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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不过却让人心神清爽,一夜未睡的劳顿一扫而光,我快步走着,只想着快去快回,不管他此时在不在烟波亭,我也只放下荷包就走我淡淡笑着,这个时间,他恐怕是要去早朝了吧。不见也罢,不见,也是最好的。
荷花是全开了,清雅的香气萦绕在身边,我大口大口呼吸着。也许,这将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求皇帝的喜爱,但是,这种逾礼的事绝不能再做了。
若是被发现,我们凌家将蒙受多大的羞耻,父亲将多么伤心!
其实我很清楚,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他,我不想最后发展成我们都无法自拔却又不能在一起的悲剧。
至少,现在我们不再相见于我于他都是好的啊。从他的眼神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情,即使,我们都知道这情是不该有的。
我将荷包放在石桌上,想想又不妥,万一他没有看见怎么办?毕竟他从不进到这羽纱帘中。可是,若是放在地上,却又更是不妥。
我犹豫着,终于决定还是放在桌上时,一个声音响起:“今日很早啊。”
我怔住了,是他。慢慢地回身,脸上带着笑,“王爷也很早。”
他温和地笑着,“昨夜着了凉,皇兄准我告假一天。这次回来一直住在海晏堂的,睡得早醒得就早,就来这里了。”
他的双手背在后面。我稍稍探头看去,被他觉察,便有些羞涩地笑了。随即,他伸出手来,说:“昨夜在御花园看到这雪棠开了,想你应该是喜欢的,就摘了一些养在水里,今晨还是好的。”
我看着他手中芬芳雅致的白色花朵,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惊慌了,竟走进这帘帐中来,用袖角帮我擦着。我抬头看他,在阳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坚定,表情却异常温柔,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他也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羞赧地低下头。
他喃喃地说:“你真是人间女子么?”
我微笑,“王爷以为呢?”
“九天玄女!”他说完,也笑了,“真的让我惊为天人啊。”
我迎上他的眼,“王爷又何尝不让我这样想呢。”
他突然拉了我的手向亭外走,不顾我惊讶的神色。来到西子湖边,他笑着说:“介意与本王一起赏荷么?”
我抿了抿嘴想,终归是最后一次了,去吧。
轻轻地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上了船。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坐在船首,他掌撸,慢慢地驶进了那片清雅之中。
我小声哼着一首民间流传的采荷曲,伸出手去抚摩那些宽大的荷叶,偶尔弯下一朵荷花,轻轻地嗅。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和纵容。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他低吟后,突然大笑出声,“不过,你的裙子不是这荷叶颜色呢。”
我也笑了,不言语。
就这样,在明媚的阳光下的荷塘里轻轻荡漾,我很放松,也就渐渐感到有些困顿了,不知不觉间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恍惚中似听到他说:“诗经中说,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见果真此言不虚。”他已停下了手中的橹,坐在船尾,显然此时正在凝视着我。
我假寐得很香,船在水面荷间轻轻荡漾仿佛摇篮般。
此时,远处岸上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我,“裕王爷,裕王爷”
我睁开眼,他依旧是笑着,眉却皱了起来,对我说:“有人在叫我了,怕是皇兄有事找我。”他微微叹了口气,“吵醒你了?”
我摇摇头,“王爷快去吧,也许是要紧的事呢。”
他点点头,看着我,目光坚定地说:“今夜亥时,我在烟波亭等你。”
不等我回答,又是一句——“别拒绝”。那声音很轻,却极具分量。他说完看向远方,眼神中有份忧虑。
等喊声渐远,他才摇船回到岸上,牵我上岸后匆匆离去。
我慢慢往回走着,手伸进袖中,猛然想起那荷包还没有给他。
定了定心,决定今夜再见最后一面。慢慢走着,我忘记了此时已经快到巳时,宫妃们在这个时间大多会在花园中赏花游玩。
正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我抬头,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较开阔的地带,几个明丽女子正在打秋千,快乐的笑声飞入云霄。声音突然停了,是因为我的出现吧。我仔细看了看,没有柳妃丽妃或者那个安贵嫔,心稍稍放下一些。
那些女子的衣饰不算繁复华丽,看头上所戴,她们应该都是些品级不高的美人才人之类。
“你是什么人啊?”一个不高的女子跑到我身边,看样子不过十三四,样貌可爱。
我笑着,“你是谁呢?”
