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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众人面面相觑,刚才看过湍急的水流, 猜测杨婉仪和白选侍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珩两眼冒火, 指着地上的褚贵人道:“你说是白选侍将杨婉仪推下了水?”
褚贵人哭的说不出话,浑身瘫软在地,只一个劲的点头。
“那为何白选侍也掉了下去?”
褚贵人早已想好说辞, 抬起满是眼泪的俏脸, 恨不得再哭一场雪出来。
“白选侍她……她狼子野心,趁人不注意将杨婉仪推了下去,还……还想将臣妾也推下水, 幸好杨妹妹的两个宫婢反应快,及……及时拉住了臣妾的手。白妹妹用力过猛, 自己掉下去了。”指着身后的两个宫婢, “今日……今日若非她二人在此, 臣妾也被白选侍给害了, 还望皇上免了她二人的死罪。”
皇后在一旁皱眉,眼神犀利。这话看似合理, 可她与白筠筠有过接触, 并非蠢人。可若是二人都淹死,那白氏的黑锅就背定了。“褚贵人, 白选侍为何将杨婉仪推下水,还要推你?可是曾有过节?”
褚贵人拿出帕子捂在脸上, 哭声止也止不住, “并, 并无过节。白选侍一上去就对杨婉仪不敬,口出无状,臣妾……臣妾看不过去,就让她跟杨婉仪赔罪。可……可白选侍说开口就骂,臣妾也没有办法。杨妹妹生了气,正欲转身下来,不与她一般见识,谁知……谁知她竟然将杨妹妹推下了水。臣妾赶紧去拉,可白选侍竟然……竟然发了狂病,还要推臣妾。皇上,您可要给臣妾和杨妹妹做主啊,杨妹妹死得冤枉。”
一个“死”字扎的众人心惊。
太后眸中精光一闪,猛地拍在桌案上,呵斥道:“住口,侍卫还未来禀报,不可说杨婉仪不幸。”说完,倚在后面喘着粗气,指指那两个宫婢,“你二人说说,可是如此?若有一句假话,哀家绝不放过。”
两个宫婢抖成一团,泣道:“真的如褚贵人所言,白选侍就如同发狂了一般。若有假话,奴婢愿下拔舌地狱。”
萧珩拨开众人,走上甲板。雾气朦胧,隐约可见湖中时而冒头又接着潜下水的侍卫,心中波涛翻涌。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鲜少有人会凫水。杨悦儿不会水,白筠筠……萧珩低头揉着眉心,眼前是她变化多端的模样,似乎那个女人还在抱着他的腿,一口一个“心肝”的喊着他。前世的白筠筠并不会水,此刻他多么希望她就是个假的,而且会凫水,哪怕她是九江王派来的探子,只要她能活着。
萧珩对自己说,只要她能活下来,他可以原谅她的欺骗。只要她弃暗投明,不再做逆贼乱党的探子,他愿意再次捧她在手心。
萧珩心中几乎没了希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脑子里盘旋的竟然全是那个“骗子”。
淑妃两眼哭得通红,上前轻轻扶住萧珩的手臂,小声劝慰:“皇上先别着急,杨妹妹福大命大,或许很快就能捞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此刻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船上人人都知道,杨婉仪今日必死无疑。肚子里的龙胎,之前还人人羡慕杨婉仪积了八辈子德,如今看来是祸非福。至于白选侍,死则死矣。
湖里的侍卫,也不过是在徒劳打捞两人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寻了一个时辰,全然不见踪迹。
一名水性最好的侍卫哆哆嗦嗦的禀报,湖下面水流复杂,有几处旋涡。言外之意,二人尸体未找到,兴许被卷入暗流不见了。
褚贵人还在一旁嘤嘤哭泣,浑身没了力气,看上去实在委屈又可怜。
萧珩看她一眼,满心厌恶,眼中的漠然冰冷让人不寒而栗。“她二人不见,你等三人难辞其咎。待真相查明,再做处置。”
他清楚的明白,若是白筠筠嫉妒,那上次在长春宫就不会拒绝君恩!
她与在场的每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萧珩不知道她的来路,可他知道,白筠筠就算动手杀人,那也是弑君的主儿,如何会动一个不相熟的妃嫔!
褚氏背后必然还有指使之人!
