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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那些生活在监狱的日子里,在还不知道可以用“寂静”这个词来描述的那个时候,没有声响的环境对于她来说是糟糕的噩梦。
原本她不觉得黑色的房间有什么可怕,但是自从某一天戴蒂拉夫人来到监狱开始,她慢慢地对黑色的房间产生了恐惧,因为她被告知黑暗是恐怖的,如果她惹怒了别人,或者给别人添了麻烦,那么就会有吃掉坏孩子的怪兽从影子里出来,将她吞噬。
原先的她也不会觉得安静的空间令人难以忍受,但是当拉诺妲与罗赛特成为她的朋友之后,她才明白有人交谈是一件能够让她快乐的事情。两年前,罗赛特离开了监狱,而一年之后,拉诺妲也离开了。那个时候她才发现“沉默”是如此令人害怕的存在,这让她甚至会为戴蒂拉夫人的声音而欢欣,因为这证明着她没有被遗忘,哪怕她只是被责骂也没有关系。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享受着无声的环境。就好像泡在暖和的温水里一样,但是她又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衣服被浸透,这可真是奇怪的感觉。
不过这种令人舒适的放空感没有持续太久,温暖的适宜感用一种不会让她觉得突兀的速度渐渐消退,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着她的额头,那个东西有些凉,但是并不会冰得刺骨,这让她加速了脱离那种温热的进程。她过了几秒之后意识到,那好像是一个人的手。
昏迷之前的情景涌入了她的头脑,意识到自己突然的失去意识也许带来了麻烦的碧安蔻打了一个激灵。方才那种被柔软地束缚住手脚的感觉瞬间消散,她猛地睁开了眼,甚至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眼中到底有看到什么。
周围的环境依旧寂静无声,这比起之前那种几乎让她无法忍受的噪音好太多了。碧安蔻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的身旁似乎坐着两个人,她认为应该是拉诺妲和罗赛特,当然,少爷是不会坐在她的床边的,那样“有失身份”。
但是她们好像都没有留意到她醒了,她们转着头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为什么她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一股从心底冒出来的慌张感让碧安蔻转了转自己的脑袋,看向身旁的人。将手一直放在她额头上的罗赛特马上就感觉到了她的动静,迅速地扭回头来,俯下身子凑到了碧安蔻的脸前。
碧安蔻看到罗赛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神情很担忧,一定是在说着什么,可是她听不见。
碧安蔻想要告诉罗赛特自己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但是紧接着她便发现,她连自己所发出的声音都听不见,这让她一瞬间就陷入了慌乱。
她以后都听不到了吗?拉诺妲充满活力与热情的嗓音,罗赛特温柔的声音,还有……还有少爷那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耐烦,但是偶尔也会耐心地对她说话的声音。
——不要,她不想要这样,她宁愿一直听到噪音也不想要听不见!
罗赛特和拉诺妲紧紧地抱着蜷缩起来的碧安蔻,回想起刚才听到碧安蔻所发出的声音就感到止不住的心疼。
“我、听、不见——你说、话!”
少女用奇异的强调说到半途突然拉高了她的声音,虽然那让他们的耳朵有些痛苦,但是碧安蔻接下来的反应马上便让他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害怕,碧雅,我们会想办法的,别害怕。”
尽管明知道少女现在听不见她们的声音,但她们仍然想要去安抚小声地重复着“我听不到”的碧安蔻。
“我当时不应该去让她这么做的。”拉诺妲呜咽地说着,她的眼中还含着泪光,“我明明知道那是碧雅还不会控制的能力……”
“别这样,拉诺……”罗赛特有些低落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如果你忙于自责,我自己可没办法解决这个。”
“我们得先想办法让碧雅冷静下来。”拉诺妲快速地揉了揉眼睛,晃了晃头,“写字告诉她?……不,不行,碧雅不识字……”
拉诺妲无心的话似乎像是针一样刺痛了克伊尔德,他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憋闷。
碧安蔻昏倒之后,他们紧赶慢赶地进入了蒂麦镇。他们分成了两路,拉诺妲和罗赛特跟着克伊尔德一起,带着碧安蔻去往镇上最大的旅馆住下,而沃坎和莱提则去请镇上的医生。
医生对碧安蔻的诊断是在短时间内脑部受到了较大的刺激,并且产生了极度的疲劳,所以碧安蔻才会进入休眠,但那个医生可没有说过她的听力会有什么异常。
他从来没有见过碧安蔻会像现在这样,虽然他平时也很少与她接触,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不知道那个傻姑娘是个什么样子。就算他对她总是没个好脸,但她也总会傻乎乎地、锲而不舍地跑到他的面前来,一直没有埋怨过他。
另外那两个在他眼里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的女性虽然把碧安蔻抱的让他怀疑少女会窒息,但是他仍然可以看到泪珠在那双拥有黑色眸子的眼眶里打转,就算是刚从监狱离开的时候那双眼睛也没有透露过像现在这样的恐慌,这一切都让他感觉糟透了。
……最糟糕的是明明她这次突然失聪的状况并不是由他直接造成的,但是他见鬼的从心里觉得难受。
拉诺妲与罗赛特只会笨拙地去拥抱碧安蔻,嘴里毫无用处地在说着安慰的话,她们难道就没看到那个少女完全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慌乱了吗?
