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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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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城目露怜悯地看着她:“三皇子马上要来我们长乐宫住一阵子。”想到赵蛮要来,她就觉得愁,虽然赵蛮那如丧考妣的表情看起来比她更愁就是。

    布谷吐血:这是好事吗?这是恐怖事件吧!公主是逗她上瘾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百灵,百灵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她到现在, 想起赵蛮砸向柱子的那一拳都还在瑟瑟发抖。可这个煞星, 马上就要常住长乐宫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轻城望着宫女们如临大敌的模样, 觉得自己实在坏心:看到她们紧张,她居然就奇迹般的不紧张了。

    沐浴完毕, 换上一身轻薄的纱衣,坐在凉气习习的殿内,轻城神清气爽。

    她基本上算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盛夏之际,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享受冰盆带来的凉爽, 这种愉悦轻易就压过了今日见到故人的阴霾, 以及即将和赵蛮同住的忐忑。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到时见招拆招就是, 招架不住就服软。

    布谷举着托盘走进来, 看到的便是她懒洋洋地斜倚在紫檀雕花罗汉床上, 慢悠悠地吃着她们剥好的葡萄,悠然自得的模样。

    阳光透过隔扇,洒在少女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 勾勒出她妖娆动人的眉眼, 她葱根般纤细白嫩的手指拈着青色的葡萄, 送入嫣红的樱唇,舌尖一卷,竟有一种惊人的艳色。

    饶是布谷这些日子天天见她,也不由看呆了一瞬。这容貌实在太过了,随意一颦一笑,便带天然一段风流态度。幸好是个公主,身份尊贵,否则,还不知会遭到何等争抢。

    布谷从托盘中取出冰镇的绿豆汤,呈给轻城:“公主,先吃点这个消消暑。”

    轻城接过抿了一口,汤汁甜甜的,凉凉的,绿豆沙沙的,幸福的感觉直沁肺腑,不由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要是她的病号午膳可以不那么难吃就更美妙了。

    可惜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午膳依旧是反复加热过的软烂食物,只有难吃两字足以概括。

    午膳后,她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盹。小宫女杜鹃站在一旁,帮她轻轻打着扇。

    布谷她们怕她积食,不许她马上就睡。原本她想找了百灵来聊聊八卦,打发时间的,可今日百灵也受惊不浅,需要好好休息来压一压惊。

    就在她快扛不住困意时,忽然看到画眉过来喂鱼。前几日,轻城嫌无趣,叫汪慎问内务府要了两条小金鱼,养在了种着睡莲的水晶盆里。

    轻城蓦地想起画眉先前的话,心中一动,索性把人叫到跟前来单独问话。

    画眉垂眉敛目道:“我看到王姑姑送了一袋金珠给赖嬷嬷,用绣了水鸭子的樱草色蜀锦袋子装着,沉甸甸的。赖嬷嬷一开始不知道是金珠,差点拎不住。”

    宫人的例银有限,王姑姑就算和赖嬷嬷交情再好,也断没有一出手就是一袋金珠的道理。

    轻城问:“什么时候的事?”

    画眉道:“在公主派喜鹊姐姐向三皇子示好前不久。”

    以荣恩的胆怯懦弱,有勇气参与对付赵蛮这件事,除了福全的要求,荣庆的怂恿,自然少不了赖嬷嬷的推波助澜。

    轻城冷笑,又问画眉:“还有吗?”

    画眉道:“我觉得不对劲,就留意了几分。王姑姑后来又来过几趟,有的时候空着手,有时会送一些糕点,有一次我帮赖嬷嬷跑腿,去送还糕点盒,发现那盒子下面有夹层,可以放下几张纸。”

    轻城沉吟不语。

    画眉心中忐忑,极度的寂静中,她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子,递上道:“公主,赖嬷嬷和王姑姑最近的往来日期,所赠礼物,我都记在上面了,您一看便知。”

    轻城惊讶:这个画眉,还真是有心了。

    她接过折子,暂时不看,淡淡笑道:“画眉,你可知她是你的顶头上司?”赖嬷嬷总管她手下的所有宫女太监,画眉这行为,几乎可以算得上以下犯上了。

    画眉心头一凛,麻溜地跪下,叩头道:“可奴婢的主子是公主。”她索性把话挑明,“公主,奴婢是担心她有外心,对您不利。”

    话音刚落,有人在外面接口道:“谁有外心?”

    随着话声,赖嬷嬷背着手,缓步踱了进来。

    她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画眉心跳如鼓,垂下头,没有作声,肩膀和脊背却不由自主绷紧起来。公主刚刚的话,显然在敲打自己。是对自己揭发赖嬷嬷的行为不满吗?她会不会告诉赖嬷嬷?

    画眉遍体生寒,她几乎不敢想象,赖嬷嬷要是知道自己向公主揭发了什么,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轻城倒是镇定自若,皱眉抱怨道:“嬷嬷,你怎么才来看我?”

    赖嬷嬷一愣,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荣恩对她撒娇了。

    小公主生得着实好,纤纤弱质、风流袅娜,眉尖微蹙、美目盼兮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便是赖嬷嬷,也不由心头微软,露出笑容道:“嬷嬷刚刚来看了您好几次,您都睡着呢。”

    轻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笑道:“是我错怪嬷嬷了。”

    画眉便明白赖嬷嬷没有听到先前的话,放下心来。以赖嬷嬷的脾气,要是知道了,必定会马上发作。

    现在,只看公主的意思了。她想着,大着胆子偷看了轻城一眼。

    轻城含笑和画眉对视一眼:有野心,想往上爬是好事,可别把别人当成傻子。

    画眉心头一震,立刻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既然早发现了赖嬷嬷不对,她早该告诉公主,不管公主信不信,她总是尽了责任。而不是一边想着自保,一边又想得到好处,到现在才说出来。这样可算不上忠心。

    赖嬷嬷心里有鬼,又提起先前的话题:“刚刚画眉说谁呢?”

