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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腊月里头,青松从京城送信回来,道他和文娃在辽东立下小小功劳,回来受镇抚司褒奖不说,皇爷还格外夸他两句。
青松道:“我可没给姐夫丢人!”
宋好年笑着说:“我没干出啥大事来,他如今是长大了,比我厉害。” 青松也从沐三那里晓得昭仁郡主连带和圳等几个皇孙都去了乡下,未免要说两句:“皇爷、王爷也真是心大,我老丈人原先带月娘到咱们县时还十分不放心,生怕闺女
给不开眼的混混臊皮。”
百合嗔道:“就他话多!皇爷、王爷的打算,岂是他能看得清的?” 随着青松信一道来的,还有不少年货,譬如京城时鲜花样的布料、首饰,太平县以往见不着的年货等,青松这个马大哈可收拾不出来这样光鲜的礼物,一看就是月娘
手笔。
百合把年货一分几份,分头给爹娘和两个妹子送去,逢人便说月娘能干孝顺,青松娶了好媳妇。
除去青松的信,徐彩文也带信回来。月娘安排他跟那窦五娘见过一面,文娃写信同他爹娘商议:“样样都好,就是模样寻常些。”
青柳镇这地界儿山清水秀,养出来的姑娘都颇有几分姿色,就是青松娶的月娘,也生得娇美,文娃就没想过自个儿还能娶个丑姑娘。
要说起来,人窦五娘生得也不丑,眉目端正大方,不过北方姑娘难免骨架子大些,皮子也不像太平县人那样白腻,因此文娃有些不满意。
那窦姑娘倒是落落大方地同他说:“我晓得自个儿长相寻常,你要看不上,也不用挖空心思寻别个由头,直说就好,我好跟我娘交代,免得她总以为我多好看似的。”
文娃再没脑子也不至于当着人家姑娘面嫌弃她生的得不好看,再看这姑娘说话行事,确实爽朗大方,叫人满意,要是这么着放开,又有些可惜。
文娃娘听百合读完信,又气又笑,隔空骂道:“就他眼睛长在天上!他爹娘又长得多好看,他自个儿又多好看?好看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文娃娘晓得自家情形,儿子能娶到窦五娘这样的媳妇,着实不算差,窦五娘样样都好,文娃也没啥别的不满意,唯独嫌她长得不好,难怪文娃娘上火。
“你说,人家姑娘要是啥丑八怪也就罢了,偏偏也不难看,就是长得寻常些。他一个乡下小子,还想娶个天仙不成?”
不过文娃娘再着急上火,也不能立时揪着儿子耳朵一通好骂,只得打点东西,将年下新熏的腊肉、灌的香肠,和百合给青松预备的东西一起送去京城。
自然也少不得写上一封信,叫他少轻狂些,娶媳妇头一个要看人品,次一个看本事,能不能过日子顶要紧,最后才看相貌哩。
宋好年跟百合不光要给小舅子送礼,还要给皇帝、信王等人送去礼物。
今年昭仁带着几个孩子在这里,孩子们写字助手,昭仁上折子报告女学筹建进度,自然也算礼物。 百合发愁好几日:皇爷富有天下,这世上再没有他没经过、没见过的东西,他们库房里好东西不少,可多半是宫中、王府赐下来,没有拿着长辈赏赐给长辈送礼的道
理。 她发愁,也不许宋好年逍遥,晚上宋好年想敦伦,百合也不许,非要他先想个法子出来。宋好年哭笑不得,夫妻两个合计,还真想出个办法来:他们做小辈的,送礼
不求多贵重,心意最要紧。
因此给皇帝夫妻、信王夫妇一人做一身贴身衣裳,多亏昭仁在家,尺寸问她便晓得——昭仁自个儿不做衣裳,可她往年也叫工匠给长辈做过衣裳,尺寸记得分明。
太子是长兄,长平公主是长姊,给他俩也有袜子棉鞋一类,余下的兄弟们或是袜子,或是荷包,再配上山里收来的菌子、野味、皮毛,也是很看得过去的礼。
昭仁还说:“今年要不是二哥病着,咱们早就该动身回京去过年,爹娘见着你们,比见什么都高兴,还用什么礼物?”