“沃坎,莱提,把她们拉开。”克伊尔德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她已经快要被闷死了。”
两名男性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克伊尔德的表情,确认他是认真地提出这个提议之后,才走上前去将自己家的被监管者尽量轻柔地拉开了。
“沃坎,你要干什么!”
拉诺妲眼睛红红地瞪着沃坎,罗赛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位监管者无辜地转头看向克伊尔德,等待着下决定的他给出解释。
“你们只会让她更加混乱。”克伊尔德有些没耐心地说,“你们都不冷静,还怎么想让她安静下来?这种表现只会让她觉得她以后好不了了。”
克伊尔德的说法让拉诺妲和罗赛特愣住了,她们有些无助地相互对视,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监管者。
克伊尔德没有理会她们的纠结,自己往碧安蔻的方向慢慢地走了几步。那个少女在两名友人离开之后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将自己缩在床边上。随着他的靠近,那双黑色的眼眸湿漉漉地注视着他,就像受到惊吓的初生的小兽一般,虽然惊慌,但是仍然拥有信任与依赖。
……他到底做过什么让她直到现在也还是这么信赖他?
克伊尔德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做了一个决定。
“你们都先出去。”他转头对着傻站在那边的四个人说,“去弄点儿食物,我可不想一会儿听到此起彼伏的饿肚子的声音。”
虽然之前关押着三名女性的地方变成了黑夜,但是当他们靠近蒂麦镇的时候,天色又渐渐地恢复到了正常的情况。忙碌了一顿之后,现在也只是才刚到真正的深夜而已。
沃坎眨了眨眼,随即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他不顾拉诺妲的挣扎直接把人带出了房间,罗赛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也还是跟着莱提离开了。
克伊尔德缓缓地走到了床边,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坐在了碧安蔻的面前。
他绝对不是在心疼这个傻姑娘,只是被她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弄得有一点心软。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但总比刚才那种吵到让人烦躁的场景要好一些。
克伊尔德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碧安蔻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嘴上。他缓慢地、大幅度地做着口型,力图让碧安蔻用眼睛去看他所说的词语。
“看。我。说。的。话。”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重复了几遍之后,他看到碧安蔻眨了眨眼,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吧,虽然这样说话非常累,甚至让他感觉自己出汗了。但是既然这个傻姑娘能够看懂——至少看起来是能看懂的样子——那么他就没白费功夫。
“重。复。”克伊尔德用手虚点了一下碧安蔻的嘴,又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喉咙,“你。重复。我。说。的。”
他看到碧安蔻有些纠结地皱起脸的时候,又补了一句:“你。说。话。”
克伊尔德和碧安蔻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几秒,正当克伊尔德思考要不要放弃来寻找其他的方法时,碧安蔻大声而古怪地开口了。
“我重复、你说的话?”
虽然少女的声音有些震耳欲聋,不过他对于少女难得展现的理解能力还是表示了赞赏。
“小。声。”克伊尔德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压下来的手势,“很。吵。”
当碧安蔻在反复错误的重复中终于最后稳定了她的声音大小之后,克伊尔德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少女重复的是错误的话语,他便摇头否定,并且放缓速度,再次对她做着口型,直到她重复对为止。只是确认音量的过程便让他感觉汗水都要从他的头上流下来了。
“等。我。”
克伊尔德交代了简短的一句之后将自己一直没来得及解下的外衣扔到了衣架上,然后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还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他揪着自己的领子散了散热气,然后才又坐回到了碧安蔻的面前。
想到接下来要让她听明白的内容,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会。想。办法。”克伊尔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点了点碧安蔻的耳朵,“不会。一直。这样。你。可以。再。听见。”
这个句子也许太长了一些,克伊尔德怀疑自己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才让碧安蔻重复了正确的话语。
但,好吧,少女那副再次扬起精神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比较满意的。
“真是见鬼,沃坎他们把饭拿到哪去了?”克伊尔德将身子侧了回去,有些不耐地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这个旅馆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还能迷路了吗。”
一如既往的抱怨并不能换来任何的回应,这些话语对于碧安蔻的眼力来说太快了,她没有办法看明白他在说什么,更何况他还是侧对着碧安蔻。
正当克伊尔德打算出去找他们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侧边传来了一点凉意,他扭回头来,看到碧安蔻正在乖巧地用他们放在一边的地图给他扇着风。
……算了,再等等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