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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响之后,池田次郎瞪着一双透着杀气的眼睛,此刻的他,不再像平时那样只是让人感觉冷漠,现在,更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他直视着仇行风,冷冷的说:“想活命的话,必须跟我们合作。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
仇行风显得异常平静,郭麻子视死如归的气概已经感染了他。一个普通的百姓都能做到慷慨赴死,作为青帮二当家的他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不屑一顾地瞧了瞧等他就范的池田次郎,反问道:“你说我会跟你们合作吗?”
史耀民担心他会说出不要命的话来,忙打断他的话头向池田次郎求情:“池田君。青帮历来配合‘自卫团’做事,在稳定镇上局势方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相信,行风兄弟会权衡利弊的。”说着,劝仇行风,“仇兄弟。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得能屈能伸。池田君邀请你合作,也是件好事……。”
“好事?”没等他说完,仇行风一脸愤慨地打断他的话头,“哈哈。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日本人没来之前,大家不管富裕还是贫穷,至少能活得像个人。但现在呢?日本人欺压我百姓,烧杀淫掳无恶不作。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事?作为炎黄子孙,国之将亡匹夫本应担起救国大任,这位池田先生却要我做亡国奴。你说,我会答应吗?”
掷地有声的措辞在池田次郎听来刺耳至极,他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八嘎!”作势就要拔出军刀。
史耀民见状,心中苦不堪言,心想:仇行风啊仇行风,真是一根筋的死脑子,你说这些掉脑袋的话,不是把自己往黄泉路上逼嘛。
他边想,边抓住池田次郎的手为仇行风求情:“池田君,池田君。您消消气。他这是糊涂了,说胡话呢。”
池田次郎原本也不想拿仇行风开刀,毕竟,能拉拢青帮为他所用,要比杀掉一个仇行风更有好处。
他将军刀塞回刀鞘,怒冲冲地对史耀民说:“史队长,别说我不给面子。人,给你留下。明天下午一点前你得给我一个交代。”说着,恶狠狠地看着仇行风,说,“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大日本帝国皇军合作;要么,就跟郭麻子一样被枪决。”说罢,对一直没吭声的宫本说,“宫本君,我先回驻地了。你,留下来协助史队长处理这事。”说完,走出了“潘宅”。
池田次郎扔给史耀民的是个烫手的山芋。
史耀民想,仇行风会不会向日本人妥协,对他来说没半点好处,就算仇行风能听他劝说,答应跟日本人合作,传出去,他还得背个“蛊惑人当汉奸”的骂名;如果,这个青帮二当家的榆木脑袋不开窍,真就不怕死,铁了心跟日本人过不去,结果,只能是挨了枪子;这么一来,百姓们便会憎恨他,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日本人的走狗。反正他史耀民在大家眼里会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帮日本人对付同胞的汉奸。
想到这里,他觉得憋屈,唉声叹气地对仇行风说:“唉,我真是倒了血霉了。我说兄弟,为了你的事情,我史耀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倒好,硬骨头死撑着,不仅塌了我的面子,这件棘手的事情还摊到了我的身上。兄弟,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你跟你大哥仇雷都与我交情不浅,你就别让我难做了,行不行?”
