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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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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扬州终于自酷暑中脱离,隐约有了几分凉意。

    永仪与永宁四个月了,都学会了翻身,稍有不慎,便会摔到,已经离不得人了。

    承安闲来无事,倒在一双儿女身上实现了人生价值,每天陪着他们玩儿,哄着他们睡,疼爱的不得了。

    锦书边上翻书,他便守着两个孩子感慨:“不知不觉,儿女竟忽成行。”

    “这才两个呢,成什么行,”锦书无语的笑他:“少了。”

    承安笑吟吟的问她:“那就再生几个?”

    “要生你自己生去,”锦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扭头去看一边儿躺着吃手的两个孩子:“你们爹嫌弃你们,想再要几个小弟弟和小妹妹了。”

    “别乱说,”虽然这会儿永仪和永宁都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承安却也很护犊子的凑过去,挨着亲了亲:“我才没有呢。”

    锦书摇头失笑,却伸手过去,将永宁抱起,自一侧取了个铃铛,慢悠悠的哄着她玩儿。

    被忽略的小霸王永仪吃醋了,蹬着腿要人抱,承安动作要是再慢点儿,只怕就要哭了。

    因为是两个孩子的缘故,所有的玩具吃食,都是一人一份儿的,好看的铃铛,自然也有两个。

    永仪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再看看妹妹手里那个,不知怎么,特别坚定的认为妹妹手里的更好,一边叫,一边用手指着,表明自己想要。

    “都是一样的,”承安对这个儿子没有办法,只能慢慢哄:“再者,你是哥哥,不能抢妹妹的东西。”

    永仪看着父亲,一咧嘴,大哭起来。

    “也不知是像了谁,这样蛮不讲理,”承安没办法,便从一边取了只小老虎给他抱着:“来看看这个,这个好玩儿。”

    永仪还是有些不开心,哭声却断断续续的停了,承安正松一口气,却见锦书怀里的永宁呆住了,瞧瞧自己手里的铃铛,再看看哥哥手里的小老虎,有点受伤的看着他。

    怎么只给哥哥,却不给我呢?

    “你也有,你也有,”承安赶忙哄:“一人一个,都不许哭。”

    “这两个呀,真是冤家,”锦书摇头失笑:“什么东西都是别人手里的好,他有的我也要有,一不如意,就开始哭闹。”

    “小孩子嘛,”承安摸了摸永仪的小脑袋,温柔笑道:“现在胡闹,长大就好了。”

    “再过两月,等他们再大点,咱们便一道回长安吧,”锦书低头抖了抖永宁,笑道:“离京这么久,还真是有点儿惦记。”

    她心里所在意的,不过是两个胞弟与承熙罢了,自从到了扬州后,姚轩姚昭或多或少的来看望过,这会儿最惦记的,应该就是承熙了。

    承安看得透这一点儿,却也没有不高兴,只含笑道:“骨肉至亲,本来就不该生分,回去见见,也是应当。”

    夫妻二人说话,少不得将怀里孩子忽略了,两个小娃娃吱吱呀呀的叫了一会儿,一齐扁扁嘴,打算哭几声给他们听。

    “可别,”承安赶紧回过神来,抱着儿子掂了掂,逗着他玩儿:“只要不哭,怎么着都成。”

    比起永仪来,永宁可乖多了,伏在母亲怀里吃手,又乖巧,又听话,锦书抱得累了,便往一侧去坐下。

    没多久,承安觉得胳膊有点酸,想学着她坐下时,永仪却不肯依。

    “怎么回事,”承安蹙着眉道:“我站着抱你,你不哭,坐下抱你,你就哭?”

    永仪当然不会回答他,学着妹妹的样子,开心的吃手。

    承安试探着坐下,他马上咧开嘴,作势要哭。

    于是承安只得赶快站起身,小心伺候这小祖宗。

    快活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功夫,便到了八月。

    家里新添了两个小娃娃,也更有几分生活气息,这日上午,承安和锦书寻个空隙,往扬州城中去购置东西,为即将到来的中秋置办点儿东西。

    到了这会儿,许多事早就不必他们亲自去做,然而相携一道亲力亲为时,终究别有几分意趣。

    “你看这个,”承安拿起一只拨浪鼓,信手摇了两下,含笑问锦书:“好不好玩?”

