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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7日07:15-07:30
鬼王活了四十多年,头一次有度日如年,不,是度秒如年的感觉。脸孔紧紧贴着地面,毕竟,杀伤性破片不会因为自己是金字门的鬼王而就抬高半寸。巨大的惊恐紧紧挤压着心脏,吸入每一口气都显得困难无比,那种死神的镰刀随时在头顶晃动的感觉,足以让人后悔当初来到这个世界。
爆炸始终没有响起,漫长的等待使人神情恍惚,终于,鬼王再也无法忍受那无边无际的恐惧,深埋在双臂之下的脑袋狠狠抬了起来,拼了,大不了一死。
乌黑的手雷安安静静躺在地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黑色的铁疙瘩上,用白漆涂了一个笑脸,此刻正扬起嘴角,对鬼王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手雷是假的,堂堂金字门精锐齐集,却被人家用一个玩具吓破了胆。
黑色本田轿车沿着集安中心大街飞驰,穿过中心广场,直奔四海影城而去。三儿娴熟的转动着方向盘,嘴角不由自主的带着得意的笑容,真没想到五大门派废物到如此地步,简直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过了这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能在数十人围困之下,从容不迫大摇大摆的突围,还真是第一次。
许正阳坐在本田轿车后座上,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龙在天,明知道这个人了解自己的过去,却无法开口相问,那种感觉真如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你和老鹰长得真像。”成功脱险让龙在天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情景,看起来轻而易举,实则凶险万分,那些刀手若是心理素质够好,一拥而上,自己三人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难以全身而退。辛亏里面没有银翼的人,否则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判断。
“是吗?”许正阳灵机一动,龙在天此刻正处于大战之后发送的阶段,心理戒备早已松了,正是套话的好机会,“和我说说这个老鹰呗。”许正阳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忽然发现有人长得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怀着好奇打听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龙在天的眼神暗淡下去,摇了摇头说道:“那就是个魔鬼,我不想说他。”
许正阳小心翼翼的措着词,不过不用像方才一样扮出老鹰的语气,说话要轻松的多,“方才听你说了,你们恩怨还挺深,他伤了你好多兄弟,是吗?”
“不是他一个人干的,是刀锋。”
“刀锋又是谁?”许正阳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寻找了许久的过去,终于开始在眼前呈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刀锋是解放军一支特种部队的代号,老鹰就是那支部队的一员。”
居然是解放军的特种部队,许正阳不由愣了,难道自己过去竟然是一名战士?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不行,还得再问。“话说回来了,你们既然知道老鹰是个魔鬼一样的人物,干嘛还要招惹他呢?何况他们还是军队的人,你们人再多,有解放军人多吗?”
龙在天长叹了一口气,是啊,和国家正规军冲突,是雇佣兵的大忌,跟何况对手还是战斗力接近变态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现在回头想想,真是鬼迷心窍,顶着亚洲第一雇佣兵的光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算了,不说了,都是钱惹的祸。”听龙在天的语气,若是能时光倒流,就算再加十倍的报酬,他都不会接那单生意的。
“能说动你们和特种部队作对,来头一定小不了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龙在天瞪了许正阳一眼,这个小伙子,好奇心还真重,“我告诉你,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等会儿到了地方,带上你的同学赶紧回学校,乖乖做你的学生,别再掺和社会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短短几十分钟相处,龙在天对这个小伙子心生好感,打心眼里不愿意他走上与黑*道纠缠的道路,上了那条道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许正阳在心中苦笑了一下,第二轮试探,又失败了。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还真是困难啊。
何永胜呆呆看着被自己拉开的办公桌抽屉,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昨天整整开了一下午会,今天一大早才腾出功夫打开抽屉办正事,却发现抽屉里的东西少了。
会不会是记错了,放到别的地方了呢?何永胜焦躁的站起身,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文件柜里没有,办公桌上没有,沙发茶几上也没有,不会记错的,就在抽屉里,怎么就没了呢?
