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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怪的氛围下,八个人在店铺里面的桌子旁以二对六的形式坐了下来。
比起六个人那边的严肃,吉阿朵与她的爱人似乎非常轻松。在吉阿朵笑嘻嘻地给他们每个人端上来一杯茶之后,克伊尔德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粗鲁地将杯子推到了一边,“我们怎么可能喝你的东西?”
“这么暴躁可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傻……克伊尔德。”
之前他们有过短暂的交谈,克伊尔德态度强硬地要求吉阿朵改掉那个不适宜的称呼,而当她看到自己的爱人赞同克伊尔德说法之后,只能耸耸肩答应了这个要求。
“那么,你是想拖延时间吗?”沃坎将下巴抵在了自己支起来的手上,不客气地问道,“等到那些人来支援你们?”
“怎么会?”吉阿朵轻笑着眨了眨眼,“这么久没有见到我的老朋友,我当然应该尽到我的礼节才对。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我们就先进入正题吧。”
吉阿朵露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她的这个样子让克伊尔德忍不住紧紧地握起了拳。他想要杀了这个女人?不,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总觉得她应该为她当年做过的事情而付出点儿什么代价才对。然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为了任务和这个女人好好地坐下来交谈,这简直是让人难以忍受。
“那么,你们想要知道点儿什么呢?”吉阿朵托着腮,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说,你们想要解决这个小姑娘的听觉问题呢?”
“听你的意思,这好像是单选题?”
沃坎高高地挑起了眉,吉阿朵丝毫没有畏惧他的表情,轻松惬意地喝了一口茶。
“不不,如果你们想要知道,那么当然可以多选,只不过嘛……”吉阿朵拖长了腔调,“我家的‘杂货铺’虽然可以帮别人做点儿什么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也要收取报酬。看在我过去做了点儿什么的份上,我可以免费地帮你们解决一个。”
“一个?!”沃坎的声音一瞬间拔高了,“你——”
“你最好不是想要得寸进尺,吉阿朵。”克伊尔德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寒意,“也许我们的态度让你产生了可以随意放肆的错觉,但是,不,如果我们从你这里得不到消息,我们总有别的办法——在杀了你们之后。”
克伊尔德的话让场面的氛围一瞬间陷入了冰点,碧安蔻不安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克伊尔德的脸色。虽然她什么都听不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仍然可以看出来克伊尔德的情绪和以往她所见过的都完全不同。
碧安蔻悄悄地握住了胸前的那个小木盒。
是因为面前这个女性吗……
虽然在她自己眼里,这名女性的面容和她自己并不是完全一致,但是她也从别人诧异的目光中看出来她们确实长得很像。只是……从身材和气质上来讲,她们相去甚远。
她还记得与克伊尔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非常不高兴……
……是因为她们长得相似吗?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会对那个女性生气呢?
这个盒子上的花纹……他应该很重视那个女性吧?
如果能听到就好了……
“哎呀哎呀,真是可怕。”吉阿朵虽然还在微笑着,但是她的笑容似乎带了几分狠厉,“但是你们又凭什么来要挟我?就凭我以前曾经试图骗过克伊尔德?那又怎么样?我在这里经营的就是这种等价交换的生意,我认为我骗过一个纯情的小贵族、给对方带来了那么点儿阴影的事情,并不值得换成你们想要得到的事物的等价值物,仅此而已。”
克伊尔德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他的脸色阴沉到让人担心他是否下一秒钟就会暴起杀人。
“而且,也别拿你们那套忠诚来要求我,亲爱的克伊尔德。”吉阿朵不屑地轻笑着,“你们对魔王忠诚?当然了,他给了你们荣耀,给了你们地位,给了你们物质,你们忠诚是应该的。但是我们这种人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别指望我对魔王有什么忠诚,在我眼里,你们这些贵族都只是死了也活该倒霉的傻子而已。”
“即使如此,你也生活在魔王大陆上。”莱提按住了克伊尔德的肩膀,冷静地对吉阿朵说,“不论你是否承认,你现在能够安稳地生活在这里,而不是在女神大陆上作为流离失所的魔王遗民被追杀四逃,都是因为有魔王在这里——而你作为魔王的属民的身份是你的祖先做下的决定,你作为他们的后代,必须要承担起这种因果。”
屋子中再次陷入了沉默。吉阿朵脸上那种轻松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她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那些人的所有情报算成是一件事,这个小姑娘的听觉从根源到解决方式算是一件事,我可以免费帮你们解决其中一件,另外一件需要报酬。”吉阿朵干脆地说,“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不愿意接受,就请你们离开吧。”
吉阿朵拿出了一个烟杆,倚在椅背上抽起了烟。
“不过我倒是可以从个人的角度给你们一点儿帮助你们选择的建议。”吉阿朵的脸在烟雾之后若隐若现,“瞧,既然你们是忠诚的贵族,那么用最小的代价去完成魔王的任务才是能够让他满意的。而且那些人的情报当然比那个小姑娘要贵得多。”
即便看不清她的表情,他们也可以想象得到那张美艳的脸庞上有着怎样恶意的笑容。
这样的选择听上去似乎很划算,但是,即使她这么说,克伊尔德也怀疑对方所谓的报酬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做到的事。
“怎么了,这个事情还需要犹豫吗?”吉阿朵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惊讶,“明明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这两件事情的报酬分别是什么?”