    轻城露出担忧的表情:“我们在说三皇子,他马上要搬到长乐宫来住一阵子,画眉担心他会对我不利。”

    赖嬷嬷失声:“三皇子当真要住过来?”

    轻城听话听音:“嬷嬷已经知道了?”

    赖嬷嬷道:“刚刚韩公公过来了,说晚上陛下会和三皇子一起过来用晚膳。娘娘那边传令过来,请公主过去一起用晚膳。”

    轻城一怔:宣武帝竟如此迫不及待,连夜就要把赵蛮塞到她这里来?

    *

    长乐宫正殿坐北朝南,殿宇巍峨。沿着汉白玉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上,便能看到殿门口地面上有一幅巨大的石雕百鸟图。两边宫柱上用金箔装饰出天女散花的图案,整个宫殿都显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轻城步入其中,便见到赵蛮散手散脚地坐在罩着墨绿团花锦缎椅袱的交椅上,神情不悦。夏淑妃坐在上座,脸色尴尬地喝着茶。显然两人之前的相处并不愉快。

    整个殿内静悄悄的,只有瓷盏碰触的清脆声音偶尔响起。

    却不见宣武帝的踪影。

    轻城心中疑惑,上前向夏淑妃行礼,顺口问道:“父皇怎么不在了?”

    夏淑妃的掌事女官琼枝姑姑回道:“刚刚太后那边来人,将皇上请走了。”

    轻城诧异:这可真是稀奇事。

    太后姓贾,是宣武帝的生母,生有两子,即宣武帝和英王,母家久已败落。因她笃信道家黄老之术,宣武帝登基后便为她在宫里建了个慈月观。太后常年居住观中,不理世事,不见外人。便是她们这些小辈,也要一年半载才有机会见她一次。

    像这样忽然把宣武帝叫去,那是极少有的。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

    夏淑妃的运气可真不好,难得托赵蛮的福,有一次和宣武帝一起用晚膳的机会,就这样被截走了,还是她连抱怨都抱怨不得的人,怎能不气?

    她也不叫轻城坐,冷笑道:“荣恩如今越发疏懒了,客人都到了半天,你却姗姗来迟。”

    轻城暗暗皱眉:她老是这样,受了气就要撒到自己身上。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轻城垂着头不说话。夏淑妃的脾气,越和她争,她越来劲。到底是荣恩的生母,她不想在赵蛮面前闹笑话。

    哪知夏淑妃今日心情格外不好,见她不说话,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越发来火:“怎么,哑巴了?连道歉认错都不会吗?”

    轻城深吸一口气,正要答话,旁边忽然传出一声嗤笑。

    众人不由向声音来源看去。赵蛮靠着椅背,神情不善,慢悠悠地开口道:“我倒奇怪了,明明是我和父皇到了,娘娘才命人去请的姐姐,怎么这会儿反倒怪姐姐来晚了?”

    轻城现在理解福全对他咬牙切齿的感觉了,如果有机会,她也恨不得抽这混蛋一顿。

    姜玉城见她神色不佳,皱了皱眉,担忧地问道:“公主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轻城摇头:“已经好多了。”她说的是实话,王太医脾气虽硬,医术却确实高明。几天下来,她已经好转了不少,只是还不被允许下床罢了。

    姜玉城放下心来,这才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关于三皇子的事,咱们谈谈?”

    寝殿侍候的宫女依次退下,很快只剩了她们两人。姜玉城这才开口:“二弟告诉了我几件三皇子不为人知的事。三皇子这个人,年龄虽小,却是性情暴烈,睚眦必报,行事又不计后果,公主与他结怨,只怕并非好事。”

    轻城想到想到赵蛮满身戾气的模样,那宛若刮骨钢刀般的一眼,头痛起来,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说来惭愧,荣恩从前过得实在闭塞,以至于和赵蛮虽然是姐弟,对他的了解却少得可怜。

    姜玉城问她:“你还记得小时候南越国进贡了两只雪兔的事吗?”

    记忆中确实有这回事。雪兔生得可爱,几个皇子皇女都十分喜爱,却只有两只。太子是长兄,谦让没要;福全可不知道客气,直接抢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给谁,让宣武帝犯了难。最后还是皇后娘娘拿了主意,说赵蛮年龄最小,赐给了赵蛮。

    赵蛮当年才七岁,十分宝贝那只兔子,亲自喂养,恨不得吃饭睡觉都抱着。荣庆看着眼馋,福全那里她不敢打主意,便去和赵蛮商量,要用一斛明珠换兔子。赵蛮不肯,荣庆便天天带着胡萝卜、白菜叶子往他那里跑,兔子吃了荣庆带来的食物,渐渐和她亲近起来。

    后来有一天,赵蛮不在,荣庆趁宫人不注意,偷偷将兔子抱回了毓秀宫。赵蛮回宫发现了去讨要,荣庆也不肯还他。结果也不知是不是换了环境不适应,没过几天,兔子就死了。荣庆还为此大哭了一场。

    姜玉城道:“那只兔子,是被三皇子活活摔死的。”

    轻城被姜玉城阴森森的语气吓得哆嗦了下,哭笑不得地道:“表姐,你故意说得这么吓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