颓然瘫坐在椅子上,何永胜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再仔细想想,都少了什么东西,一份写了一半的报告,那是打给教委,用来撤回许正阳学籍申请的,这个东西不重要,随时可以写。关键是那个文件夹,那里的东西太要命了。
就那么薄薄几页纸,那几张许正阳档案的复印件没什么要紧,学生处处长办公桌里,有几张学生档案的复印件,再正常不过了。可那封信该怎么解释呢?集安一中学生处处长,写给百川集团董事长的私人信件,和一个学生的档案复印件放在一个档案袋里,这似乎也不是问题,关键是信的内容,那些恳请靳百川帮他谋取集安一中校长职务的字句,奴颜婢膝到了极点,现在想想都觉得肉麻。
这件事情绝不简单,何永胜的冷汗开始慢慢渗出。昨天上午自己没有去看电影,在办公室接到了靳百川的电话,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按照靳总的要求复印了档案,随后还写了那封要命的信。
是普通的失窃吗?绝不是,什么都没丢,就丢了这么一个档案袋。既然不是普通的失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悄悄盯着自己,要抓自己的小辫子,不用问,一定是盯上了自己屁股下面这把学生处长的交椅。
门锁是新换的,没有一点点损坏,这个人居然有自己办公室新门锁的钥匙,怎么可能呢?后勤处的人把全部五把钥匙都给了自己,自己锁上门就开会去了,五把钥匙现在还完完整整套在一个钥匙圈上,躺在自己的口袋里。
对了,脑子里灵光一闪,门锁是下午两点钟刚上班的时候换的,在那之前,自己的门是坏的,谁都可以进来。写完信是中午十二点,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一定是这个时间段,有人趁自己离开办公室溜了进来,偷走了东西。
是那两个女生,何永胜倒吸了一口凉气,不错,一定是她们,那个叫方舒的,和许正阳关系密切得很,自己办公室的门,就是因为这个方舒,才被许正阳踹坏的。信落到她们手上,自己绝对讨不了好,一定要把东西要回来。
该怎么要呢?把她们叫来,借着自己学生处长的威风,拍拍桌子瞪瞪眼睛,就能要回来吗?哪儿有那么简单,既然敢冒险进自己的办公室偷东西,就有胆量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承认,想把东西顺顺利利拿回来,还真不容易。
桌上的电话铃突如其来的响起,何永胜不由一哆嗦,随即一阵恼怒,这才七点多,就有人打电话到办公室,还没到上班时间呢。一把抓起听筒,没好气的说了声“喂”。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吗?”听筒里传来的是靳百川的声音,何永胜暗叫侥幸,辛亏方才自己没有在拿起听筒的瞬间破口大骂。
“靳总,出了点儿状况,有人偷偷进了我的办公室,把东西拿走了。”虽说再复印一份档案对何永胜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他还是决定把事情好好向靳总解释一遍,万一伟大的靳总愿意出手帮自己向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女生施压,自己不就解脱了吗?
转过前面的街角,路边就是四海影城。“别拐弯,一直走。”龙在天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路面上平静得很,没有任何异常,但依然不能掉以轻心,至少要把附近的路口都看一遍,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任何冒进都可能让自己置身险地。
“这个何坤,和你是什么交情?”方才在红旗小区,许正阳听得清楚,四海影城的老板何坤,是五大门派的人。
“他老大陈飞因为欠了赌债被澳门的黑*帮绑了,这小子偷渡过去要用自己的性命帮老大还债,我看他是条汉子,就帮了他一把。”
“你替他把钱还上了?”
“没有,澳门那边的老大欠我个人情,一句话的事儿。”龙在天轻描淡写的说着,一笔事关性命的交易在他口中仿佛真的像菜市场买菜一样简单。
车子围着四海影城转了一圈,太平无事,各路口都没有异常。
“准备靠边停吧。”龙在天指了指四海影城招牌下面的路边,“就停那儿吧。”
“等等。”一阵针尖轻轻划过皮肤的刺痛忽然在脑海中闪烁,许正阳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睛飞快扫视着车窗外的寂静的街道。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那是野兽般的直觉捕捉到的危险信号。
一点光亮在远处的楼顶闪了一下,是瞄准镜,“快走。”龙在天的声音已经变了音调。
车轮剧烈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橡胶在高温下冒出阵阵黑烟,从车轮上升腾而起,本田轿车如脱缰野马,疯了似得向前窜了出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驾驶座车窗玻璃的碎屑飞溅而入,一股鲜血从三儿左颈之下喷涌而出,轿车在马路上迅速扭动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继续沿着道路飞驰。一阵大功率发动机的马达声传来,两辆加装护栏的切诺基轿车呼啸着从马路两侧的小巷冲出,一左一右相对而行,眼看便要在马路中央会合,形成一道隔绝交通的屏障。
龙在天探身向前,一把按住三儿颈部喷涌而出的鲜血,大声喝道:“冲过去。”
铺天盖地的疲倦几乎要将三儿彻底淹没,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不能晕,要冲出去。盯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那两辆切诺基,右脚将油门踩到底,冲!
本田轿车2.4升排量的发动机已接近极限的速度转动着,一连串火花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四处闪耀,黑色本田轿车带着几乎被切诺基护栏撕裂的车门,咆哮着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