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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蓉!”韩丽娘悲涕一声,扑到了宋蓉蓉身边,瞧着她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竟不敢伸手去碰,只含泪回头,“妙丫头好狠的心!”
凌颂眼神一变,迅速将凌妙挡在了身后。
凌妙却是丝毫不在意,轻轻扒着他的手臂露了出来,露出一张细致清丽的绝色面孔。
“什么叫做白眼狼呢?表姑就是了。”她叹道,“母女两个,一个记仇不记恩,一个轻浮放浪,还能叫我说什么呢?既说我狠心,那我也只好担下了这个名头吧。”
她披了一领雪白的狐裘,月光下看来,比平时的张扬明媚更多了几分的柔美,眉目宛然如画,笑容可亲中带着无奈。这样的女孩儿,又怎么会是那心狠手辣的人呢?
只是她的目光流转中缓缓扫视着院子里的所有人,每个与她视线的人,都迅速地垂了头下去。
二姑娘的眼神,太可怕!
明明是笑着,可却透出那样的凉薄,仿佛一条人命,根本就不放在她的眼里。
“二丫头……”老韩氏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见凌妙回头,便扯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蓉蓉已经受到了教训,这事情,就算揭过去了。往后,谁也不许再提一句。否则……”
她亦是看向了在场每一个人,目光中透着凶戾,“一律剪了舌头,卖到关外去!”
凌妙笑眯眯地由着她发狠,也不插言。
一时间众人散去,只留下了萱草堂里的一干仆妇丫鬟。三老爷三太太亦是被突然间发作起来的凌肃凌妙兄妹二人吓了个够呛,只各自扶了丫鬟的手带着凌嫣等一溜烟回了他们的缀锦园。
这边儿老韩氏顾不得别的,叫人将宋蓉蓉抬了进去,瞧着她气若游丝的模样,心中着实疼的慌,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只冷声道:“一个千金的小姐,还是宽和良善为要。这样的打打杀杀,传了出去,叫人怎么看我凌家的女孩儿!”
“祖母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这事情传出去,会叫别人如何看待父亲,看待整个侯府吧。”凌妙说话极为犀利,瞥了一眼在花厅里失魂落魄的凌颂,只淡淡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侯府名声都没了,我再好,也难有个善终。”
老韩氏狠狠瞪了一眼凌妙,扶着丫鬟的手就往里走,人已经进了屋子,才听到外头凌妙冷冰冰的声音,“我若是祖母,就不会半夜三更去找大夫。横竖不过几棍子,她能挨过去,那就挨着。挨不过去,也只好去怨命。”
“阿妙说得对!”凌颂忙道,“不能找大夫!”
他本就是从小绮罗从里混迹的,外事上素无才干,更无甚谋略,这些年风流放荡地过着日子,并没有言官弹劾,并不是因为他做得如何端正,着实是言官也不屑于理会他这样的老纨绔而已。
人家御史言官,那都是奔着青史留名去的。
方才凌妙提起了镇北侯府,凌颂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事儿干的比那个睡了小姨子的镇北侯还不地道,若真的被人抓了把柄,这爵位妥妥就得被削了。因此上,能悄没声息地掩盖了下去,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不能请大夫!”凌颂对老韩氏急急道,“母亲,不能请!”
“你……”老韩氏瞪视凌颂许久,终于是败下阵来,颓然道,“罢了。”
韩丽娘哭哭啼啼地拉着宋蓉蓉的手,只觉得冰凉一片,只哀求:“姑母,还是请大夫来吧。蓉蓉这样儿,若没有大夫,只怕不好呀!”
“行了,你也别哭了。”老韩氏摆了摆手,“我这里还有极好的补药,先叫人去熬了浓浓的参汤来给蓉蓉喝了。若是不好,明日再去请大夫吧。”
韩丽娘含泪看了一眼凌颂,点了点头。
凌颂饶是脸皮再厚,也不禁被她哀怨的眼神看得有些狼狈,连忙退了出去。
顾氏看了一场闹剧,只觉得满身心都是疲惫。她有些不解,凌颂与宋蓉蓉这样的丑事,老韩氏怎么就还能心无芥蒂地对宋蓉蓉掏心掏肺呢?