“我叫紫鹃,是新进的美人,那边的是如月姐姐和绿柳姐姐。”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还有两个女子站在秋千旁。我想是我身上的衣服暗示了我的品级不低,即使只是一件简单的裙子,可毕竟是皇后所用。
我微微笑着,“我和你们一样是这后宫的妃子。”
“姐姐来荡秋千么?”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了笑。
“紫鹃,你在干吗啊?”一个绿衣女子走来,容貌清丽,拉了紫鹃的手却不走,好奇地打量着我。
“绿柳姐姐,我又遇到一位姐姐。”
“你们是哪个宫的?”我随后问道。
“掖廷的乌金阁。”那个叫绿柳的女子见我有些疑惑的表情,又说:“美人们都住在那里,你不知道么?”
我讪讪地笑笑。
“我们回去吧,一会儿那几个娘娘就会过来了。”另一个女子走过来说。
这女子容貌端庄秀丽,颇有大家风范。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也快走吧,那几个娘娘不喜欢有别人在这儿的。”
说完,又转向绿柳,“小心再被柳妃娘娘看见,上次的事”
不待她说下去,绿柳表情变了变,“我们快走吧。”
紫鹃回头看我,“姐姐,你也快走吧。”
我笑着,点点头表示谢意。她们只是低等的宫妃,自然是不敢惹那些得宠的妃子。看着她们三人走远,我也没有过多停留便回到了坤宁宫。
皓月她们已经起来了。紫樱看见我进了宫门,连忙上前,“娘娘,您可回来了。”
我看着她,“出了什么事么?”
紫樱朝里面看了一眼,轻声说:“皇上身边的张总管来了,正等在殿里呢。”
我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走了进去。
“张总管真是稀客。”隔着牡丹花开富贵的徽绣屏障,我端坐在乌木镏金的皇后宝座上,身上披着一件矍金海棠的外挂。
皓月紫樱站在两旁,屏障外是小桂子他们。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我总要摆出点皇后的架势的。
“奴才参见娘娘。”张德海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
我抬抬手,“还不给张总管看座。”
小福子快速搬来一张红木凳。张德海笑了笑,“不用了娘娘,奴才只是来传皇上的口谕。”我起身跪下。
张德海清了清嗓子,“今有凌氏一门,功勋卓越,长子建功,特设晚宴以示嘉奖。”张德海说完,停了停,“娘娘,晚宴在今夜,皇上许您去,正好见见家人。”
我伏身叩谢,微皱起眉头,“多谢张总管传谕,只是”我顿了一下,“只是本宫今晨不慎感了风寒,晚上恐怕是难以赴宴了。”
我轻咳了两声,看了皓月一眼。
皓月领会,走出屏障,“张总管,我家娘娘的身子今日有些不舒爽,还望张总管如实禀明皇上啊。”说罢,递过一块金灿灿的东西。
张德海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娘娘若是身体不爽,奴才这就去给皇上回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奴才再去叫御医来给娘娘诊治诊治?”
我笑着说:“不用了,已经看过了,让好生休养。”
“那老奴就不打扰娘娘休养了。老奴告退。”说完,行礼出门。
“张总管慢走。”我示意小禄子将他送出门口。
看着张德海的身影从坤宁宫外消失,我叹口气坐了下来。
“小姐,为何您不去呢?皇上应该不是不想您去的啊。”皓月不解地问道。
我摇摇头,“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就不去了。总不能让父亲哥哥看到我这般模样吧。”
皓月仔细地看了我半天,“小姐脸色是有些不好,我去给您熬些燕窝粥。您休息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脱下外挂递给紫樱,慢慢走进寝殿,和衣而卧。
心中是悲伤的,这么难得的见见家人的机会父亲还好么?大哥这次立了功,父亲一定是很开心的吧。
皇上赐宴,他一定也想看到我幸福的样子,可是,我却不能去。我知道,彰轩帝这次应该是真的想要我共赴宴会。
上次二哥凯旋回来我就没有去,这次如果再不去的话,难保父亲不会觉察出什么端倪。可是,我不能去,因为今晚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给了张德海一锭金子,我想他在皇帝那里会为我说话的。
我蒙着头,在被子里有眼泪落下。我心里祈祷着:父亲,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吧,日后我们一定能见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起来让蕙菊找出之前绣的那幅大漠如烟图,就差一点了。我想,今夜即便不能相见,也还是给父亲一些东西做个念想吧。
一直绣到用午膳,皓月心疼地连连让我停下休息,毕竟之前一夜也是不停地绣了荷包。我只是笑着告诉她我不累,她也只好作罢。
终于绣好了。苍茫的大漠,点点胡杨,还有策马急驰的人影,近处我绣上了一点点流水的痕迹,只那么淡淡的一道碧蓝,整个绣面便明亮起来。
蕙菊拍手称赞道:“娘娘的绣功真好,这图真美,仿佛都听到了那‘嗒嗒’的马蹄声呢。”
我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快去把它从绣架上拿下来装点好。”复看向皓月,“今儿晚宴你将它送去给爹爹,该怎么办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