吉阿朵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左右地晃了晃。
“这可不能告诉你们。”她促狭地眨了眨眼,“这样的选择可没意思,是不是?我保证是你们能做到的事情,即使会稍微费点儿力气。”
“你会这么好心吗?”沃坎狐疑地看着她,“是我们能做到的事情?而且还给出看似合理的方案?”
吉阿朵悠哉地吐了个烟圈。
“当然,我甚至可以保证不是违反魔王法律、也不会违反你们的道德、友情,也不是让你们自相残杀的这种恶俗的戏码。”
吉阿朵在一个精致的小盘子里轻轻地扣了扣烟杆。
“如果硬要说对我有什么好处的话……当然了,我想看戏。”吉阿朵的嘴边始终停留着一个让人忍不住去注视的笑意,尽管他们知道那里面有着无限的恶意,“小姑娘知道自己是被放在一个可能会被放弃的选项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虽然用这样一张和我自己有点像的脸做出那种难看的样子有点不太美观,但是我仍然想要看一看,一定非常的有趣。”
沃坎大声地“啧”了一下。
“恶劣的女人,毫无疑问。”
“谢谢夸奖。”吉阿朵笑眯眯地说,“怎么样,你们要讨论一会儿吗?我和列塔可以给你们腾出来一个空间,让你们慢慢商量。”
“那就……”
“不用。”克伊尔德伸手打断了莱提本来要答应的话语,他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是比刚才冷静得多,“我们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克伊……”
几个人都看向了克伊尔德,莱提和沃坎像是知道了他会怎么选择一样,看了克伊尔德一眼之后便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前方,而看到他们的表现,拉诺妲与罗赛特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
克伊尔德看向了碧安蔻,少女始终没有学会去掩藏自己的情绪,尽管她想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异常,但她的眼中始终有着不安。只是在她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那双清澈的黑眸依旧是满满的信任与……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的情绪。
他只知道那种情绪让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充满了积极的色彩,他有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这个少女像是在说,不论何时,不论什么情况,她永远都会接受并支持他的决定。
但这大概只是他为自己接下来的选择找的借口而已,一个能让他自己内心好受一些的借口。
“我们要知道那些人的情报。”
作为和吉阿朵交往过一年的人,即便这个女性一直在欺骗他,他也知道她的性格。她答应了把这些情报无偿地交给他们,就意味着在碧安蔻的事情上她一定会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做不到,所以只能让碧安蔻在这段时间里一直保持着无法听见、无法交流的状态,生活在无声的世界中。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碧安蔻在这里无法得到救治的打算了。
他知道等着回到都城,魔王一定有办法去解决碧安蔻的情况。只是,在过去的18年里,少女等同于生活在没有色彩的世界中,好不容易接触到了正常的生活,却因为莫名其妙的意外暂时失去听觉,又要因为他的选择而延长这种折磨精神的时间。
尽管吉阿朵也不一定真的能够解决碧安蔻的情况,但是没有选择和明知有选择却放弃是两种概念。作为贵族的义务让他选择魔王的任务,但作为克伊尔德个人,他辜负了少女的信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够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注视着碧安蔻的脸,而不会联想到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了呢。
“不愧是诺比勒家的克伊尔德。”吉阿朵笑嘻嘻地说,“一个很贵族的选择,不是吗?”
克伊尔德已经不想再扭头去看那张面容相似但却让他感觉厌烦的脸,在莱提接过话题去与吉阿朵交谈的时候,他认真地看着碧安蔻,慢慢地做着口型。
对。不。起。
少女的表情看起来充满了困惑,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做出这样的反应才是对的。
克伊尔德微微地垂下了眼帘,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在想着等到少女知道他的选择之后,是不是真的会像吉阿朵所说的那样露出怨怼的表情。
即使他和少女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他单方面的不喜欢去接近她——但是想象一下那张本来应该干净纯真的脸庞染上了负面的情绪,这让他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突然间,他的衣袖被抓住了。
克伊尔德抬眼看向了那个莽撞的少女,那双黑色的眸子依旧神采奕奕地看着他,如同任何时候一样的清澈。
没关系。
少女的口型这样说着,她甚至眯着眼笑了起来。看着少女塞给他的已经发蔫的花束,克伊尔德有些哭笑不得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居然被一个傻姑娘给安慰了,这算个什么事。
但是心中那股沉重的负罪感,似乎也随着少女的动作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