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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人一驴出了村口,沿着乡道一直往西走去。
其时,太阳已偏西,又不时有小风吹来,我顿觉凉爽了许多,心情也宽敞起来。
而三麻子骑在驴背上却始终紧皱眉头,表情很忧郁,似在想心事,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整天在琢磨啥。
我们一气赶了七八里路,天色也近傍晚,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远处的起伏的山峦也被这暮色染的光怪陆离。
“三爷,天快黑了,咱到哪儿住宿?”我转头看向三麻子。
三麻子并没吭声,而是皱眉罩手朝前面观望了一会,自言自语地道:“还有十几里,就到了黑风口了,那山上有土匪窝,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玩意……”
我靠,他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忙向远处望了望,忐忑地道:“三爷,那咱咋办?还是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吧,等明天人多的时候结伴走。”
“这地方前没村,后没店的,去哪儿住?”三麻子道。
我一听这话,急了,道:“那咱也不能往土匪窝里钻呀,实在没地,咱就在路边找个干净的地方歇一宿,行吧,三爷。”
“这兵荒马乱的,找灾呀,不行,要住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咱这金银财宝可不是土坷垃。”三麻子依旧不紧不慢地道。
你娘,你到底想干啥呀。我有些恼火,便不再吭声,闷着头继续往前走,心里暗斟,反正我光棍一根,能窜能跳,万一碰上歹人,老子立马撒丫子,让你这狗日的骑在驴背上瞎得瑟吧,人家的目标可是财物,不是人。哼!
走了没一会,便远远望见前面路边一树林里烟雾袅袅,似有人家。
我大喜,忙牵着驴急走,待近了,竟是一片杂树掩映的乱坟岗子。目及之处,大大小小的坟包一个挨一个,墓地里怪木嶙峋,杂草丛生,晚风吹过,树木摇动,呜呜作响,阴森而又恐怖。
我不由加快了脚步,想赶紧撇开这地方,离的越远越好。
不料,三麻子骑在驴背上,伸手朝那一指:“你过去看看,有没新坟包,若有的话,顺便数数有几个。”
我一愣,抬头望着他,满脸疑惑地问道:“数那个干啥?”
三麻子脸一沉:“要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
我讨了个无趣,便把驴缰绳往他怀里一塞,朝那片乱坟岗子走去。
我不明白死麻子要我找新坟茔干啥,但既然他下了命令,只好照办了,唉。
我扒开路边的枝条杂草,穿过几道灌木丛,来到坟地边缘,透过树林缝隙射下的昏暗光线,我伸头眯眼地向坟地纵深望去,只见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坟茔挨挨挤挤,一眼望不到头。
几乎每个坟茔旁都有一颗树,似挺立的哨兵,或高大或矮小,有的笔直冲天,有的东倒西歪,枝桠相接,横槎交错。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尤其在这夏天的黄昏。
那些坟茔,有很多已经塌陷,张着黑黑的洞口,这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年久失修,被雨水浸塌;二是被野兽打洞,钻进去吃掉了尸骨,三是有盗墓贼光顾过。
这些洞穴里面大多成了狼獾或狸子的栖息地,见怪不怪。
墓丛中,也好似有几座新坟,这从坟包上的草木深不深就能看出。
可要数数有几座新的,就要进到纵深里挨个打量。
我担心草丛里有毒蛇,便折了根拇指粗细的枝条,用力抽打着身前的杂草,小心翼翼地向坟地中心一步步走去,心里紧的要命。
坟地里有很多墓碑,多掩映在茂密的杂草或灌木丛里,这样的坟,都是旧坟,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都有,不管它,只撒目草浅和稀疏的坟包。
我提心吊胆地在坟地里转了大半圈,发现了七八座这样的新坟,有两座似乎才筑起一两天,都是新土,坟前还有杂乱的脚印。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十几米外的景物都模模糊糊了,刚才那些挺立或横斜的树木都变成了一团团黑影,似一个个鬼怪在居高临下地探望着我,冷风吹来,黑影婆娑,呜呜作响,好像随时都会猛扑过来。
我有些胆颤了,便转身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坟地外急走,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急慌中,老感觉身后似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便频频回头窥望,不料,脚下突然一软,“嗷”地一声,我大半个身子陷进了地里。
我惊呼着往外急爬,又猛然感觉脚踝被一只冷冰冰的大手死死抓住,使我脱不了身,我脑袋轰地一炸,撕心裂肺地哭喊:“三爷,三爷快救我呀……”
我边哭喊,边奋力想挣脱地下的那只大手,但我越挣扎,那只大手攥的越近,惊恐中,猛觉小腿肚一阵刺痛,完了,鬼啃肉了!
“呀……呀……”
我疯了,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惊恐中一把抓住了身前的一丛灌木,拼力一弹,身子从洞穴里脱了出来,而那只冷冰冰的大手却仍死死攥着我的脚踝。显然,这是一具即将腐烂的枯尸,胳膊被我生生从其躯体上撕裂。
我哭喊着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向坟地外扑去,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地从我前面的灌木丛里蹿起,“呜——”地扑了过来。
我娘!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风吹醒,身子猛一哆嗦,睁开眼,咦?我怎么在一座青砖堆砌的小屋里,砖缝都用白石灰嵌成横竖的线条,很整齐?这应该是坟墓里的装饰呀,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死了?
我疑惑地揉揉眼,用力掐了下脸皮,感觉一阵痛疼,心里一阵惊喜,因为死人或鬼魂是没痛疼感的。
我痛,那就说明还活着。想到这儿,我心里稍微舒了口气。抬眼一看,竟发现墓壁上还有亮光。
我心大喜,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事,忙看脚踝,那只手不知啥时早没了,但还隐隐作痛,小腿肚也血肉模糊的,幸亏我逃的急,只被鬼啃了一口,虽心有余悸,可又有了安慰,认为可能是我又掉进一个坟茔里昏死过去,直到天亮吧。
你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老辈人说的,只是不知道三麻子那个杂种跑哪儿去了。
他滚了也好,老子自己闯荡,省的整天被他当枪使。
我想着,慢慢做起来,感觉身下硬硬的咯人,低头一看,竟是一块已朽烂的棺材板子,原来我是在这上面睡了一宿呀,靠。
既然天亮了,那就赶紧走吧,我伸头朝外面望去,心里猛地一沉:这……,外面怎么墨黑一片,阴风凄凄的?难道天还没亮?
可,若没太阳,这光亮是从哪儿来的?
我满脑困惑地转头向身后望去,竟看见一个头骨骷髅呲牙咧嘴地顶着一撮火苗,在朝我诡异地笑着。
我身子猛一哆嗦,我娘啊!
我“嗷”地一声,起身就往外窜去,忽然一头撞在了一个物体上,那物体惊叫着仰面跌了出去,我刚要拔腿再跑,脚踝突然又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
我脑袋轰地一炸:“救命啊……”
声之凄厉,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