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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尽管这么说,其实他对况且还是很满意的,甚至有些意外的惊喜,他想不到况且还真有几分治军的才干,居然白手起家,折腾出很大的成绩来。
按他以前的构想,就是从各个军队中挑选一些精兵组建队伍,根本没想到况且敢招募新军,这种事就是戚继光做起来也并不容易。
至于开放海禁、整治沿海,张居正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如果有成功的可能,他和高拱早就着手做了,也不用皇上操这份心了。
国库空虚,寅吃卯粮也是很早就开始的,在嘉靖年间就已如此,所以海瑞那句“嘉靖就是家家净”才让嘉靖帝气的坐都坐不住,经常在寝榻前来回踱步,一会说非杀了此贼不可,一会又喃喃自语此乃忠臣也,最后嘉靖帝就是在这种矛盾愧疚中驾崩了。嘉靖心里也是有愧,他立志要做中兴之主,如汉武帝、宋太宗那样的明君,结果把国家搞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大臣们私底下都在骂嘉靖,但他死后却给予了他公正的评价,他的庙号是世宗。
一般皇上庙号仁宗、宣宗的都是好皇上,带有世宗的更是中兴之主,比如汉武帝就是,另开一世新气象、新格局,这是非常高的赞誉。
古时不但给大臣的谥号非常讲究,务必要准确地形容出一个人的政绩,对皇上也是如此,毕竟新旧皇帝交接之间,大权暂时就由大臣们接管,皇上和皇族也干涉不了。
对况且这次严肃军纪,张居正心里也是很满意,他说况且做的还不够,不过是希望况且做得更好。
他视况且如同子侄,所以也是从严要求,夸奖的话少说,也没有必要,倒是想要传授给他从政和驾驭手下的经验。
况且良久才道:“我还以为大人让海大人巡抚江南,是为严格实行一条鞭法做先声。”
张居正想了一下道:“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不是主要意图。一条鞭法现在实施良难,并不在于地方上,而在于中央,徐相第一个就反对,只是他嘴上当然不会说,那人属于阴柔型的,想做什么自己决不会开口,更不会自己做,反正有的是人会为他来做。”
况且心中一凛,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张居正不满徐阶,不是说两人有师生关系吗?
他心里思忖,不知徐阶跟张居正究竟什么关系,徐阶对张居正倒是极力提携,张居正任尚书、入内阁都是徐阶提名,而且全力运作,看起来张居正对此并不领情。
张居正不领情也是有足够的底气,当尚书、入内阁在他看来就是必然,没有徐阶的提名和运作,也不过是晚几天的事,徐阶这种做法倒像是送顺水人情。否则就是背道而驰了。
这种做法实际上还带来很多麻烦,高拱就因为徐阶一味向张居正卖好,跟张居正的关系有了裂痕,以前那种合作无间的默契已经不存在了。
在起草嘉靖帝遗诏时,本来应该徐阶跟高拱合作,毕竟高拱才是隆庆帝手下第一红人,可是徐阶却故意甩开高拱,找到张居正和他一起草拟嘉靖帝遗诏。
这固然是很大荣耀,更是地位的象征,却惹毛了高拱,连带张居正都恨上了,以为两人想要彼此勾结,挤对自己。
张居正并无此意,却被狡猾的徐阶引入局中,等他发觉时已经晚了,张居正后来对徐阶不冷不淡,就是因为这件事。
况且对此并不知情,只能隐隐约约猜到几分,这种事连他也不敢开口求证,只能存疑。
他至今没去徐阶那里拜访,心里有种愧疚感,毕竟徐阶可是练达宁的恩师,练达宁又是他的座师。
此事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有人攻击了,只是况且早就被定为张党,跟徐阶保持距离倒是没人感到意外,如果况且跟徐阶走的太近倒是会让人啧啧称奇了。
况且根本没想这么多,他开始时谁也没去拜访,就是自认为是瘟疫和事妈的化身,唯恐牵连到别的人,所以才闭门谢客,也不拜访什么人,只有张居正这里他避不开,毕竟他顶着张居正幕僚的身份。
“徐相反对一条鞭法?”况且讶然。
“他怎么会不反对,如果严格实施一条鞭法,他拥有那么多地产,要交多少税?”
