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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半低着头,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刑如意指了指左右的房舍:“你刚刚说道,因为冬珠家中闹鬼,所以左右邻居家都悬挂红布来进行辟邪,但是王婆你可曾仔细的瞧过这些红布?”
“不就是寻常的红布吗?顶多旁人家用的面料比我家的好些,我一个可怜的孤寡老人,能年年寻来这些红布,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对!就是年年。王婆你刚刚说了一个十分关键的词语,就是年年。因为你心中有鬼,所以你的家中需要年年悬挂红布辟邪,尽管如此,你依旧还能听见冬珠走路的声音。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冬珠是要去找你,找你讨要从她身上拿走的金镯子。”
王婆白了脸。
刑如意继续道:“你再仔细看一看左右邻居的红布,几乎都是悬挂了很多年的那种,经过风吹雨打,有些红布甚至都已经破烂、褪色。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何他们不年年悬挂新的?这是因为他们坦坦荡荡,又都是看着冬珠长大的,冬珠就算做了鬼,也不会去打扰他们。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是王婆你不曾注意到的。
刚刚,我随着冬珠娘回来,你远远瞧见冬珠娘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将这只金镯子藏进袖口中。这是因为你怕,你怕冬珠娘会瞧出来,这镯子是从她女儿身上摘下来的。但你在与我说话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将这只镯子给露出来,这是你想要炫耀,向我炫耀你有这么一件好东西。”
刑如意说完,将金镯子又还给了王婆:“俗话说的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婆,这镯子你也带了许多年了,若想从今往后睡的安宁,就将这镯子还给冬珠吧。当然,你不还也行,多则半月,少则一日两日的,冬珠就会自个儿走到你的跟前讨要。到时候,她要的兴许就不只是这镯子,而是你的命了。
偷盗,虽然只是小罪,阴司的账本上却是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至于会面临什么惩罚,我也不知道,你呢没事儿的时候可以想一想。”
刑如意说完,往东珠家中走去。
“姑娘——”王婆唤住刑如意:“这镯子,的确是我从冬珠身上拿的,我老婆子不否认。只是这件事,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暂时保密,我……我自己还给冬珠。”
“放心,我虽爱多管闲事,却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闲事都爱管的。刚刚我已经与王婆你说的,这镯子是还是留,都由你。”
“多谢姑娘!”王婆点点头,弯着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她是在拖延,那镯子,她压根儿就不会还。”狐狸现身,原来他一直跟在刑如意的身旁。
“我知道!人嘛,都有一些贪欲,她有也没什么奇怪的。我刚刚也只不过是好心的提醒她一句,倘若她幡然醒悟,自然还能多过两年的消停日子,可若是执迷不悟,下场如何,你我也很难猜测。”
“还是要去冬珠家吗?”
“嗯!我想去看看。倘若能帮这一对可怜的母女了却心愿,我呢也算是给咱们积个功德。毕竟,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她们早已非人类,若是常年的留在这里,不仅对她们自己不好,对周遭的这些邻居们也不大好。”
这慢步在周遭的黑气,寻常的凡人看不见,刑如意与狐狸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常年生活在这片黑气中,人的体质会越来越差,且经常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这是因为阴气常年入侵造成的。
长此以往,周遭的人,都会被这阴气所影响,不仅会患上各种奇怪的病症,就连脾性都会跟着变得古怪。
一丝暖意,透过刑如意的指尖,蔓延到她的心尖。她低头,看见狐狸的手,穿过薄凉的空气,紧紧的握住她的。
“走吧,我陪你去!就算你身怀鬼术,也终究还只是个凡人,此处阴气就已如此之重,里头怕是更受不住。有我在,护一护你,也免得你回去之后生病。”
刑如意甜甜一笑,也没反驳,任由再次隐身的狐狸牵着进到了冬珠家中。
冬珠的家,犹如鬼境一般,到处都缭绕着那种黑色的鬼气。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的简单,物件儿也多是老的,但看的出来,主人对其呵护的都十分用心。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摆放的小物件,都擦拭的十分干净。
刑如意没有看见冬珠的娘,这让她觉得十分奇怪,因为这家并不大,目光环绕一圈之后,差不多也就看尽了。狐狸示意刑如意别着急,用她的另外一双眼睛去看。果然,这房中的黑气,也是有差别的,越是靠近那个柜子,黑气就越是浓重。
