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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一天已经给朋友们摆过酒席送别,因此当陈景书走的时候码头的人并不多,除了陈家的,也就是何昕来了。
何昕倒是眼巴巴的看着陈景书:“你明年的童试必定是要中的。”
陈景书噗嗤一笑:“这哪里有必中的,文章写得再好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呢,何况我的文章还未有那样好。”
何昕抓了抓脑袋道:“我原也想明年参加童试,可家里老子娘都不同意,我哥也反对,说我去了也是白考一场,我到如今连一篇像样的制艺都写不出来,童试去了也只是丢人。”
陈景书道:“哪里就这么说了,我倒是觉得你去参加也好。”
何昕眼睛一亮:“你觉得我能中?”
对陈景书的学问他是很佩服的,两人一处玩,何昕早对陈景书拜服了,尤其在读书科举的事情上,陈景书说话比他老子都好使。
陈景书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家向来是论军功的,这么多年未有一个人踏足科举考场,因此真要说起什么,恐怕难有人能给你传授什么经验,明年的童试去参加一回,也不拘就一定要中了,我们如今不过十一岁,自古以来十一岁的秀才又有几个?不过是去长长见识罢了。”
何昕点点头:“你说的对,我回去就跟我爹这么说!”
陈景书笑笑:“话虽如此,我倒是盼望你能中呢。”
“嘿,”何昕笑道:“借你吉言。”
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能中,但既然决心要去考一考,自然还是有点盼头的。
又被何昕嘱咐了几句,陈府的管家来说东西都已经搬上船了,这会儿就可以走。
陈景书便与何昕告辞。
别了何昕,陈景书回到船舱里,菖蒲已经在收拾归置东西了,接下来的月余时间他们都要在船上过,见陈景书进来,连忙给他倒了茶:“大爷上回来京城时在船上还有些不好,今日觉得如何?”
陈景书笑道:“我这回倒是精神的很。”
也不知是上回路上习惯了,还是这些日子的锻炼带来的效果,陈景书这回坐船倒是真的不晕。
王撰如上回一般,给陈景书说路上就不必读书了,只叫陈景书每日自己温书,不过这回他没给陈景书讲什么作诗,想来是彻底放弃了。
陈景书也不在意,对菖蒲道:“前两日刘福家的带回来的那封信呢?”
临行前几日,陈景书又打发刘福家的去黛玉那里,只说是按照黛玉的吩咐采买了一些京城土仪给陈景书顺路带回去给林如海,因此特意拿了单子给黛玉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或有哪里不妥的,回去的时候就带了个匣子,除了黛玉一定要给刘福家的采买的钱,另外就是给陈景书的了。
刘福家的倒是一连夸黛玉好,模样俊俏身段风流,性子也宽和,刘福家的去了两回得的赏钱加起来就有十几两。
陈景书听着倒是好笑:“我这个妹妹竟还是个小富婆呢。”
掰着指头算自己一月有四两银子的月钱,一年也不过四十八两,黛玉这随手赏刘福家的就赏了十几两。
陈景书自家不兴打赏下人,他们家待下人算是宽厚的,月钱也比旁人家的多,但规矩也大,该做的事情,平日里也少有做点事情就打赏的,按照吴氏的说法,若是给主子跑个腿还要赏钱,养这些下人干什么?他们每月的月钱难道是白拿的么?
不过逢年过节或遇上什么喜事,吴氏打赏也是不吝啬的。
倒是因此陈家下人皆以老实本分为要求,没有偷奸耍滑的。
陈景书想着林家似乎也没有这般打赏的惯例,想来是从贾府那里学来的了,这倒不能说黛玉胡乱花钱了。
贾家是何等样子,陈景书这些日子也算看透了。
等菖蒲把书信拿出来,陈景书展开看了,见黛玉用的竟还是他送的梅花纸,不由一笑,再看纸上字迹,瞧着这字写得竟是比当初在扬州时更好了几分。
黛玉平日相处虽有些小性,以前也常拿陈景书取笑,不过写信倒是没有这样的话,她只是嘱咐陈景书路上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一类的话,接着就是祝福他明年童试一切顺利之类,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话了。
陈景书这回一路上倒是安稳,不过王撰虽然路上不要求他做功课,陈景书却是一两日就要自拟题目写制艺,写好了就递给王撰看,王撰倒也认真批改,哪里好哪里不好,也都细细的给陈景书讲了。
陈景书觉得自家大伯的眼光真是没的说,王撰当官真的不咋地,但教学生却是认真,对他也耐心,要求是严格了些,这却不是坏事,何况王撰对他的要求也没到严格的不合理的程度。
等一路回到扬州,站到了自家大门前,陈景书心里倒是有几分感慨的:“出门方知在家好呢。”
陈孝祖待他极好,几乎视若亲子,他却还是更加想念家里,黛玉孤身在贾府又该如何呢?
一旁王撰笑道:“这事一辈子都变不了了。”
陈景书道:“先生不如也将家人接来扬州团聚,岂不是好?”
王撰道:“先操心你自己!”
