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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向北不可能让家里为了他掏光家底, 何况这还不是短痛就能解决的,以后每年都要掏一次家底,他自认负担不起, 不如干脆点,让他妈能少生点气。
“妈,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是我的错了。”
桂兰芳大怒,“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你妈的错!那不就是你看中的人吗,你多会挑啊, 一挑就挑中个千金大小姐, 眼睛尖的啊,我看老鹰的眼睛都没你尖。”
“没有, 都是我的错, 我眼神不好, 妈,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别气了,你看你一直冷着脸甜甜该害怕了都, 是不是。”霍向北一边认错一边对侄女使眼色。
霍学恬十分讲义气地挺身而出,小跑过来抱住她奶的腿,一脸“我好怕怕”的样子, 声音颤抖地说:“奶, 不生气。”
桂兰芳狠狠瞪一眼儿子, 转身抱起孙女, 拍着孙女的背说:“奶没生气。”
然后,她就抱着孙女走了,看也没看儿子一眼。
霍学恬给四叔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她也无能为力了。
房间里,霍学恬试探地叫了一声,“奶。”
“你别想替你四叔说话,乖乖待着!”桂兰芳又是一个杯子递到孙女嘴边,“喝热水。”
咕咚咕咚,霍学恬又喝了大半杯水。
看样子她奶不接受求情啊,霍学恬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从她奶怀里溜出来,找出一直用的纸笔,趴在床沿边上开始画画。
“甜甜要画啥啊?”桂兰芳把脑袋凑过去,想看看孙女这是干嘛。
“奶,等下看。”霍学恬侧了下身体,用后脑勺对着她奶,护住纸不肯让她奶看见,仍旧专心的画着。
“还不准看了?”桂兰芳薅了把孙女的头发,揉了揉,“成,奶等会看。”
笔尖在纸上滑动,纸面上慢慢浮现一个比瓶盖小一些的圆形,表面有纸包着,过了一会,纸面上又没有了铅笔的痕迹,而是出现一个又圆又扁的硬糖。
霍学恬把硬糖放到她奶的手心里,“奶,吃糖。”
桂兰芳惊讶了一下,还是打开包装含住那颗糖,糖有一股奶味,味道比以前在供销社买的都好,她瞬间红了眼眶,大孙女都会哄她了,“我们甜甜画的糖就是好吃,奶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糖!”
其实这就是一颗阿尔卑斯原味硬糖而已,她奶喜欢吃她能画一堆出来,没想到她奶竟然这么感动,霍学恬情绪高涨,仰着脑袋,“奶,想吃啥,我画!”
霍学恬感觉自己就像在说“想要什么,买!”一样,一瞬间仿佛霸总附身,浑身弥漫着王贵之气。
桂兰芳不客气地拍了下孙女的脑袋,“画什么画,奶啥都不吃。”
“哦。”霍学恬委屈巴巴地抱着头,刚刚还感动来着,现在又打她,她奶变脸也太快了吧!
霍向北就比侄女惨多了,桂兰芳对孙女最多拍一下,对儿子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霍向北请了两天的假,就跟在他妈后面干了两天的活,桂兰芳要干什么活,他就要抢在前头做完,从早到晚没带歇的,还要受着他亲妈的冷眼刀子,两天下来,他感觉比上了半个月的班还累。
真是作孽啊,他再也不想娶媳妇了!
“行了,你心里不痛快骂他几回就成了,这也不是他故意的不是,下次儿子回来你就别拉着脸了,你这一生气,全家人心里都突突。”霍良田送走儿子,就来劝自己老伴儿,都两天了,她也该消气了吧。
“咋,我生的儿子我还不能说他两句,你看看他是怎么气我的,我没打他都是好的。”桂兰芳可没觉得自己哪做的过分了,就骂儿子两句让干点活就是过分啦,他爹妈还天天在家干活呢,她觉得自己这都是大度了,也没饿他也没打他的,凭啥来劝自己别拉着脸,她就愿意不行么。
“能说能说,我就是说儿子都上班去了,你在家就高兴点呗,你看你不高兴,都没人敢大声说话。”霍良田又劝。
“自己不说话还怪我了是吧,怎么,我还得整天笑脸对着你们啊,我就不愿意看见你们,看见你们我就高兴不起来不行么,我就愿意见我大孙女,见着其他人都一个样,不行啊,我是犯法了还是怎么滴!”桂兰芳继续怼回去。
“没没没,你想咋样就咋样,我不说了还不成吗。”霍良田抹了把老脸,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哪里说得过桂兰芳呢,被这么一怼也不敢劝了。
家里,霍家人过的是水深火热,见天儿的盼着老太太心情变好。
供销社里,霍向北也琢磨着,怎么能让他妈别生气,天天念叨着这事,就连在食堂见到徐小雨都没什么感觉了。
霍向北之前也怕在供销社见到徐小雨尴尬,可被他妈的冷眼折磨过后,他都快忘了到底是怎么惹他妈生气的,这会被工友提醒徐小雨来了,他也没多大反应。
“向北,徐小雨。”坐在霍向北对面的工友一直在使眼色。
“哦。”
“你怎么了?我说徐小雨来了,你听见没。”
“来了就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霍向北终于往后看了一眼,又不甚在意的回头。
工友梗了一下,“好吧。”
霍向北是怎么也想不到让他妈消气,还好他想起侄女马上周岁了,他妈的喜好就是孙女,于是拿出自己剩的钱给侄女买了个礼物。
他特意跟工友调休了时间,在侄女生日那天带上礼物回家。
这头,桂兰芳当然不可能忘了孙女的生日,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大孙女是三月初五那天中午生下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数着日子,到了那天早上,桂兰芳就起来给她大孙女擀面吃,擀了一小把细面,放几根嫩青菜,在上面打个蛋花,最后滴两滴香油,喜滋滋地端着喂孙女去了。
“家里饭都没得吃了,那丫头还能吃白面跟鸡蛋,她咋那么金贵呢。”何小英在屋里就闻见鸡蛋面的香味了,气愤地揪着被子,活生生想把被子撕碎的样子,她就不说让儿子也有这个待遇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可家里的粮食就剩最后二三十斤了,还供着那丫头大吃大喝,这是要让他们全家人都饿死啊!
