    周扬回想一下,笑了笑:“小饭店那两次,花生不是送的么?”

    “也是……”赵姮道。

    周扬问她:“我去开灯?”

    “哦。”

    客厅里装着一个小灯泡,临时开关在厨房。周扬去把灯打开,光亮起的一瞬间,他看到赵姮穿着上回那件外套,柔顺的栗色长发被她夹在了墙壁间,她抬手挡了挡突如其来的光线。

    灯光闪烁数下,忽然灭了。

    赵姮放下手问:“怎么了?”

    “我看看。”

    周扬走到客厅中央,打开手机电筒,将低低垂挂着的灯泡旋开,检查实验一番后说:“爆了。”

    “那算了。”

    周扬走回她身边,学她的样子坐到地上。一坐就感觉一层厚厚的灰尘,她也不嫌脏。

    周扬没说什么,他手电没关,手机隔在一旁,他把二锅头打开,一瓶给她,一瓶自己喝。

    酒不算烈,入喉时他却仍是龇了龇牙。

    赵姮闭了下眼,那一口酒下去,五脏六腑全烧起来,在那一刻她无暇去思考。这份灼烧感叫人眷恋,她又喝了一口。

    缓过劲来,她问:“哪来的酒?”

    周扬解开装花生米的塑料袋说:“下午刚好批了一箱准备过年喝,还没来得及搬回家,刚从车里拿的。”

    他将打开的塑料袋移过去些:“花生米菜场买的,准备晚上下酒。吃点。”

    赵姮吃了一粒。花生米焦香脆爽,花生衣外还裹着几粒盐,咸香味在嘴里化开,软化了白酒的烈。

    手电筒的光没那么强,眼前的事物都在赵姮眼中淡化了。她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问:“你怎么会在这?”

    周扬说:“我来找水壶,温经理女儿的那个粉红色水壶。”

    起初他没想找,傍晚他买完酒时,温经理刚好来电,跟他说小闺女已火化,他过年就呆老家了。他说完哽咽,在电话里恸哭许久。

    周扬忽然想起他见到温经理小闺女最后一面时,那小丫头两手扶着书包肩带,没见拿水壶。

    显然水壶是落在了华万新城。他赶到这,在卧室飘窗角落找到水壶,然后就听见了踹门声,以及……

    周扬捡了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道:“明天我把水壶给他寄回去。”

    赵姮沉默片刻,接着又喝一口酒,问:“这房子你也没法再装修了是吗?”

    “……嗯。”周扬道。

    装修公司老板跑路,底下的人都拿不到钱,谁都不会白干活,赵姮心里有数。

    她笑了下,咬开一粒花生米,问道:“你过年不回老家,亲戚都在这里?”

    周扬摇头,“不在。”

    “那你不回家?”

    周扬平静如水地说:“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哪都是家。”

    “……哦。”赵姮愣了愣。

    两人都不再说话,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会,赵姮才说:“放首歌听听吧。”

    “你想听什么?”

    “随便……就那首,我之前听你手机里放过的歌。”

    “什么歌?”

    “一个女孩唱的,小饭店里也放过这歌。”赵姮没记住歌词,她哼出一句调。

    “知道了。”周扬将歌放出来,道,“这歌也是我之前从小饭店里听来的。”

    “很好听。”赵姮说。

    周扬看了她一眼,将歌设置成单曲循环。

    赵姮盘腿坐着,头低在那,时不时捡一粒花生米吃。她的头发垂散下来,周扬看见她的发丝已经沾上墙灰,他灌一口酒,盯着她的额头看。

    装修中的房子脏得无处下脚,赵姮知道。换做从前,她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羊绒大衣的。

    她只在喝酒时抬一下头,其余时候她都盯着地上的花生米看。

    歌声悠悠荡荡,她渐渐头晕目眩,视线变得模糊。

    周扬在她抬头的瞬间,捕捉到她双眼,他手里捻着一粒花生米,直到盐粒被他一颗颗地剥落下来,他才问:“你怎么了?”

    赵姮顿了顿。

    这一顿有些漫长,她到底没有开口,直到下一刻,黑暗来袭,歌声消失。

    周扬的手机没电了。

    他拾起手机,忽然听到对面的人轻柔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我妹妹,她从来不会也不愿意顾忌别人,她可以随便给家里客人摆脸色,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想骂人就骂人,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随心所欲的人。”

    周扬双眼还未适应黑暗,他看不清对方,但他能感受到这人就在她半臂之外。

    他们离得很近。

    周扬轻声问:“那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过了一会,也没见对面的人再开口,周扬捻着的那粒花生米已经褪去了外衣。他摸到花生肉时,才再次听见那道轻柔嗓音。

    “你看,人生下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等开始学会抓东西,就会越抓越多,到后来,自己抓的,父母塞的,别人给的,那么多的东西加在一起之后,又听他们说,‘人要往高处走’,所以我们还要背着几百斤重的东西登山。”

    “我一边爬,一边还要很虚伪的说不重,再问一问身边的人,‘您背得动吗?背不动我给您分担点,千万别客气’。”

    她安静了一会,最后才说了一句:

    “可是我背不动了呀……”

    周扬已经停止捻磨手上的花生米,也许是夜太深,他双眼还没适应黑暗,他看不见对方,那段话飘飘渺渺,似乎见不得光。

    于是他声音愈发低沉,不惊动对方一丝一毫。“那就把东西扔了。”他说。

    “……不能扔的。人要立,先要活,人要活,就不能两手空空。我要立的。”

    “那就先扔了,休息一会再捡起来。”

    “不行的。你试过长跑吗?跑到最累的时候,不能停,一停下来,就再也跑不动了。”

    “那就一件件地扔。”

    “……”

    “我扔一件,你扔一件。”

    “……怎么扔?”

    沉默片刻。

    “我教你。”周扬说,“我忍了好几天,真想把温经理他老娘和哥嫂都宰了喂狗!”顿了顿,还骂一句,“他|妈的!”

    墨色中,另一头笑了声。

    赵姮看不清他。黑暗总是让人无所顾忌,装修终止,她跟周扬以后也不会再见,也许她可以扔一扔。

    她收起笑,对着黑暗说:“我讨厌沈小安,她发脾气我要忍,她指东我就要往东,她从没把当成姐姐。我们本来就没血缘关系,她有本事就别使唤我!”

    周扬道:“我把我那份工钱都给了小亚,小亚是轻松了,我上哪讨钱去?就不该做这好人!”

    赵姮喝一口酒:“我妈把第一次婚姻失败后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我身上,她整整一个月没跟我说话,那时我几岁来着?哦,五岁。她一个月没理我。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她不是我亲妈,我是被收养的。”

    周扬一顿。

    “到你了。”过了会,赵姮说。

    周扬张了张嘴,开口道:“我爸在我念高中的时候就死了,我骗我妈说给家里省钱才不读书,其实是我自己读不出书,考不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