陈景书一笑,也不多说,他知道王撰是想要专心教导自己,至少得等他有点出息了,才好把妻儿接来扬州。
王撰就是这般性子,要让他没把陈景书教出个名堂,反而把一家子人接来扬州在陈府吃喝,哪怕陈府不在意这么点子,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待拜见了陈孝宗和吴氏,自然又是一番话说。
吴氏瞧着陈景书,一边抹泪一边笑:“好好,长大了,高了,也壮实了。”
陈景书也忍不住眼睛湿润:“母亲,我回来了。”
先时还不觉得,如今一听吴氏的声音,他却觉得鼻子一酸,这些日子的思家之情全都涌出来了。
陈孝宗在旁边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既然长大了,也该有点长大的样子了。”
陈景书接过黄栀递过来的帕子擦擦脸,随即笑道:“是。”
在外过的如何吴氏已经问过,陈孝宗又问了几句功课的事,知道他没有偷懒,学的还算刻苦,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神情来:“好,这就很好。”
陈景书这才道:“方才回来黄栀说我的住处换了?”
他原是住吴氏院中厢房的,但回来的时候却有来帮忙抬行礼的婆子说他如今的住所迁到桂香院去了。
吴氏道:“那会儿你多大,现在又多大了?何况你父亲和我想着,你后头既然要考功名,无论是读书还是交友,都是搬出去方便些呢,桂香院从你父亲写信要你回来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了,都照着你的喜好来,你等会儿去瞧瞧,有哪里要改的只管打发人来回我。”
陈景书应了。
吴氏又道:“好了,你一路也辛苦,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桂香院距离吴氏的院子隔了个小花园,因院子里有两株老桂树得名,据说这桂树还是陈景书曾祖父时候栽种的。
桂香院里头大大小小有接近十来间房,一下子就比原本住吴氏院中的时候宽敞多了,除了两株老桂树,还栽种各种花木,都有些年头了,看着郁郁葱葱。
花木是老的,屋子倒是新修的,桂香院之前也有快十几年没人住,如今重新修过,门窗皆按照陈景书的喜好做了大玻璃的,屋内除了典型的传统家具,还有不少洋玩意儿,如落地的座钟和水银的镜子也有两个,如果不是桌上还放着烛台,陈景书几乎以为是回到现代了。
不过玻璃窗看着虽然现代气息浓厚,但比之纱窗确实更加遮风挡雨,透光也好,显得屋子里干净又亮堂。
还有不少架子是空的,菖蒲正带着两个二等丫鬟把陈景书从京城带回来的东西摆上。
原本陈景书屋里是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并一个从小带他的奶嬷嬷,不过陈景书大了几岁也不要奶嬷嬷跟着,只四个丫鬟罢了,但如今换了地方,四个丫鬟就有些不够,因此另外又拨了几个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并几个婆子过来使唤。
陈家向来觉得只要没人都安分老实尽职尽责的做事,一个院子要不了太多人也足够妥当,陈景书这里上下连带着主子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人罢了。
等收拾好了,菖蒲带几个新来的丫鬟来见陈景书,算是见个人的意思,另外丫鬟们的名字也得改。
于是新来的一个与黄栀同岁的丫鬟被叫了艾叶,如此并上之前的两个二等丫鬟,陈景书屋里菖蒲,黄栀,石榴,葵花,艾叶这端阳五瑞倒是凑齐了。
剩下两个一个叫海棠一个叫黄馨,陈景书原还想着迎春呢,又一想,好像贾家有姑娘叫这个。
嗯……贾家姑娘的名字他都能知道,也不知贾家怎么想的。
三等丫鬟的名字陈景书也不管了,只和众人略说了几句就算完,倒是菖蒲把人带到外面院子里训了几句要守规矩,不可偷懒耍滑否则定不轻饶之类的话,又每人赏了半吊钱,算得上恩威并施了。
陈景书在里头听着,倒是忍不住笑起来:“菖蒲还真能干。”
这次跟他去京城,菖蒲也把他周围的事情大点的妥妥帖帖,确实是个能干的丫鬟。
不过他今日确实很累了,晚上早早的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陈景书再次精神饱满,先是打了套五禽戏活动一番,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去吴氏那里请安,见陈孝宗不在,问了才知道陈孝宗一早去找王撰商量陈景书日后功课的事情了。
陈景书心道,他这个父亲虽然平日里总不许人过分宠溺他,可实际上却对他却比谁都用心,又想,若不是陈孝宗向来不许人过分宠溺他,生在这样的人家他还不定被养成什么性子了呢,据说陈孝宗小时候祖父对他也是关爱而严厉的,想来这也是有缘由的。
吴氏问过他昨日休息的好不好,陈景书也都笑着说好,吴氏又问有什么缺的,陈景书道:“我这回去京城倒是跟大姐夫学了些拳脚骑射的功夫,这拳脚倒还好办,只是射箭得有靶子呢,过几日得叫人做几个。”
吴氏也不反对,总归陈孝祖那里都支持的事情,陈孝宗也没反对,她自然是不说的,虽然她心里有些担心这骑马射箭的会不会不小心伤了,但又想自己养的是个儿子,哪有那样娇惯的,岂不是当成女孩子养了,便也不管,只是嘱咐几句要注意安全不可逞强之类的话。
又陪着吴氏说了会儿话,陈景书估摸着陈孝宗那里事情已经结束了,就告辞出去找陈孝宗了。
他确实有事情要与陈孝宗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