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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梁子带着我从隐蔽在树林里的乡民那儿收集了几十个包袱,说好一会再还回来。
我俩便抱着两抱花色包袱就往西山走。
这时,枣花娘从一块大石头后急急奔了过来,问我们要去哪儿?
山梁子不知我跟枣花的事呀,就调侃道:“婶子,我们要去网鸟呢,咋了,你想跟着去?呵呵。”
枣花娘白他一眼,看着我,眯眼笑道:“郭子,快去快回,别让婶子老挂念。”
看来她真是上心了。
我忙点头:“嗯,回去吧,婶子。”
说完,我俩急急向西山窜去,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枪炮声,鬼子开始攻打山头了。
我和山梁子在高低不平的山岭上,磕磕绊绊地一气跑了三四里,在一个叫“鹰嘴崖”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地方崖壁虽抖俏,但相比其他地方要矮一些,跟山脚的垂直距离只有三十多米。
我们呼哧着坐到一块大石板上,边用包袱结着绳子,边说起了话。
山梁子二十出头,人长得不高,但很爱说话,他问我下山干啥,我不能说实话,就说东家让我去找个人。
他哦了一声,又眯眼看着我,道:“兄弟,我看着枣花他娘对你挺关心的,是不是在土围子下面那会,东家说的话让老太太上了心了?”
我咧了下嘴,没吭声。
山梁子又羡慕地道:“枣花可是俺们村里数一数二的俊妮子,人老实,也能干,从不多说话,俺村有好几个后生都想象着她呢,你若能讨上这么个媳妇,那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我笑了笑,说别瞎说,根本就没有的事,东家也是在开玩笑呢,别当真。
两人说话的工夫,几十米长的‘绳子’结好了。
山梁子又从头把结节挨个捋拽了一遍,见没啥问题,就起身带着我来到鹰嘴崖边上,探头往下瞅了瞅,我见下面山谷里灌木杂草丛生,这儿应该很久没人来了。
山梁子回身把绳子系在崖边的一棵松树上,对我道:“兄弟,小心着点,你大约啥时回来?”
我心里没个底呀,就说不一定,你别等我,过会回去吧。
说完两人点了下头,我紧了紧裤腰带,抓着绳子慢慢往崖下滑去。
等到了山底,我仰头望着山顶,见山梁子在崖边上抱着一颗松树在往下望。我心里一热,用力晃了晃绳子,山梁子便冲我摆了摆手,下了树,往上拉绳子。
其时,太阳已挂中天,应该是晌午了。
我沿着山谷往西走了一段路,爬上了山梁,瞭望着东北面,见依然是山峦起伏,好似没有尽头。
张保庆说过,陵川县城在我们的东北面,朝着这个方向,我就甩开胳膊,撒丫子朝那儿奔去,也不管有没有路,只要方向不错,走个四五十里,估摸着太阳偏西的时候就差不多能到了县城附近。
我连续翻过几道山梁,奔波了约三十多里后,等又翻上一道最高的山梁后,只见远处平原上,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城镇,四周皆有城墙围着。
那应该就是县城吧。
我精神大振,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下山,沿着一条乡道,又往前走了约十几里,遇见路人就打听,一直到了县城大门外,才停下了脚步。
我远远望见城门楼子上飘着一面膏药旗,上面还站着两个端着刺刀的鬼子兵,便不敢再往前走了。
这时我才突然懊悔起来,没有良民证真是寸步难行呀。可又不知山东的良民证在山西地界上管不管用。
心思一阵,觉得还是不过去冒险的好,毕竟城门口那些个日伪不是吃干饭的,我也没三麻子那样的本事。
只好转身走到路边远处的一片灌木丛里,蹲身观察着过往的路人。心想,若有鬼子队伍进城,那保证就是去大堡村扫荡的,这里面肯定就有那个戴礼帽的汉奸。
只要在这儿观察辨认就可。
也是巧,我到达县城附近的时候,太阳已偏西,而蹲在灌木丛里没多长时间,太阳快靠西山尖的时候,便发现西南面的乡道上走来一群穿黄衣服的人,在阳光照射下,他们头顶上的刺刀闪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鬼子回来了!
