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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璐本来就没有生气,又听见夏禾这么一说,更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都是我性子太外向了,还好姐姐你不介意,嘿嘿。”
一双圆溜溜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宛若夏日傍晚树下那湾波光粼粼的湖泊,夏禾看着这般灵动的何璐,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语气也不似平常的淡漠:“小何,以后你叫我夏禾姐就好,听起来更亲切一点,你觉得呢?”
“好啊!”何璐没想到夏禾不但没生气,反而也愿意跟她拉进关系,她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夏禾姐,那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啦!”
说着还朝她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配上何璐故意摆出的滑稽表情,饶是夏禾也忍不住被她的耍宝逗笑了,直到笑的肚子有点痛了,才堪堪止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夏禾不得不承认,大概也只有今天早上她才真正地开心了一回。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还是那个爸妈捧在掌心,含在嘴里的千金宝贝。无论在外边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回到家里,就能被亲情治愈。
亲情,这个词似乎离夏禾太遥远了,也许这辈子也只能存在于不忍触碰的回忆里,慢慢模糊、褪色,成为记忆宝匣里的颗颗珍珠,再也没有璀璨的时刻。
吃过早饭,两人便收到了这次调研的临时主管,要求集合的微信,赶了过去。
酒店的小会议室设施很齐全,十一个人外加一个主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还配备了相应的影印和多媒体设施,很容易便能让人进入工作状态。
主管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西装革履的打扮,在一群穿着休闲装的同事里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不过整个会议流程参与下来,夏禾倒是对这个主管添了几分赞赏。
思路清晰,能很好的把控整个会议的时间和主次,甚至还给他们留出几分钟的时间来进行讨论,仅仅两个小时,就已经把这次为期半个月的调研工作大体安排妥当了。
不得不说,除过整个会议的气氛过于严肃之外,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散会之后每个小组的人还要讨论一下具体细节,正巧何璐被分在了夏禾这一组,而且组里全是女性,算上夏禾也不过三个人,两人便一同去了组长的房间里细谈。
确定好了最近几天的工作事宜,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夏禾居然觉得胃里有些难受。这跟她训练了五年,经常挨饿受饥的胃该有的承受力,差别大了去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天呐,已经下午两点了!我都饿过了……”何璐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小脸都皱了起来,“夏禾姐,你也饿了吧,不然我们去吃点东西?”
痉挛再次袭击了夏禾的胃,刚才在组长房间里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痛,撑到现在已经临近极限了:“不用了,我有点困,先回房了。”
“夏禾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何璐注意到夏禾一只手捂着肚子,语气着急万分。
夏禾没料到何璐竟然这么敏感,努力地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事,可能没吃午饭有点胃痛,睡一觉就好了。下午还有工作,我先回去了,璐璐你也去休息吧。”
“可是……”何璐抓着夏禾胳膊的手,在触及夏禾眼中那一抹飞逝的复杂时,终究还是松开了。
称呼再亲切,也不过是刚接触没几天的同事而已,既然夏禾不愿意,何璐也知道分寸,“那夏禾姐快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夏禾留意到了何璐脸上闪过的落寞,但是胃痉挛着的叫嚣,阻止了她的解释。
细细密密的冷汗不断从鬓边渗出来,夏禾死死地按着胃,恨不能把它整个掏出来好好濯洗一遍,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好痛……”忍不住吐露出痛苦的呓语,身上的被子越来越重。
被子带着冷汗的粘腻感,将夏禾束缚在里面,痉挛让她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也绞的越来越紧。夏禾只觉得嗓子干得冒烟,而身体却似乎溺在水下,无尽的压迫从四周涌来。
残存的意识告诉夏禾,现在必须找人送她去医院,而不是硬抗。
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可是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在夏禾眼前渐渐变成了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重影,手臂也根本没什么力气,够了几下,她还是放弃地垂下手臂。
指尖传来冰凉,夏禾意识到手下的东西是手机,下意识抓了起来,缓缓移动到自己眼前,凭着最后的力气解了锁,正要拨通何璐的电话,熟悉的铃声竟然先传了出来。
一滴冷汗顺着眉骨落了下来,恰好跌在眼睫上,来电显示变成了模糊一片,她只好滑向接听键,把手机艰难地凑到耳边:“喂……”
气若游丝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进耳朵,化成细小尖锐的冰刃划在傅思哲的心上,她这是怎么了,虚弱的不像话:“夏禾,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疼……好疼……”
剧痛丝毫没有减弱,夏禾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下意识的发出来呜咽里,就只有潜意识的喊疼。
“哪里疼,你在哪儿,其他人呢?”顾不上王英递过来的文件,傅思哲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夏禾你说话啊,叫救护车,快点!”