“我们也回去吧。”她起身,不看那满身血污的宋蓉蓉一眼,只向凌肃兄妹道,“走吧。”
凌肃凌妙二人左右扶住了她,抬脚便往外走。
只临出门时候,凌妙回头看去,还见到萱草堂里一群丫鬟进进出出,有的提水冲洗地上的血渍,有的忙着去找人参熬参汤,更有韩丽娘心肝肉地叫着宋蓉蓉的名字哀嚎。
“自作孽,不可活。”凌妙给了一句总结。
顾氏侧首看她,只觉得这女儿今日叫她如此陌生。
“阿妙,以后不要掺和这些事情。”顾氏低声嘱咐。如今她看开了,随凌颂去怎么折腾,她只要一双儿女好好儿的,就满足了。
她的女儿,只该如其他闺阁千金那般安享家族给她的尊贵就好。
“娘,这并不由我说了算的。”她叹气。
“那也该是交由我来。”凌肃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是男人,这个时候就更该挡在你们的身前了。”
只他心中有个疑惑,凌妙是怎么知道,今晚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说,她早就得知了凌颂和宋蓉蓉之间的丑事,故意布下了这个局?
看了一眼妹妹,见她也抬眸正看自己,绝丽的面容上一如往日的纯净。不管怎样,她是他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将忧心忡忡的顾氏送回了住处,凌妙这才回了自己的锦绣苑。
早有小丫鬟们预备了温热的水,木槿便服侍凌妙净面漱口,海棠整理着刚刚脱下来的狐皮大氅,幸灾乐祸道:“今日可是痛快了!”
从宋家的表姑娘进了侯府,本来就不大喜欢二小姐的侯爷越发地偏心了,每每被表姑娘的眼泪和柔弱骗过去。
“这回,当着那么多的人被打了板子,我看她往后在咱们姑娘面前如何装的仙女儿似的!”
木槿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吧,仔细给小姐惹了麻烦呢。”
“现下害怕什么?”海棠颇为不服,“如今咱们小姐又怕过谁呢?”
凌妙将两个人赶去睡觉,自己这时候才觉察出疲惫来。躺在柔软的被褥中,轻轻舒出一口气。
她今日没有要了宋蓉蓉的性命,自然不是因为她圣母。宋蓉蓉柔弱外表蛇蝎心肠,将她嫁给韩丽娘的远房侄子,就是宋蓉蓉暗地里撺掇的。
留下她一条命,后边自然还有用途。另外她也想瞧瞧,这韩丽娘宋蓉蓉母女俩都与一个男子牵扯不清了,到底是会上演母女争夫呢,还是母女同心都踹了这男人呢?
正迷迷糊糊要睡去,却又猛然睁开了眼。
“谁,出来!”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握住了一柄藏在床上的短刀。
因她睡觉素来不喜欢挂帐子,因此将屋子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如水的月色下,卧室里一丝一毫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可是这次,她却丝毫捕捉不到有外人的痕迹。此时她有些后悔了,不该为了掩饰,身边就一个丫鬟都不留了。海棠木槿她们都睡在耳房里,有些许轻微的动静,她们是听不到的。
“呵呵,看你堂堂的侯府千金,竟是个心肠歹毒手段狠辣的。本座,甘拜下风。”
随着一声轻笑,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逐渐走了出来。月色下,就见这人一身玄色锦衣,身材颀长,带着一张银色面具。
面具遮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孔,只露出了一节儿显出刚毅的下巴。
此时那嘴向上勾起,带着几分嘲弄。
“确是要比阁下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强些。”凌妙面上不动声色,掌心里却已经渗出了汗水。她不知道此人是谁,只看他行事,便能感知到危险。
面具人似乎并不在意凌妙的冷嘲热讽,只将屋子里的陈设之类打量了一番,才自顾自地对着凌妙,在圆桌旁坐好了。
“凌小姐不必这样戒备,本座又不是坏人。”
面具人见桌上摆着的一套四只玉雕薄胎小茶盏,觉得有趣,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眼睛却是盯着凌妙。
“是不是坏人可也不是阁下自己说了算的。”凌妙冷笑。
面具人心情似乎不错,“这话真是叫人寒心哪。早知如此,当日在白鹤山上,本座就不该去救你了。”提到了白鹤山,凌妙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一日的情景。似乎在她被送回白鹤寺之前,确实见过这样的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难道就是他?
“阁下上门是要为了听我一个谢字?”
凌妙才不相信。
“本座只是好奇。”面具人慢慢欺近了床边,凌妙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只等何时发难。
“好奇到底什么原因,竟令堂堂的侯府千金昏迷了一次,再醒来,就脾气秉性行事作风,全都变了呢?”
凌妙眼眸猛然一缩,石火电光间便将短刀刺了出去。
也没有见那面具人是如何闪躲的,只不过身形一闪,竟是整个人已经到了凌妙面前。
凌妙只觉得手腕子上一阵疼痛入骨髓,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说是不是呢,凌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