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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府后院角门。
远远看,一帮人鬼鬼祟祟,慌慌忙忙正在忙活。
是管家带着四儿还有几个得力的仆子搬运麻袋子上马车。麻袋子里头装的正是日前与庄禄密谋处理的那几个回疆刺客。一切装好妥当,管家令四儿领头出去。又给他一包银子,叮嘱些小心,快去快回等话。
四儿驾车去了。
管家方安心舒个气,转身回去关门。此时,一辆马车打前方驶来,停在门口。远远便听到有人叫留门。
管家探头出来一看,只见庄璞和旺五从尚未停的马车上跳下来,一溜地钻进门。
管家嗔怪道:“哎哟,我的二爷,您这是?”
庄璞“嘘”的鬼祟动作,摇头晃脑,明显在外头吃了不少酒。他示意不要声张。
庄璞道:“太太知道我从这门进来,叫你守着?”
管家道:“二爷说什么笑,该下钥门了,出来看一眼。”
庄璞整理整理衣裳,摸黑地朝里头去了,不住回头说道:“你给我咬紧了不说出去,有你好处的。”
管家只当他说笑,自顾下钥。
庄璞打北府一路操近道拐回西府,他的贴身小子旺五怕他摔着,拉拉扯扯扶住走。主仆两人一脚高一脚低,蹑手蹑脚,如同做贼一般。
尚未到西府,举头看到大堂厅的灯还亮着。
此刻在西府大堂,又是另一番景象。
里头。
郡主堂上坐,姨娘凤仙领宝珠、绛珠等丫头给秦氏、熹姨娘、小姨娘、曹氏及婆娘们侍奉茶水。
郡主坐相倒显得不自在,眼下个个都变法子说话,叫她难以自处。就是为曹氏跟二老爷的事。定是想让郡主给出出主意,好叫外头的人死心在外。大抵是这意思。
郡主为人沉着阴冷,心思又稠密,再者位分尊贵,她能帮言语,曹氏胜算极大了。
只见秦氏道:“依我看老太太是瞧着外面那个肚子,大老爷又远在外头,眼下只能三老爷说一说拿个主意。”
众人挨不了曹氏百般的哭诉哀求,只能围坐说说,给她个安慰。
郡主道:“这样的事,三老爷也是说不上话。老太太下了心,二老爷又使出了性子来。”
秦氏道:“府里就你能拿得主意的人,再不制止,往后的如何得了。”意味深长看曹氏,曹氏两只眼睛哭肿得跟水蜜桃儿似的,便再道:“二太太是咽不下这口气。”
曹氏哭着:“我是担心,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引到府里,可不是我的罪孽了。”
熹姨娘道:“这和太太有何干,横竖有二老爷呢!”
小姨娘抚了抚肚子,道:“外头瞧准太太这样,下了心要进来。可叫太太日后守空门空柜子。谁不知道有个出处是好的来。”
秦氏听她一言,心里百般滋味,却道:“你们两个还添乱!我们过来指着三太太讨法子,你们何苦来。”
熹姨娘和小姨娘不敢说了。
郡主犹豫神色,凤仙在一旁帮道:“我们老爷太太们也是知道,老太太下定了的事,他一万个不敢说,再一层,那边还是二兄长。如何说得?”
秦氏低低一笑道:“也是了,大老爷不在,二老爷是当事人,四老爷能说上话?能指的就只有你府里三老爷了。三太太你心里是明白不过的。”
幺姨娘原本不想说话,此刻又提到她南府四老爷,便道:“古往今来,男主外女主内,老太太是我们的班主领头。说得住老太太,才是正理,我们何时去顶撞过老太太的,就是老爷们也是要十全十的听。”
郡主道:“这事儿,你们都这样说,也是一半好一半的不好。瞧好的心里也舒坦不是?”
