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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岳从派出所出来, 终于稍稍释放胸中的郁气。
可看见马路对过停着的车子, 他忍不住扶着额头,实在猜不透这位清大的教授找他能有什么事。
越过马路,自觉开门上车, “孟教授, 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您找我有什么指教?”
孟肖离原本靠在座椅上仰头闭目养神,听见车门响动才缓缓睁开眼,“毕业典礼已经过了,你弟弟找的什么工作?”
张明岳脸上挂满黑线, 这是做家访吗?也不对, 家访也轮不到找他呀。
可张明光做了什么工作,他还真不知道,自上次把张明光扔到学校门口就再没见过, 就是去看明秀也没听她说起过。
“我近段时间很忙,没见过他。”
孟肖离扭头看向车窗外,其实外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面墙, 又转过头来,“听说他跟对象分手了?”
张明岳听这话屁股不自觉往外挪了挪,“学校放假, 您挺悠闲, 连学生的感情生活都要过问。”
答非所问, 孟肖离看了一眼张明岳, 眼里闪烁着不满意。
张明岳迎上孟肖离的眼睛,等待下文。
孟肖离勾勾嘴角,自嘲一笑,“行了,我也不兜弯子了,我找田思雨,她在哪儿?”
“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对田思雨有意思,所以他俩一分手,您就找来了。”张明岳试探着说。
向来冷静自持的孟肖离,双手啪地拍向方向盘,这还不算,脑袋猛地向后靠去,捂住了脸,整个动作来得太快,把张明岳吓得身体一震。
难道被他说中下怀,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张明岳眼睛一转,手扶着把手,想推开门下车离开。
车门刚开个缝,就被孟肖离伸手拉住,重新关上,“算你说得对,我是对她有点意思,想追求她,他俩也分手了,我追求她不过分吧。”
张明岳挠挠脑门,“不过分,不过分。”
“那你告诉我她离开学校去哪儿了?”
“这我不能告诉您,但我知道她现在不想谈恋爱。”
“你没有权利替她决定人生。”
“但作为朋友,我有义务在她不想被打扰的时候,把烂桃花挡在外面。”
“烂桃花?你说我是烂桃花。”
“所有不被欢迎的追求者都是烂桃花。”
“你懂什么?跟你说不清楚,我现在只要她的地址。”
“没有,不知道,不告诉。”
两个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孟肖离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扭动钥匙,启动车,猛地冲出去。
张明岳因为惯性往后甩,“您这反应也太大了,要走先让我下去。”
“离开学校不到两个小时,他们肯定还在讨论举报你的事情,现在就回学校,我要向你的老师们申诉,你,张明岳,欺负弱女子,导致她怀孕,还带她到医院打胎。”
“您一个堂堂大学教授,衣冠楚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诬告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以前真是看错了你。”
“我说得不对吗?你没带着田思雨去医院打胎?”
“我是带着她去打胎,可那不是我造出来的。”
车子戛然而止,张明岳又一次被甩,右手格挡,脑袋在离挡风玻璃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来。
再看孟肖离,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青筋毕露,嘴里念叨着:“她真怀孕了,她真怀孕了……”
脸上一会儿愤怒,一会儿还带笑。
张明岳还纳闷呢,田思雨怀孕他激动什么劲,脑子还没转过来,孟肖离的拳头就过来了。
空间如此之小,张明岳就是躲得再及时,右脸还是被扫到,顿时急了,这又耍不开,偷着空开门想下去,谁知道门早被锁上了。
迫不得已,在车里就跟孟肖离过起了招式。
孟肖离也是练过的,没几分钟,两个人都挂了彩。
张明岳鼻子流着血,孟肖离嘴角也红红一片。
双手都别着劲,谁也不让谁。
张明岳抽抽鼻子,“我喊一二三,咱俩一起放手,不能偷袭。”
“休想,你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善罢甘休。”孟肖离恶狠狠地说。
这话一出,张明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什么情况?这是又被按了杀孩子的罪名,他招谁惹谁了,等等,“田思雨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对,是我的孩子,但被你给打掉了。”
“什么叫我给打掉了?别说我,就是田思雨都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好不好?她无故被伤害,不想留着孩子,找我帮忙的。我明白了,你爱而不得,侵犯她,今天我算见识了什么叫衣冠禽兽。”
孟肖离劲道一卸,松开了手,张明岳找着机会拳头直击他的鼻梁,却在看到他满眼充满血丝时,悻悻地放了下来。
张明岳坐好,摸了下鼻子,手上都是血,左右看看,也没擦的,直接抹在座椅边上,直到没有流挂的感觉,才消停,看着被血迹染红的布面,轻哼了一声。
“我知道打掉孩子的事情不怪你,也不怪田思雨,怪只怪我知道得太晚,来不及阻止。”孟肖离点了一支烟,吐出了雾,也吐出了话。
张明岳没应声,摇着车门看能不能推开。
孟肖离猛吸一口,“我跟田思雨都是被人算计,阴差阳错过了一晚上,我醒来的早,为了避免尴尬,先离开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对付算计我的人,等我抽出身,才知道她跟张明光分手了,还把孩子打掉了。”
“医院不可能告诉你田思雨打胎了。”张明岳觉得顾主任肯定会安排周全,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孟肖离掐灭烟头,“我是打听到田思雨去了妇产科,猜的。”
“所以你刚才激我,就是为了试探。”
“是又怎么样?孩子没了,那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你说得怪可怜的,我忘了问了,你结婚了吗?”
“从没打算过。”
“那你说要追求田思雨,骗我的呀。”
“算是我的责任吧。”
“那你还是别打扰了。”
“不打扰真是对她好吗?”