“有暗格?”刑如意低声的问狐狸。
狐狸点点头:“还记得那个王婆说过的话吗?她说她亲眼看着有人将冬珠抬进了家中,却一直都没有再抬出去。这院子,就这么巴掌大一点,房间除了西边的这座厢房之外,余下的也都破落不堪,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三间房舍中,只有西边的这处厢房才是经常住人的。你再看看这房中的摆设,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好像这桌子、柜子以及床铺的摆放位置都有些别扭。”
“来!”狐狸牵着刑如意的手走到另外一侧:“你站在这里,再仔细的看一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条路!或者说是一条特殊的通道。”刑如意的眼睛亮了:“果然,有你狐狸在的时候,我这脑子的反应程度都会慢几拍,连带着观察能力都弱了。”
“这说明你信任我,也乐于依靠我。”狐狸轻点点刑如意的鼻尖:“依靠自己的相公,不算丢人。”
“当然不算丢人,毕竟这么厉害的相公,也不是人人都能捡得着的。”刑如意仔细观察着房中的一切。
床铺折叠的十分整齐,甚至床单上,连一道褶子都没有,这说明,这张床自从冬珠娘买药那夜之后便没有人再睡过。答案很简单,冬珠娘已经是个活死人,活死人是不需要睡觉的,就算累了想要躺一躺,也绝对没有那个心思去将床铺搭理的如此整齐,因为她说过,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死人不会在意生前的房间是不是很乱,时间不多的活死人,同样没有心情再去搭理这些,哪怕她洁癖的很严重,哪怕她已经养成了收拾的习惯,这个时候,也会例外。做出相应论证的是旁边的桌子,虽擦拭的干净,但茶杯和茶碗,却放错到了位置,尤其茶碗上的盖子,居然还是翻着的,且上面还留有茶渍。
椅子中,有一把的脚歪了,从偏移的方向来看,很明显是从柜子里走出来的那个人给撞歪的。于是,木头中,便增加了新的腐臭气味,这味道,与冬珠娘腿上的那个伤口十分的吻合。
刑如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将那个柜子门打开,那个门却径自开了。门后先是黑乎乎的一片,紧跟着飘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刑如意,紧贴着她的身子,从她的眼前飘了过去。错身而过时,刑如意看见了她的脸,虽不像王婆说的那般眼中,是烂掉了,但上面却布满了恐怖的黑斑。
刑如意正想问狐狸,可知冬珠脸上的黑斑是怎么回事,却被狐狸掩住口,一同隐了身。
“为什么带我出来?”
回到如意胭脂铺的门口,刑如意这才将憋了一路的问题给问出来。
“很简单,因为我们被发现了。”狐狸优哉游哉的走进铺子里:“刚刚,你在看着东珠的时候,冬珠的娘就站在那个柜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你看。我想,她是极其不愿意旁人走进她的家中,打扰她们母女两个的。若非我及时将你拖出来,这会儿,兴许她就对你下了手。到时候,你是打她呢,还是被她打?”
“除了打和被打之外,难道我就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刑如意心里憋气,也不愿意回去,就在门口的台阶上做了下来,仰头看着天上:“狐狸,你说冬珠的脸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那脸,应该是被一种毒虫给咬的。初时,就像被蚊子叮的一样,又痒又痛,然后就会变成一个大包,等大包破水之后,那被咬过的地方就会变成黑斑。很多年前,我也曾被这种虫子咬过。”
“说的跟真的似的,来,把你的黑斑找出来我看看。顺便也让我做个试验,看看这黑斑能不能去除掉。”
“还是想帮她们?”
“半途而废,你觉得是我刑如意的性格吗?”刑如意托着下巴:“说真的,我也想知道,当年冬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为何到了现在,冬珠娘又想起来帮她求药。难不成,是冬珠的未婚夫,回来了?”
“就算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你也说了,人鬼殊途,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了。退一步讲,就算冬珠还活着,她的未婚夫,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了。那张脸,至少是被几十只毒虫咬过的样子。毒素已经侵入了皮肤,想要彻底治好,别说是你,就连我都没有把握。”
“当真这么难?”刑如意不信:“那你之前被虫子咬过的地方呢?好没好?”
狐狸挑眉一笑,反问刑如意:“你觉得,我能被虫子咬到哪里?”
狐狸的笑太暧昧,让刑如意的小脑袋瓜子一不留神儿就想歪了,她悄声的,试探着的问了句:“难不成,是那个地方?我可记得,你们狐狸变回原形的时候,都是不穿衣服的。所以,这就是你迟迟不肯与我圆房的理由?”
狐狸一脸黑线,转身,不见了!
刑如意托着下巴,仰天长叹一声:“哎!想不到我刑如意的幸福,竟是断送在一只毒虫手里的。哼!等我逮住那只毒虫,肯定将它大卸八块,五指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