秦氏会意,一笑。
曹氏呜呜咽咽,没搭郡主的话,倒对秦氏道:“那你今日又帮着老太太……”
秦氏无奈状:“我今日不圆个场子,我怕你也落不下个好儿的。”
曹氏语咽了。
熹姨娘道:“要我说啊,三老爷说的不听,三太太回去求王爷,狠狠治他的罪,远远把回疆旧部女子给打发回去,落下个清净岂不好。”
郡主听着,气涨红了脸,没说话。这话里头,说她有公私不分,家丑能外扬的嫌疑。
秦氏瞪了熹姨娘一眼。
熹姨娘才赔笑:“这种家事,怎么能求亲家老爷王爷府上的。我也是气不过说说罢了!”尴尬把头往外扭,好掩饰不安,猛地,见两个人影在院子外晃过。
熹姨娘正好逮到岔开话的由头,便起身,走出门口大声:“谁?鬼鬼祟祟的!出来!”
众人皆惊起。
一会子,只见庄璞和旺五狼狈不堪走出来。
庄璞歪头斜脑笑着上前请安,再道:“我瞧着热闹,没敢进来打扰。太太们继续,我先走了。”
郡主正难为找不到话,庄璞出现正是时候,故道:“不像话,这么晚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庄璞道:“我就是路过。”
郡主透过昏涩的灯光,瞧出庄璞那涨红的脸,更是怒了:“你给我进来说话。”
庄璞和旺五走进去。
郡主仔细看了下庄璞,不管理他人在场,变个严厉脸面道:“这成什么了,我看是吃了酒才溜回来。旺五,你给我跪下。”
旺五惊吓不已,跪下。
郡主厉声道:“主子都给你带坏了。要跪院子跪去,不到天亮不许起来。”
旺五胆胆怯怯退出去,远远在门外院子上跪着。
郡主再又教训起庄璞:“你瞧瞧你,有主子样没有?宝珠,你去把二爷房里的湘莲叫来!”
宝珠应了出去。
秦氏等人见郡主如此生气,想出言宽慰几句,又插不上嘴。再看到庄璞满脸羞红,众人留下多是伤体面。
秦氏故而道:“三太太你且莫气,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去处。”
郡主道:“太太不要替他说话,惯出来了以后降不住,越发把老祖宗脸丢尽才罢。”
这话打了东府庄顼,又打了北府庄禄,众人心里明白,于是不敢再劝,急急告辞回府。
见众人走,郡主才用手戳指庄璞的额头:“你呀!就是不学好,以后有你大哥哥你二叔做榜样,一群人来为难你娘来了。”
郡主说着哭了起来。
庄璞跪在郡主跟前,抱着郡主:“母亲息怒,太太息怒。”
当下,宝珠传来了湘莲。
湘莲见主子二爷跪着,她便一进来也跪下。
郡主也不看视一眼湘莲,回坐,冷冷道:“你是二爷房里大丫头,就净眼看着他浪荡。你有心跟我过不去?”
湘莲急叩头:“请太太恕罪。”
郡主道:“别说恕罪不恕罪的,看不好爷,你别留了,明儿找大姑娘去支银子,出去吧!”
