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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众人确是再未遇上迷魂阵,就是行尸路过也没望他们一眼,这一趟倒是走得极为轻松。可坏就坏在未发现布阵人,也未发现半点灵力。就连原本欢脱的甘云归也是眉间思虑紧锁,一十分副谨慎的模样。
四处白雪厚积,偶尔风扫过枯枝也会掉些积雪,一步深踏的一个个脚印都被召鬼隐去。林子间大多地方相仿,饶是沿路标记仍是有些分神。
看向雪色弥漫的山头,此时已接近傍晚,大家仍是一无所获。担心回程夜深,虽是气馁大家也准备下山再做打算。
一路下来甘青司很是安静,山中阴气让他鬼力周转,对周遭的情况更加敏锐,虽然灵力他无法感知,可鬼力还是清楚的,他忽然开口问道,“小瞳,你们几日里都只遇到行尸吗?”
白瞳也反应过来他的问话之意,答道,“从我们来那日就只有行尸。”
一时间大家听的迷糊,江溢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无浪兄,你可曾见过行尸众多的地方竟然连半点亡魂都没有?”
江溢寻思半会儿,道,“难怪我觉得不对劲,路上荒坟不少,就算身体成尸不至于半点亡灵都无,莫非这里有人探过魂?如此说来,百家定脱不了关系。”
“是啊,这里只有行尸,想必尸者都是些寻常百姓,有心人借此袭击中迷魂阵之人,又为了保全自己灭其魂魄。”甘青司道。
白瞳道,“当初阿久接到宫师傅消息后我便又去了趟县衙,结果在暗格发现另一本县志。我比对过后发现与现有的唯一处不同,就是二十五年前曾有慕氏一族迁至玉岭,可不知来处。我暗地查探后,百姓家神龛上无一户慕姓,就是仙门之中也无。”
“我也在结界外的山坡寻过,无坟为慕氏。”白苏道。
“义庄宾客薄中亦无。”白瞳道。
听完后众人陷入深思,唯有甘青司眼睛往四处打转,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你们有没有闻到烟味?”
江溢冻得鼻塞,道,“哪里有什么烟味?”
“大哥,这分明是红烧肉的味道。”金玉堂乐悠悠道。
“不愧是小玉儿,我说怎么这么熟悉。”甘青司笑道,“走,找肉去。”
循着香味前行也足足绕了大半个圈,只见层层雪间站了一座小屋,门外围满篱笆,一颗梅探进半边身子落了白地些许花色。整整齐齐的花坛像是种了雪,高矮不齐并立,从远处看格外悦目。一人颤巍巍的走到花台把面上的雪用枝桠刮进酒坛,等她转过身来就见一行人在林子间,她错愕地盯着对面,一个心惊就把坛子砸在雪地里。
老妪有些慌神,她吃力地扶着花台往下蹲,一人飞快到她身边将酒坛捡起。
“老人家,不好意思吓到您了。”甘青司说完就见老妪摇头。
“太多年没见人,是吓着了。”老妪接过酒坛蹒跚返回屋中,回过头见他们仍是站在小雪里,她道,“外头冷,进来吧。”
“多谢老人家。”
屋子并不算开阔,甚至有些湿冷,泥墙不知裂了几道缝,就连神龛都积了一层厚灰,唯有一幅画给房子添了些生气,其上也是雪景,还有一双看雪人。老妪放置好酒坛又拿着篮子坐到木床开始缝补衣物,她抬眼看了一下几人,问道,“你们来这深山老林做什么?”
“有事来查探一番。”甘青司问道,“最近老人家可曾看见过什么人?”
她干瘪的唇浮起笑意,眼角褶皱也愈深,苍老声音道,“哪有人会来这鬼地方。这天也快要黑了,你们从哪里来赶紧回哪去吧。”
甘青司一听这话连忙道,“老人家你看这天都快要黑了,我们要是这时候走,不得在这老林里摔个半死也得被行尸啃干净了。不如您收留收留我们?”
江溢见他那装乖的模样恨不得踢上两脚,可碍于当前状况他也只能一个劲的笑。
老妪眼中满是不愿,她咳了一声又低头缝补那件全是补丁的衣衫,叹道,“我这地小装不下你们。”
“老人家那你看我们蹲外边成不?绝不占您的地儿。”甘青司笑脸相迎,那叫一个灿烂,一点都不把人的逐客令听在耳朵里。
手中针线一停,她瞟了眼白苏,“小姑娘,随我来做个饭吧。”
白苏柔柔一笑上前扶过老妪的手,两人随即走出大门。
“太好了。”甘青司舒坦的坐在板凳上,一个劲的欣喜。
江溢见他高兴,问道,“哪里好了?”
“老人家愿意收留我们了,能不好吗?”
“那能叫收留吗?还不是你硬赖下来的?”
甘青司笑笑转眼看向神龛旁的画,眼神久久定格在落款处,他轻念出声,“洛妆。”
席若白见他出神,问道,“可是认识?”
他摇摇脑袋,“不认识,走,听欢我俩去帮忙吧。”
席若白点头应下。
说是帮忙甘青司其实就是偷闲,活像个监工站在厨房门口时不时搭个话。
“老人家,这大冬天的您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吧?”
“嗯。”
“老人家,门外的梅花是您自己种的?”
“嗯。”
“老人家,屋里那副画真好看,那落款的名儿可是您?”