“对。”
“我会看着办的。”
张明岳突然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的脸,叫了一声,“我的脸,真是的,这样子肯定是不能回学校了,得找个地方清理一下,今天出门就该先看黄历,真是诸事不宜。”
“走吧,我找个地方。”孟肖离启动车,直着往前开,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地方。
是个宾馆,孟肖离显然是常客,刚进门就有人嘘寒问暖。
他只摆摆手,带着张明岳去了一个包间。
装修挺豪华,孟肖离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
张明岳找到盥洗的地方洗了脸,清理了身上溅到的血迹,好在外面的衣服是深色的,要不然还真不好办。
等清理完毕,扫光桌子上面的饭菜,张明岳直接离开了,开门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她去深圳了,你要是有能力就暗中帮帮她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孟肖离划火柴的手一顿,又重新划过,点燃一根烟,默默地抽着。
张明岳走出宾馆,掐着腰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见不远处有个车站,走过去等了辆车,回学校。
他先去办公室领推荐函,仔细看过,确认信息无误,在签收本上签字,不过三分钟的事情。
刚好颜罗封在,正想问问学校判定的结果,却见颜罗封朝他示意。
到个角落,颜罗封说了学校的做法,岳阳代替人来,口头教育,不予追究;王芳在林县有工作,发通报批评到单位;马芸芸是主谋,但她既不是学生也没有工作单位,只能写检讨书让她签字;至于黄敬东,马芸芸一口咬定他有参与,说得还挺详细,可两个人明显已经反目,马芸芸话里的真假还待商榷,学校也没有找到人看见黄敬东有动作,所以算他识人不清,口头批评教育。
张明岳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所以才没有放更大的精力在学校里。
回到宿舍,推开门马上就迎上了四双扑闪扑闪的眼睛。
李深原嗷地一声扑上来,“你总算回来了,哎呀,你鼻梁发青,受伤了?”
张明岳实力躲开李深原的拥抱,说没事,就是磕了一下。
“明岳,那个马芸芸为什么要举报你?你跟她有没有什么……”
李深原抓心挠肺想知道,又怕问到张明岳的忌讳,纠结得脸上都起褶子了。
张明岳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了,“别把我想得那么没品。”
没打算卖关子,前因后果,从头细讲到尾。
大家都静静听着,赵宝强反应很大,嘴巴一直没合上。
“这,这女人太有心机了,敬东说不定就是蒙在鼓里的。”姚梁替黄敬东说话,企图缓和关系。
这时候门缓缓打开,大家看向门外,入眼的正是黄敬东落魄的身影。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你们都不相信我,但我对天发誓,这件事真不是我干的,我一直以为她是个纯洁的女孩儿,还打算这次带她回家见我爸妈,没想到她还有这么龌蹉的过往。”
态度之诚恳,无与伦比。
要不是之前多次注意到黄敬东看向自己阴骘、嫉妒的目光,真要被他感动了。
张明岳当做没看见没听见,三两下收拾好东西,说要回家去,反正推荐函已经拿到手,就算正式放假了。
李深原和齐洪扬出来送他,李深原要不是为了等张明岳早就走了,齐洪扬也是明天离开,这次分别,三个人要很久见不着面了。
等他俩离开,张明岳背起包袱,向着家的反方向坐车而去。
半路下车,找个胡同口进去,七转八绕走到一户人家,快敲三下,慢敲四下,又快敲两下,有规律地变换,三遍之后,门里有人问:“找谁?”
“找武猴,三坤介绍的。”
小门打开,挤出来一个脑袋,细细打量他,“进来吧。”
这才开了大门,把张明岳让进来。
这里是赵坤无意间透漏给张明岳的,聚集着一些“社会人”,做些“社会事”,他们其实一直在部队的监控之下,有时候也协助部队完成特殊任务。
张明岳跟着人进了屋,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在吆喝着打牌,还有人蒙头睡觉,在他进来的时候,这些人的视线迅速从他身上流转,不停留马上回到自己的眼睛里。
走进里屋,一个长相普通,扔到人堆就找不着的大汉等着呢,“我就是武猴。”
“我是三坤的朋友,跟你谈笔小买卖。”张明岳说明来意。
武猴摇晃着手里的铁球,“什么买卖?”
“打人,小打,直到人离开京都,以后要是回来,照常打出去。”所谓小打,不断胳膊不断腿,就是身上能打出淤青。
“事不大,可以,既然有共同的朋友,先付定金,尾款视情况结算。”
张明岳点点头,把黄敬东的详细情况说给武猴。
他知道黄敬东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留在京都,就是不知道每天被人骚扰,他还能不能呆下去。
谈完生意付完款,张明岳要求武猴安排三轮车,抄近道送他到离家最近的车站。
按照时间算,如果他坐公交,差不多时间该到站了。
悠悠然安步当车,张明岳回到家里。
同样的说辞,重复一遍,不小心磕着鼻子,流鼻血了,难受,不想在学校呆就回来了。
老爷子说了声娇气,可还是让钱明菲给煮个鸡蛋。
张明岳拿着剥好的鸡蛋在鼻子上滚来滚去,心思早飘了老远。
忽忽然半月时间已过,这天,宋为民上门来,带来了张明岳期盼已久的消息,梁田宇神经受损系人为,他们正式启动立案,抓捕马芸芸,幸好一早监控她,要不然差点就让她跑了。
没过几天,正是春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武猴来找,说黄敬东一直没放弃,在各家医院奔走,企图能被接收,都被武猴安排人破坏,精神和身体大受打击,今天上午已经坐车离开京都了。
张明岳在没人的时候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算是对这个结果满意,一时间神清气爽,连院子里光秃秃灰扑扑的树都顺眼了不少。
可转天,庞奇儒过来拜年,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张明岳的好心情顿时跌入了冰窖,所有的种种都如笑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