宋好年道:“我人不到,礼总要到,再说我如今也好得差不多,明年一准儿回京去。”
叫父母为他悬心,他心里也揪得慌。
昭仁并几名皇孙长这么大,都是头回在外过年,新鲜无比地写信回去,告诉爹娘自个儿在二叔家里过得很开心,功课也没有落下,请他们不用忧心。
宜安给她爹娘绣两个荷包,含芳、含艾都打了几条络子,含芷年纪小,也想做,没法子,最后还是和圳手把手跟她打了条歪歪扭扭的络子。
几个月后,宋好年听说,太子被御史参一本衣冠不整,缘由就是他腰间挂着一条歪七扭八的络子。
皇帝勃然大怒,说这御史成日把眼珠子盯在这种地方,西北教患却看不见愧对朝廷俸禄,愧对先贤先圣,好一通申斥。
昭仁道:“也是这御史多事,我大哥戴条闺女打的络子怎么啦?我听爹娘说,当年皇伯父还把大姐顶在肩上上过朝呢!” 零零总总的书信、礼物都装好,几大车送去京城,皇家自然也有赏赐并年礼送来。信王与周王妃本就恨不得将库房搬给宋好年,好补偿他这些年受尽委屈,再加上小
闺女并孙女、外孙女也在这里,更是不吝赏赐。
宋好年都发愁:“这些个东西,可往哪里放?”
他跟百合不一样,百合是不肯敦伦也要商量事情,他偏在敦伦以后,百合困倦得不行的时候说。
百合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报复我。”
宋好年哈哈笑,蹭蹭她的脸:“你倒是与我拿个主意。”
百合倦得不行,寻思这人明明还病着,体力咋还这样好……顺嘴道:“不如拿出来建女学。”
建女学用的是皇后、长平公主并昭仁公主私房,宋好年一想,觉得这事儿可行,便记在心里。
第二日与昭仁说起,昭仁惊讶:“我们钱财尽够,不用你出钱。”
昭仁心里,二哥早年日子难过,她恨不得跟爹娘一道补贴他,哪能还要他的财物?
宋好年道:“你们几个办女学是好事,我权当给我闺女积福。” 昭仁看看百合,百合脸一红:“闺女还没影哩!”又道,“你让我主持这女学,我总不能啥也不出。你也瞧见了,我们在乡下住着,根本就没多少花销,就是人情往来也
没几家,那些个金的银的、圆的扁的,积在库房里生霉,又有啥意思?不如挑能用的拿出来,以来补贴女学,二来你也轻松些。” 昭仁这才应下,跟百合两个挑出没有皇家特殊印记的财物,使人换作现银,女学那笔账目本有些紧张,昭仁正打算跟皇帝撒个娇,免去工匠费用,如今倒不用这样麻
烦。
非但工匠费用有了,就是女学先生们几年束脩都能顶上去。
昭仁还跟百合商量着设奖学金:“国子监那里,每年读书读得好的,皇伯父额外设一笔奖金奖给他们,咱们女学也可这样做!” 这太平县女学不比京城并北直隶那些,京城女学有奖学金,昭仁手中钱财周转不开,一开始没想在这里设奖学金。如今倒是能轻轻松松拿出奖学金来,就是为着这笔
钱,太平县里的女娃娃们,也能多得着念书的机会。
年根底下如纯满周岁,满屋哥哥姐姐看着他抓周,他不爱动,就近抓了支笔在手里头,桌上那些个玩具倒便宜含芷跟如真。
如真小声跟含芷说:“弟弟真懒。”
宋好年纠正他:“纯哥儿是文静,你是哥哥,不该说弟弟坏话。”
如真咯咯笑:“纯哥儿懒,真哥儿坏!”
宋好年无奈,在他鼻子上拧一下,“就是,小坏蛋!”
如纯生日一过,日子嗖嗖地就到了除夕,宋好年往年拜宋家祖宗,后头晓得自个儿不是宋家儿子,就再也不拜。
他不晓得宋家有人悄悄说,只怕宋家受不起他拜这些年,老天爷才折了宋老汉两口子的福气。
不过宋好年家里如今也没有祖宗影像能拜,还是和圳洗手焚香,照着太庙样式,写下列祖列宗名号,挂在堂屋里,大家照着跪拜。 拜过祖宗,有浆水面并饺子吃,守岁到子时,啃炖得软乎乎的猪蹄。宋好年带着和圳跟如真到院子里放鞭炮,他们家的鞭炮格外响,宫里送来几箱烟花点起来,惹得
镇上人人争着看。
如真在院子里乱跳,和圳连忙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免得被烟火崩到,百合给含芷捂耳朵,一回头,只见如纯自个儿捂起耳朵,竟不用她和常娘子帮忙,不由哑然失笑。
放过鞭炮,孩子们都等不及回自个儿屋里去,在东厢炕上睡得横七竖八,宋好年一个个抱回他们屋里,谁也没惊醒。 到第二日早上,一醒来就吃福橘,道恭喜恭喜,街坊邻里互相道贺拜会,孩子们在京城从未这样过过年,都穿得喜庆热闹,荷包里装满糖,到处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