“钱的问题?”况且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他以为,到了内阁大学士这层次,银子应该不成问题了。
“当然是钱的问题,一切都是钱的问题。”张居正苦笑道。他自己虽然没有钱的困扰,可是他天天为各地方经费的筹措费尽了心血,伤透了脑筋,却也无计可施,毕竟天上不可能掉下几座银矿,国库之空虚无法纾解。
每天都有许多人谒见他,一部分是为了官职,更多的则是想早点拿到中央财政核准的经费,无奈僧多粥少,抢都难以抢到。
“我知道你身家丰厚,以后也不要乱花银子。更不要无谓的乱撒钱,以免在该花钱的时候拿不出来。”张居正教训道。
“是。”况且低头应着。
他心里暗笑,他身家丰厚什么啊,如果单靠俸禄,他也就是将就过日子,加上武城侯府给他和萧妮儿的年金,也就是过的宽裕一些,他大手大脚的还是因为小君抄了福建郑家的老底。
想到以后可能要去福建,福州郑家可是死敌,那时候情形会很难耍的。不过他也不怕,他又不是一个人孤身前往,是带着两万大军,就是霸王硬上弓也能把郑家平掉,只怕郑家来软的,耍手段。
“大人需要用银子吗?如果需要尽管开口。”况且笑道。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张居正笑骂道。
“我是说真的。”况且有些讪讪笑道。
想到那次拜见高拱就是送出一万两银子,可是他来到北京后,真还没给张居正送过任何礼物,更不用说银子了,无非是逢年过节写过一些条幅中堂的书法作品。
他手里存有唐伯虎、文征明、沈周的字画也送了几幅。张居正倒是十分喜欢,也没表现太多。张居正虽不是书法家、画家、眼界却是很高,等闲作品不放在眼里。
况且觉得既然是文人,送礼就应该雅一些,送银子太俗了,送书画大家都有面子。
“我真的不需要,你就不用多想了。”张居正摆摆手,笑了笑。
况且不敢多说什么了,免得有行贿的嫌疑。
“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就算有一座金山,也会坐吃山空,还是要讲究细水长流。”张居正告诫道。
“我明白,所以最近准备做些买卖。”况且道。
“做生意?你还能做生意?”张居正有些意外。
“当然,我还是御医,手里有些独家药方,制出成药也是很赚钱的。”况且笑道。
“哦,我倒是忘了你这个身份了,的确,听说你行医成绩非常不错。这行当的确能赚钱。”张居正笑了。
“你弄弄书画,行医卖药都算是本行,皇上怎么偏偏让你带兵啊。别说你不是正宗的贵族子弟,就是贵族子弟,也没人能做的了你现在要做的事。”张居正浓眉微皱,又想到这个问题。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皇上任用况且的意图,却还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非况且不可。当然也不是说别人就行,而是这种事任何人都难以胜任。
况且摇头苦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了,对此事他倒是比张居正明白一些,一定是跟他的身份有关,皇上想要借用他名义上的手下海外君王组织的力量。
他是这样猜想的,至于皇上是不是真的知道他的确切身份,还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
勤王派在宫里有内线,有些高层人物也经常伴随皇上身边,但是对这些事却一点都打听不到。
况且相信那些勤王派高层的大人物不会明明知道,却说不知道,毕竟这事攸关勤王派兴衰存亡,跟这些大人物也是有利害关系的。
“一条鞭法暂时还是老样子,海刚峰此次巡抚江南,就是要严格丈量江南土地,为下一步严格实施一条鞭法做准备,这是我请皇上任命他巡抚江南的第二用意。”张居正解释道。
况且点头,张居正这种人做事一般都会是一举三得,一石二鸟都嫌少,所以一定还有第三层用意。
他马上明白了,笑道:“徐相拥有大量地产,要严格丈量土地,海大人第一个难关怕就是徐相这里吧,徐相又是海大人的救命恩人,海大人怕是要作难了。”
张居正笑而不言,他是不会承认的,这显然是在搞权谋嘛,不过况且马上就想明白这一层,倒是让他很是赞赏。
况且心里暗自苦笑:这些老政客,每个人都是狡猾的狐狸、凶恶的虎狼,多亏张居正是自己的庇护者,谁若有这样一个政敌怕是都要睡不着觉了吧。
张居正如此,高拱又如何?
高拱也不是外表上那种只知道跋扈狠厉的人,心里也是有山川之险,凡是得罪他的人不用等多久就会倒大霉,但却看不出是高拱的手笔。
天空有鸟飞过,但却没有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