我心里猛地一振,只是不知道是全部撤回来了,还是留一部分人马仍在那困守。
不过我估计鬼子不会就那么善罢甘休。
望着那支队伍越来越近,我的神经也渐渐绷紧,心想那汉奸最好是我又恨又头痛的三麻子,要不,这事真就办砸了。
即使山顶上那些年轻力壮的能从鹰嘴崖滑下来逃命,可那些老弱病残咋办?再说也不敢再回村里种地过日子呀。
我心里嘀咕着,眼睛就杀了底,阳光正好也是顺茬,望起来也比较清晰。
我看见那支鬼子队伍约有五六十个人,最前面是两个骑马的,应该是鬼子小队长和那个汉奸,但因他们离这儿还有二三里地,我也辨认不清,只能看个轮廓。
俩骑马的后面是十几个头戴钢盔的鬼子兵,他们后面是稀稀拉拉的一群伪军。
说他们希拉,是因为有伤兵被人架着,也有用担架抬着的。
我仔细数了数,不算那两个骑马的玩意,鬼子兵是十五个,能走路的伪军有三十九人,加上五六个伤员,总数应该在七十人左右。
也就是说,他们肯定还有一部分人留在大堡村那儿。
鬼子的队伍渐渐近了,除了身影更加清晰,模样也隐约能看清了,我伏在灌木后,伸头眯眼,全神贯注着走在最前面那两个骑马的家伙,当然最重点是那个头戴礼帽的杂种。
我见他俩并排走着,礼帽汉奸身形瘦削,脸庞因被帽檐遮了大半,始终没法辨认其真实面目。
我又后悔起不该在这儿隐蔽了,这片灌木林距离乡道有一二百米,若头上不戴礼帽或草帽,肯定能辨认出来,可。。。。。。
我急了,眼看他们渐渐走到了我的正面,我还是没能辨认出来,脑子一闪,抓起一块石头,随手往南面扔去。
石头砸在十几米外的一棵树干上,发出了一阵“卡啦”的响声。
那礼帽男子似乎很警觉,闻声转头,就在这一刹那,我终于看清了其庐山真面目——三麻子!
我心里一阵狂喜。
而这时,鬼子们也都听到了动静,齐刷刷地转头朝我这边望来。
我娘,我吓得一哆嗦,埋头扎在了地上。
只听一个鬼子喊了句啥,紧接着就传来了“咕咚、咕咚。。。。。。”的脚步声。
坏了,坏了,鬼子过来了。
这他娘的咋办?我忙转头回望,见身后是一片麦田,麦子刚刚泛青,别说个人,就是连只兔子也遮不住。
跑是绝对跑不了了,站起来投降?更不敢,万一刚起身就被一枪爆头,那连句话都没工夫说。
还是赶紧喊吧,这样也许还能暂时保住命,起码不会被子弹立马打中。
我把身子紧缩在地上,脑袋偏着贴着地,嘶声大喊:“三爷,三爷,我是郭子呀,快救命啊。。。。。。”
没想到,这一嗓子喊出,旋即招来了几声枪响,子弹贴着我的头皮“嗖嗖”地飞了过去,击在后面的灌木枝条上,发出了霹雳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我更昏了,不管不顾地用尽全力大喊:“三--爷!三--爷!我--是--郭--子--呀。。。。。。”
为了让三麻子能听清,我尽力把字拖的长一点,重一点。
最后这句刚喊出,忽听远处一声大叫:“别打,别打!抓活的!”
我靠,是三麻子的声音,这狗日的不救我,还要让鬼子把我活捉?他啥意思?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呜哩哇啦的鸟语。
鬼子们不放枪了,而是举着刺刀,呈扇面形一步步围了过来。
我只好苦逼的高举着双手,伸出灌木,又大喊:“三爷,三爷,我是郭子呀,快救命啊!”
“你他娘的咋呼个啥,快站起来!”三麻子骑在马上,大骂了一声。
我硬着头皮,高举着双手,慢慢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三爷。。。。。。”我脑袋刚冒出灌木丛,又冲远处的三麻子喊了一声,且嗓音里带着哭腔。这不是装的,是当时心理的真实写照。
在我与三麻子的眼光相碰的一刹那,我心又猛抽了一下。
这他娘的,远隔千里之外,我们这对师徒,又在这儿相遇了。心里那滋味,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喜还是酸。
我呜呜地哭着,举着双手被鬼子押到了三麻子马前。
三麻子怪异地低头看着我,大骂道:“你特娘的咧咧个啥,老子还没死!”
他骂着,又转头冲那鬼子小队长呜啦了几句什么。
那小队长乜斜着眼望了我一下,冲几个鬼子一挥手。
我便被他们押着,向前面的城门口走去。
唉,人啊,这智商立马就能分高低,我和三麻子同样落魄地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人家骑着高头大马,还跟鬼子官有说有笑的,这待遇,羡慕嫉妒恨呀。
而我,则成了他的囚犯,过会死活还不知道呢。
还有,不知一枝梅那土匪娘们在城里不,若她也在,我可真就倒了八辈子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