萧珩的心情坏到极点,一言不语,周身的杀气比这初雪还冷上几分。右手成拳,狠狠的击打在桅杆上。前世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跳了城墙,这辈子又跳了水。活了两辈子,他的心都操碎了,她大概是上天派来跟他讨债的。
粗粝的桅杆划破了手背,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脚下。从未见过这样发怒的君王,身后的嫔妃吓得不敢言语,跪在地上祈求圣上息怒。
船上静谧的诡异,淑妃吓得脸色煞白,德妃也大气不敢出,皇后静静地站在一旁,面上严肃凄然。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船尾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好似平地一声雷,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惊喜。
“皇上皇上,皇上,找着了找着了,杨婉仪和白选侍都找着了。”
萧珩似是不敢相信,又怕是找的的尸体,压抑着声音问道:“是死是活?”
福公公扭着身子飞快的跑过来,手上捏着一只信鸽,面上满是喜色,“活的,回皇上,俩人都活着。只是杨婉仪昏迷不醒,正在诊治。”
皇后急急问:“她二人在何处?”
福公公遥指不远处的湖心岛:“就在岛上。”
褚贵人听闻此话,身子瘫软成泥,可是一想到杨婉仪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又好似有了力气。她有两个宫婢作证,而白选侍就只有一张嘴。
怕她个甚!
跪在阴影中的女人慢慢抬起头,眼皮垂下。
这是一张美人脸,哪怕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也如珍珠一般夺目。可是在萧珩眼中,这张脸真可恨,令人厌恶。
萧珩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不敢看朕,嗯?”
声音过于清冷,尤其是上扬的尾音,颇有几分撩拨的意味。秀女们羡慕不已,巴不得皇上能这般对待自己,可白筠筠却打了个冷颤。她前世做保险,那就是跟人打交道的行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普通人一打照面,几句话下来,白筠筠就能判断这客户是那种类型,喜欢怎样的交流方式。
此刻白筠筠毫不怀疑,这皇帝厌恶她!不,是憎恶!可是她头一次进宫,与皇帝头一回见面,哪来这么大的怨气。难道是皇帝把刚才踩衣裳那一幕看进眼里,认为她是心机婊?
心机是本事,至于“婊”么……白筠筠不敢当,还是赠给适才前面那位秀女更合适。
摸不透皇帝的心思,白筠筠再三细斟酌话语,小心回道:“回皇上的话,嬷嬷曾教导过臣女,帝王威严不可冒犯,故而臣女不敢直视您的眼睛。”
萧珩伸手抚肩,眉头微蹙,似乎前世的毒疮犹在疼痛。这个女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有掐死她的冲动。
“甚好!”萧珩冷笑,丢下一句话便抬步迈进安和殿。
白筠筠长舒一口气,强咽下差点跳出来的心脏。余光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中满是惊涛骇浪。多年职场练就出来的第六感告诉她,皇帝刚刚有杀气。踩了个裙角,不至于这般触怒君王。难道这怨气来自于那个白捡的便宜爹?
萧珩坐在正位,目光扫过含羞带怯的秀女们。十七八岁的年纪,个个身娇体软,含苞待放。若他是前世的萧珩,心中会有涟漪,可是历经一世,什么都不一样了。前世太后做主,选了许多新人入宫。一个个看似无害,可是凑一起就像是斗鸡,明着斗不过就暗里斗。后宫乌烟瘴气,前朝沉疴旧病,哪有一天省心的日子。
见皇帝神色沉稳,与早朝一般无二,太后笑道:“皇上自打继位以来,越来越有帝王风范,哀家十分高兴,想来先帝也欣慰。只是今日选秀,皇上还是放松一些,莫要吓到了这些花儿一般的秀女们。”
萧珩回道:“太后说的是。”
淑妃娇俏活泼,与德妃对望一眼,对着太后笑道:“皇上哪里是在选秀,这些秀女在咱们眼中是花骨朵儿,在皇上眼里与奏折许是一样的。太后还是多费费心,替皇上多选几个可心的美人儿,免得皇上日后回过神来,看到臣妾这些人老珠黄的后妃们后悔。”
太后笑看淑妃,无奈的摇头,“就你皮,后宫满是美人儿的时候,哀家看你哭不哭。”
萧珩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却未耽误看秀女。十几名秀女依依含笑上前,又依依失望退下。萧珩挥手,并未留下一人。“后宫女子不必过多,朕最讨厌多生事端之人。本分敦厚,善解人意,足矣。”
太后捻着晶莹透亮的水晶佛珠,缓缓道:“皇帝不贪恋美色乃是国民之福。只是皇嗣重要,关乎国本。皇帝年纪二十有六,膝下只有一名两岁的公主,尚未有皇子。皇后整日缠绵病榻,何日能诞下嫡子。”叹了口气,又道:“选秀之事,皇上还需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