湘莲听得要被打发走,心里怎么也不肯,于是道:“求求太太了,别让我出去,求太太了。”死死磕头求。
郡主对庄璞道:“你且回去,等着我告诉你父亲,好好整理你。”
庄璞站起来,担忧看了一眼湘莲,终也没帮劝说一句,走了。
余下,旺五在外头跪,湘莲在里头跪,等候。
郡主也不再言语,扭头转身歇息去了。
倒是郡主的丫头绛珠见湘莲可怜,回来道一句:“兴许在气头上,你就给撞了。日后没撵出去,好歹看住二爷才是。”
湘莲泪流满面,待绛珠等丫头也走了,湘莲才讪讪从地上起来,走到外头跟旺五一道跪。
次日晨早。
因老太太头天因庄禄的事,心神不宁,下夜犯起头疼病,晨早才歇息得,遂让众人不必来请安。庒琂这才早早来西府给郡主回个安礼。
庒琂领三喜、慧缘才进西府的门,远远看到两个人跪在外头 。那旺五斜着身子,一歪一歪打瞌睡,倒是湘莲正正直直跪立。
庒琂从两人身旁过,略是顿步低头一会子,没说个什么,便往大厅里去了。
此刻,郡主已在堂上,庄玳问过安读书去了,庄璞倒没好意思来,叫财童过来代请。宝珠和绛珠两人伺候茶水。
庒琂进来,款款施礼,问过安。
郡主让坐,再问及食睡等闲言。因看外头跪着两人,庒琂怪奇问:“他们犯了何事?竟似跪很长时间。”
宝珠在一侧回说:“姑娘不知道的,我们太太只让旺五一人跪着惩戒,可没让湘莲跪着。”
庄琂一笑,道:“我看着是下人们惹二哥哥犯事了。太太不肖与她们生气。”
郡主笑道:“姑娘体贴懂事,你二哥哥有你一丁半点也不枉我操这份心。”
庒琂道:“二哥哥是有血气的人,太太又疼爱他,自然懂得孝心。”
郡主道:“都是这些不正经的下人教唆,以前可不这样!这个旺五,主子说什么就顺着主子意去,出去吃酒半夜才回来。这湘莲,我瞧着聪明,凡事都替主子捂着,留有何用。”
庒琂大体听出个缘由,看了院子外湘莲一眼,她眼泪一直不断,一边抽泣。庒琂心里一动,莫名的可怜她。
郡主再对身边的绛珠道:“绛珠,你看大姑娘起没?请大姑娘来打发走湘莲。”
绛珠看了一眼庒琂,自己为难没动。有请庒琂帮言语的意思。
庒琂领意绛珠的眼神,便对郡主说:“太太息怒,先不必差绛珠姐姐过去。”
郡主冷冷道:“为何?”
庒琂道:“太太,我虽然没见过大门大势的,可我懂忠主之心难能可贵。话说千金难买一人心,万金难收一忠心。再者说,用过的人是熟悉脾性,换成其他或新人来,摸不准脾性的,再有好歹岂不是枉费太太的苦心了。”
郡主听得说,觉也在理,脸上依旧挂着气愤。
庒琂再进一言:“我看着这湘莲是太太*过,甚是懂规矩,太太没叫跪,她还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可见其之诚心。打发出去后,有些话再传出去说太太*的人对主子如何如何,可是致太太纵教之过,旁人议论起来,横竖是太太的人……”
郡主怒气松懈许多,对庒琂和声道:“你是怎知道她是我*的?”
庒琂一笑:“琂儿愚钝,想着不是老太太指过来服侍二哥哥就是太太指派的。旁人议论起来不说老太太的不是,是要说太太的不是了。”
郡主无奈,冷声道:“那是有错发落不得了?”
庒琂道:“有错当然是要发落的,太太打发了出去,一则二哥哥身边少了个知暖倒茶的熟悉人,二则为这些小事坏了太太名声。得不偿失。”
郡主道:“依你看,如何处置?”
庒琂一笑,分别看了一眼宝珠和绛珠,才道:“听得下人都说太太是各府里最怜悯人的主儿。他们宁愿这么跪也不离去,想必也在这个理儿了。太太怜爱之心,都有共见。”
末了,郡主得这么一个台阶下,瞭眼屋里的丫头们,才又对绛珠撤撤手,算作罢。
郡主道:“罢了,你们琂姑娘求了这个情,我岂不给的道理。你去给他们两个说,今儿我看琂姑娘的份儿上留下他们,若是下次二爷再有什么,我就不留情面了。”
绛珠等听郡主这般发落,心里是喜欢,都不住给庒琂一个感激之色。庒琂岂有不知的,只暗下细细微笑,应景过去。
余下,郡主又把北府庄禄老爷那档子说前前后后给庒琂说,大体意思让庒琂不要怪罪北府的。这些礼面上的应对,郡主如此说,庒琂也如此应,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