桂兰芳当然知道家里没粮食了,这还是她经常拿孙女画的地瓜、苞米混进去的结果,不然现在这些都剩不下,看看跟他们差不多的人家,早就开始喝水撑抱肚子了,他们家为啥还能有粮食,不都是她大孙女带来的。
开始粮食多的时候,她往里混点还不明显,现在就不行了,剩下这么点,多了一个地瓜都能被发现,桂兰芳也不得不开始想其他的办法,就是又要累着她大孙女干活了。
“甜甜,吃饱了没?”
霍学恬摸摸圆鼓鼓的肚子,说:“饱了。”
“甜甜,这几天你给奶画点粮食吧,现在家里粮食快吃完了,外面也买不着粮食,十几张嘴都等着吃,奶也不能看着他们都饿死吧。”
霍学恬没想到她奶是刀子嘴豆腐心,正有些感动,又听见她奶继续说。
“养他们那么多年,费了我多少粮食,这么饿死了多亏啊,还是让他们活着给我干活更划算。”
“……”
“奶,我给你画粮食吧。”霍学恬觉得她奶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了,她的感动啊,都碎成了渣渣。
霍学恬现在画地瓜和苞米很熟练,不过两者相比,还是地瓜更简单,所以她画的地瓜也比较多,地上堆了十几个地瓜,苞米却只有几个。
这么画久了,霍学恬也觉得有点单调,干脆画起了大米来,大米的样子她还是熟悉的,画起来也不难,她先在纸上画了个碗,再在上面画米粒的样子,这个倒是耗费了不少时间,她手都酸了才画好。
桂兰芳看着这碗米,问:“甜甜,你咋还画个这么好的碗出来了?”
霍学恬手一颤,妈呀,她画的是个大白碗啊,比家里用的碗好了不止一点,怪不得她奶要问了,她眨着眼睛,说:“不知道啊。”
孙女这么说,桂兰芳也没怀疑什么,就是把碗里的米倒出来,拿布将碗包起来藏柜子里,这碗跟家里用的碗差太大了,一看就是新的,不能拿出来,她又把红薯苞米也藏好,今天画的这些都将近二十斤了,要不是看孙女画的轻松,桂兰芳早就拦着孙女了。
她都想好了,过几天她拿着粮食往黑市走一趟,就说是在黑市买的。
现在她让孙女先画着,十几张嘴呢,要吃那么多粮食,当然要让孙女慢慢画才行,不然过几天让孙女一口气画出来,那不得累死她大孙女了吗。
都是儿子们不争气,还要她大孙女受累。
“妈,我回来了。”
桂兰芳刚坐下喝口水,就听见不争气的儿子的声音,脸立马拉长了来,也不应声。
没人理他,霍向北又说:“甜甜,四叔回来了。”
还好霍学恬没有她奶那么高冷,她小心的看了眼她奶的脸色,叫了一声,“四叔。”
“诶,甜甜今天过生日,四叔给你买了个好东西,来。”
霍向北把自己给侄女买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盒子装着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红绳上挂着一粒银色的铃铛。
桂兰芳瞥了一眼,“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就是个红绳子啊。”
“妈,绳子是没啥,主要是这个铃铛是银的,我特意把绳子弄短了,你看甜甜戴上刚刚好,到时候甜甜走到哪你都能听见。”霍向北把红绳戴到侄女手腕上,还动了动铃铛给桂兰芳看。
终于,桂兰芳大发慈悲地给了儿子一个正眼,“还行。”
霍向北长出一口气。
霍家水深火热的日子,总算在霍学恬生日这天结束了,就是霍向北的亲事又要往后拖,谁叫大家都饿着肚子没饭吃,都要饿死了谁还想结婚的事啊。
霍向北也是说供销社很久都没粮食卖了,一家人想来想去也没办法,只能让霍向北多盯着点,看见有粮食到供销社就赶紧买。
桂兰芳在旁边听了半天,等他们说完了才慢悠悠的开口:“我过几天去黑市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