“我让你难做?”正在气头上的仇行风没好气的说,“没错,以前青帮干的都是一些不地道的事情。但那都是为了生计,为了兄弟们有口饭吃。现在的事情能与过去相提并论吗?是卖国呀。如果,让我不顾祖宗的颜面背负汉奸的骂名,还不如给爷来个痛快。史耀民,别说本爷看不起你,投靠日本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这番话让史耀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史耀民已经明白,曾经显赫一时的青帮要垮了。大当家的死了,二当家离挨枪子也不远了;青帮没了主心骨,那还不是落得个树倒猢孙散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灵光乍现:哎对了,我怎么光想着利用仇行风来控制青帮,没想到将青帮纳为己用。
他眼珠子一转,假模假样地又劝说了一番。结果,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仇行风没有妥协。
最后,史耀民只能喊来卫兵,将“死不开窍”的仇行风带去后院看押起来。
仇行风被押走后,史耀民心生一计,他对宫本说:“宫本先生,仇行风这件事很棘手呀。”
“此话怎讲?”宫本不明白史耀民话里的意思。
史耀民解释:“您想啊,郭麻子和仇行风是您给抓回来的。而这两人在镇上都有强有力的背景。先说郭麻子吧,周家聘用的挖矿师傅,也就是老周家人;仇行风就更不用说了,是青帮的二当家。大当家仇雷被正法之后,青帮尽管一直没有选出新的舵把子,但在青帮和各大家族的眼里,仇行风已经是实质意义上的青帮老大。所以,这两人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搞不好,会引火烧身,说不定,还会遭到报复。”
宫本原本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从史耀民的话里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回想起周仕林击打桌子的一掌,和对他说过的话:冤有头债有主。
“那……史队长认为该如何是好呢?”他问史耀民,语气有点惶恐。
史耀民拿起桌子上的紫砂壶,帮宫本续上茶水,又抚摸着茶壶作出思考状,片刻,他说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
他命令几名卫兵乔装成平民模样,分别去“似蜀戏院”和其他几个热闹的场所放出风声,说明日下午一时,将在黄龙山东山咀临时法场处决仇行风。
消息就如劲风吹过大地,不消片刻,各家族安插在镇上的眼线们,纷纷向各自的主子报告了这一消息。
周家大宅里,听到仇行风将被处决的消息的一帮人,围绕怎样营救仇行风和郭麻子展开了紧张的讨论。
先是老三,他捏紧拳头,很用力,指骨被捏得啪啪作响了。他愤愤地说:“狗日的矮东洋,在咱们地面想杀谁就杀谁,这他妈还有天理吗?”
再是周坤生,他问张立邦:“眼下,光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大哥,您给出出主意,咱们该怎么办?”
事前,张立邦没想到日本人会对郭麻子和仇行风下此毒手,他以为日本人把他们抓了去,至多关几天受些皮肉之苦也就放回来了。现在,获知小鬼子准备要了两人的性命,一时也没好的对策。
沉思了片刻之后,张立邦说,今晚去趟南街潘宅,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仇行风和郭麻子救出来。
入夜后,张立邦他们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挑了蜀山东面的小道上山,翻过山头来到潘宅后院围墙外头。
几个人里,老三的腾挪功夫最为了得,于是,张立邦让他打探院子里的情况。
老三顺着墙缝三下两下上了院墙,仅露出半个脑袋向院子里张望。
院内静悄悄的,两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脑袋耷拉着,在昏黄油灯照射下格外显眼。
让老三觉得奇怪的是,院子里没见有卫兵,仅有的,是通过紧闭着的窗户,可以听到屋内传来两人喝茶闲聊的对话声。
一个说:“老哥,这两人搁院子里,会不会出问题?”
另外一个说:“你担心什么?绳子绑这么紧,就算有人来劫狱,等他们进了院子,咱们早就拿枪瞄准了。”
听闻此言的老三悄悄下了院墙,小声汇报他见到和听到的一切。
黑暗中,张立邦低声提出了疑问:“只有两个卫兵?难道,自卫团不怕有人来劫狱?”
周坤生没他考虑得这么仔细,说:“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咱们不动手,等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情况迫在眉睫,张立邦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说:“但愿不是个圈套。这样吧,老三,你先上墙放绳子,我们跟着上去。一会,你解开麻子和行风兄弟身上的绳子,如果没异常,咱们就去救人;假如有情况就立刻撤退。”
老三点了点头,再次上了院墙,从腰间取出绳索扔给下面的三人。
人都上墙后,张立邦做了个下去的手势。
老三会意,腾身跳下院墙,轻手轻脚地来到其中一个被绑着的人的跟前。他正要去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另外一根木桩子上被绑着的人开了口:“别动,麻子已经死了。赶紧走,这是个圈套。”
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老三还是听出那是仇行风。
听说是圈套,老三心里一紧,心说,弄不好今天要栽。
心里这么想,手里却没有闲着,他快速来到仇行风身边,从腰间取出匕首准备去割对方身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喊声:有人劫狱啦!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音,听动静,起码有十几人。
仇行风见状,朝老三叫道:“快走!你救不了我的,我腿已经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三一听,低头去看,他看见,仇行风两只脚的脚踝处有大片血污,他立刻明白了,仇行风的脚筋已经被挑断。老三心里一酸,他不愿让仇行风继续留在这里遭罪。
他想,凭借他身轻如燕的腾挪功夫,背着仇行风爬上院墙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继续去割绑着仇行风的绳子。三下两下,仇行风一只手臂上的绳子便被割断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卫兵从屋子里冲出来,举枪向他们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