“嘟…嘟…嘟…”
回答傅思哲的只剩机械的忙音,夏禾喊疼的声音却在傅思哲的心里炸了开来,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竟也有丝痉挛:“王英,夏禾到底去哪儿出差了,为什么我打电话,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斯里兰卡……”王英从未见过傅思哲脸上露出这么可怖的表情,眉峰皱起,眸里寒光束束,冷到她连这几年积攒出来的应对能力,都派不上用场,甚至有点结巴起来。
傅思哲从王英脸上读出了恐惧,这才意识到他的失态,极为迅速地敛去眸中焦灼,沉声道:“给负责人打电话,找人去看看夏禾。”
“好的傅总。”王英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赶紧拿出手来给这次负责海岛调研的临时主管拨了电话。
幸亏夏禾识人很准,主管接到王英的越洋电话,立即让何璐和夏禾那组的组长去查看她的情况,几人配合默契,总算及时把夏禾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治疗下,还真像夏禾想的那样,洗了胃。
所以夏禾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弥漫着一股类似消毒水的味道,难受到恨不能再昏睡过去。
“夏禾姐,你醒了!”何璐一直在病床边守着夏禾,第一时间就凑到她眼前,担忧的神色快要漫出来,“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夏禾轻皱黛眉,刚想回答何璐,只觉得喉管里烈火烧灼般疼痛,只好摇了摇头,朝何璐笑笑来宽慰她。
“好了好了,夏禾姐,你快躺着休息吧。”何璐见她这幅样子,连连摆手,按住夏禾的身子给她掖好了被角,很不能把她除了头之外的地方都装进被窝,“都怪我不好,就在你隔壁竟然这么晚才发现你生病了……夏,夏禾姐,都怪我……”
“别哭……”嘶哑的声音从声道挤出来,烧灼更胜一层,夏禾在被子里的手不由得握紧,抓皱了床单。
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连小小的胃疼都忍不住,竟然还闹到要住院的地步?
这么一来,那整个调研团队的进程,岂不是就被她一个人拖慢了么!她才刚来市场二部,这么接二连三地惹出事端,恐怕回到傅思哲身边的难度,只会比之前难的多。
然而夏禾睁眼就想到的人,此刻却并未如同她想象中那般高坐总裁职位,驰骋娱乐界。
——
距离王英汇报过夏禾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整个傅氏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轮班的保安偶尔会到这一层来巡逻,但却没有谁敢来打扰总裁办公室里,这个被痛楚哀思包裹的人。
傅氏年轻有为的总裁,于大洋的彼端颓唐地坐在落地窗边,散落了一地的文件无人问津,只是偶尔会随着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风,轻轻摆弄腰肢,却曳不动满室沉闷压抑的气氛。
夏禾,你赢了。
傅思哲的心里和脑海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他所有的雷厉风行和果决,都在夏禾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倾数散尽,只有漫天的恐惧和无力侵袭着他的全部神经末梢,一点点吞噬掉让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一如五年前得知那个晴天霹雳时,同样的痛楚再度泛起,傅思哲似乎这个时候,才真正愿意面对被自己强迫克制了很久的那份感情。
夏禾的电话挂断,傅思哲耳边眼前掠过的幻影,全是五年前的那个阴天。
也正是在那一天,那个至今仍旧在他心底占据大片位置的女人,害死他父母,逼着他周围的人走向绝境的女人,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秦小姐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熟悉的恐惧和无力感轻而易举地,就击溃了傅思哲百般努力,数层高的心理防线,轰然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