“不是。”
老妪切着菜,白苏掌着勺,席若白添着柴,闲来无事的甘青司又问道,“老人家,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老妪也实在受不了他的话劲,道,“有。”
“什么什么?”说完人就撩起袖子准备干活。
“保持安静。”老妪话完就听得两声笑,一个来自白苏另一个来自席若白。
甘青司缩了缩身子几步蹲到席若白旁边小声问,“听欢,我吵吗?”
席若白偏身一笑,摇头道,“是非常吵。”
他赌气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憋屈的样就连老妪看了都直摆脑袋。
许是没了甘青司掺和,晚饭也吃得极为安静,见大家吃饱喝足他立马抢先收拾,拉了个小板凳在厨房洗碗,就连哼个小曲的兴致都无。席若白将碗筷放进水中,正要挽袖子就被他打断,“不成,这我来洗。”
“夙冶,你还生着气呢?”席若白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实在有趣,又问,“不理我?”
甘青司擦擦碗边,哀怨道,“你嫌我吵。”
“我何时嫌你吵了?”席若白无奈笑道。
他一撇嘴,道,“那你说我吵。”
“那是事实。”
“哇,席听欢,你往我伤口撒盐,你不爱我了。”甘青司像是泄愤般狠狠的刷碗,一个不留神洗碗水就溅在眼睛边,他正要用手腕去蹭就被席若白拦下,他凑到甘青司身旁将水擦干净,又仔细看了看。
“可有溅到眼睛?”
甘青司闭上眼猛点头,“痛。”
“我去拿水给你洗洗。”
“不成。”
“不洗怎生好?”
“亲一个。”甘青司笑道。
席若白愣了愣,道,“不要。”
“为什么?”
他偏过眼,吞吞吐吐道,“刚溅了水。”
那意思就是能亲?
“换个地儿,这里这里。”甘青司支了支下巴示意,见此席若白凑上去在他唇上飞快点过,随即起身走开。
“席大公子!你去哪儿?”
“回屋。”
“你不安慰我了?”
“安慰你作甚?”
“哇,亲完不认人,席大公子你好狠的心!”
席若白拿他无法又回到他旁边,“这样可满意了?”
“不满意。”
“那如何才满意?”
“亲久一点。”
“甘夙冶你不要太过分!”闻声二人一回头只见甘云归十分嫌弃的看着他。
“我怎么又过分了?”
“正事不做成天想些下流事!”甘云归指控,大步走到他面前,“你说你一天不想着占人便宜会怎样?”
“会死。”
“……,”
“……,”
夜里白苏、白瞳、江溢与席子期趴在桌面而眠,而席若白、甘青司、甘云归和金玉堂就坐在长凳靠墙合眼。油灯早已熄灭,屋中火炉仍是作响,伴着深睡的呼吸声夜更沉了几分。卧在床铺的人掀开被子,摸黑许久才穿上鞋,她踉跄几步到木箱前翻找半天,最终拿出几张长毯。借着窗边月光走到桌边给几人盖上,又来到甘青司面前,望着几人睡颜她驻足许久发出低不可闻的哀叹。
“前辈,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一句话让老妪的手顿在半空,她颤着手抹了抹眼中热泪,许是有些意外的缘故,眼角泪水都未曾擦干净,她看着双目清明的人,道,“告诉你什么?”老人的声音十分沧桑,藏着道不尽的无奈,她又劝道,“明日早些走吧。”
“前辈,您认识小玉儿?”
“小玉儿是谁?”
“前辈知道的,他身有灵鬼两力,兴许与玉岭有关。”定定看着她,甘青司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您应该清楚,可若是前辈不说,这件事只会埋得更深。”
老妪驼着背走回床边,她遥想着什么,道,“我只是一个住在深山多年的孤寡老人,哪知道你们的目的?”
“此处迷魂阵不少,行尸更是众多,若不是通道法之人怎能在此凶险之地生活,日前的黄法道灵人应是前辈吧。我见前辈对小玉儿十分上心,可是您认识他?”
老妪长叹道,“我不知道,也不认识。”
“那前辈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画上落款人是谁?”
老妪看向那幅年代已久的画,目光深沉,“你问这个作甚?莫不成你认识她?”
甘青司摆首道,“我并不认识,可她落款留的那个印记我在山洞中见过。”
“山洞?何处的山洞?”
“卫海上的一个荒岛。”
老妪满眼泪水,一手拍在膝盖,叹道,“造孽啊。”
此时大多数人都已转醒,唯有金玉堂还有些迷糊,他揉揉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不明所以,待他对上泪眼朦胧的老妪,就见她眼中哀切满是留念。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玉堂。”
“在哪里长大?”
“金华。”
“可有家人?”
“从我记事起就是一个人。”
“你的名字从何而来?”
金玉堂掏出胸口红绳,护身符正面绣着个金字,而背面为久安年神乐,“原本大家都叫我小堂,我九岁时认字的鹰哥告诉我这个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上边是金字,我想或许是我的姓呢,就让他给我取个特别有钱的名字,然后就叫金玉堂了。”
老妪啜泣不忍道,“久安年十一月你在玉岭出生,你母姓金,父姓张,原本的名字叫张惜洛。”
金玉堂笑了几声心中有些沉闷,他道,“你肯定是骗我的吧,老婆婆,我是在金华长大。”
“当年是我让人将你送出玉岭。”
眼泪莫名的滴了下来,金玉堂仍笑道,“这么说婆婆你认识我?”
老妪点了下头,她含泪道,“你父唤我一声娘亲。”
金玉堂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原来,他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