    锦书将帷帽掀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看,莞尔道:“带两个回去吧,永仪和永宁应该都会喜欢。”

    这摊位上皆是些小孩子玩具,精致可爱,承安做了父亲,更有几分童心,拉着锦书在这儿停下,选了好些,方才离去。

    “买琉璃珠做什么,”锦书道:“他们太小,一个不好,会咽下去的。”

    “那就先留着,”承安道:“等他们长大一点儿,再慢慢玩儿。”

    中秋前几日,佳节的喜气已经弥漫开来,人行街道,甚至于能嗅到月饼特有的香气。

    “咱们买几个带回去?”承安问了一句,随即又摇头:“算了,这些摊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干净,可别吃了生病。”

    “那就往店面里边儿去买,”锦书一直不远处招摇的旗帜:“老字号的东西,总是靠得住的。”

    那店面确实有些年头,听店家说,还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手艺几位地道。

    承安嗅到月饼特有的香甜气息,倒有些意动,问过掌柜之后,掰下一块儿枣泥的月饼,递给锦书尝。

    将帷幔掀开,锦书送到嘴里去,颔首道:“确实很好。”

    “那就这家吧,”承安道:“多带几个,各种味道的都来些。”

    掌柜按照他要求,将月饼一一装好,嫁给随从,锦书同承安一道,往外头去,却没瞧见不远处二楼,面带惊疑之色的锦瑟。

    ……

    一直到返回居所,锦瑟的手都是冷的,嬷嬷见她神色不好,有些忧心,问了几句,却被她不耐烦的赶了出去,随即从里头将门锁上。

    方才那个人……是锦书吗?

    不对,她在心里连连摇头,明明是早就死了的人,怎么会出现呢。

    锦瑟心乱如麻,纠结一会儿,却忽的想到另一处去。

    倘若那女子只是同锦书生的相像,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她身边人,却并非俗辈,而是当今楚王,这两个人发生牵连,事情可就奇怪了。

    看他们神情举止,似乎很是亲近。

    思及这些年来,楚王一直未娶,身边没人,锦瑟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答案。

    只是……

    在他身边的女人,到底是锦书,还是一个跟锦书相似的女人?

    她从小便同锦书不睦,除非必要,从来不会见面,等到锦书入宫,做了贵妃,册封皇后,乃至于承熙登基,锦书成为太后,这么多年,竟都没怎么见过。

    老实说,到了这会儿,她脑海中对于锦书的印象,也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模糊符号罢了,具体的,却想不清楚。

    可这一次……

    初一瞧见的时候,锦瑟特意打量过那女子身侧,确实是有影子的。

    不是鬼,是人。

    她心里乱糟糟,头脑却很兴奋,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旦掀开,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震动。

    该怎么利用这个消息呢?

    想当初,她那么喜欢楚王,他却始终待她淡淡的,甚至于厌恶,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

    他满心只有一个锦书,别的人都瞧不上眼。

    还有姚家人,这些年来,待她可不怎么好。

    她独自躺在塌上,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假使那人不是锦书,她可以顺势在锦书身上泼一盆脏水,叫她死后不得安宁,也报复承安和姚家,假使那人的确是锦书……

    最后的结果只会比前者更惨烈。

    她就是要将那层遮羞布掀开,叫那伙子人过不好!

    锦瑟是恨姚家人,也恨承安和锦书,但并不恨这些人给予姚家的光环与富贵荣华。

    这些年来,虽然她在府中不得势,但吃穿用度,同年幼时相较,却是天壤之别。

    ——毕竟是皇太后的娘家,总不能太亏待自家姑娘。

    在她看来,这事儿只会叫姚家和承安丢脸,被人非议讥讽,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也就影响不到她的顺遂日子了。

    打定主意,锦瑟笑了几声,翻身从塌上坐起,换了件平常衣裙,径直下了楼。

    “姑娘,”嬷嬷迎上来,小心翼翼的问:“您这是要出门去吗?”

    “嗯,我自己出去走走,就在这条街上,很快回来,”锦瑟道:“你们别跟着了。”

    嬷嬷迟疑道:“这怎么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锦瑟瞪她一眼:“我还能死在外边不成?让开!”说完,便推开那嬷嬷,径自走了出去。

    “帮我传几句话,这就是你的了。”她寻了个角落,交了个小乞丐来,那块儿碎银在她手心里,散着魅惑的光。

    同样的事情,又接连发生了几次。

    ……

    没几日,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便在扬州传的沸沸扬扬,随即乘风,一路往长安去。

    今上生母、先帝所留的皇太后并未殁逝,而是悖逆伦常,同先帝次子楚王隐姓埋名到了扬州,暗中结为夫妻。

    这消息一传出,便引发一片惊涛骇浪,人心更是动荡难定。

    士民皆惊,天下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