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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在周文讲完这段往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宏国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七点,他说:“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就简单吃个饭,早点休息。明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陪大家了。你们呢,明天去湖?镇打探消息,有线索的话记得告诉我。”说完,跟众人道别。
稍后,王燕也带着一起来的同事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众人乘汪诚的奥迪A6出发去十里地开外的湖?镇。
方山窑位于湖?镇西边,周文说,他爷爷避难的桥北村就在方山窑一侧。
按照周文的提示,汪诚将车子开到了桥北村一座老房子的院子门口。
停车,下车,几人走到院门跟前,透过爬满藤蔓的栅栏门往里看,见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见此情景的筱雯感到疑惑,问周文,是不是记错地方了?看这里破败的样子,不像是有人住在里面。
周文也感到疑惑,他说:“应该没错,就是这里。”
汪诚发现院门没上锁,便推开了院门。周文见状,作势就要走进去。
筱雯一把将他拉住,问:“你……这是要进去?”
“是啊。”周文回答。
“这座老房子不知多久没住人了,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再说了,没和房主打个招呼就进去,不妥吧?”
“别担心,这可能就是个无主的荒宅,没人管的。”
“是吗?”筱雯怀疑周文的说法。
周文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宜兴地界寸土寸金,开发用地的审批很严格,特别是山区乡村,想批块地几乎无可能。这么金贵的地方,却有这样一座破房子没被利用,只能说明这座房子是无主房。”说着,话锋一转,“咱们只是进去看一眼就走,小心点,应该没事的。”说完,走进了院子。
几人见状,也跟了进去。
他们避开地上的杂草枯枝和残缺不全的老家具,走至房子前停下。
这座房子为二层楼房结构,其残破不仅能从外观上看出来,从吱呀作响,看着感觉快要掉下来的门框窗框,也说明了此建筑岁月之悠久。
老楼如人,人老了腿脚会不方便,而楼老了,就会成为危房。
几人看着随时都有垮塌可能的老楼,心里有些紧张。
周文伸手推开已经朽烂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呛得他忙捂住口鼻。他看见,屋内横七竖八躺着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椅子,厚厚的灰尘几乎覆盖了所有东西;几张大得出奇的蛛网分布在屋子的角落里,仔细看,不仅有块头很大的蜘蛛,还有已经被吸成空壳的苍蝇,或不知名的虫子。
这样阴森的环境,让周文联想起恐怖电影里的一些情景:昏暗的楼道,破败的门窗,摇摆不定的椅子,以及,令人窒息的腐烂味道,还有房子里光亮照不到的暗处,隐藏着未知可怕的生物。
这些想象,让他心生恐惧,他觉得,先前进来看看就走的想法有点不妥,像是自讨苦吃。
筱雯发现周文思绪游离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周文自然不会说是屋内阴森的环境让他感到紧张,那样会很没面子,便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外头忽然传来唰唰的声响。那声音像是脚步声,但绝对不是人类,倒像是什么动物正踏过杂草朝他们急速跑来。
几人忙转身看去,见一条足有半人高的大狼狗扑了过来。
周文吃了一惊,心想,此刻他在屋里,跑过去拦阻已经来不及。他非常担心,万一那条狗咬到同伴,又万一那是一条疯狗……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呵斥声:“黑虎,坐下。”
听到喝声,牛犊一般的狼狗立刻停止了扑击,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惊魂未定的几人战战兢兢望向院子门口,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过来,警觉地问:“你们哪来的?”
定下神来的周文从屋子里出来,回答:“您好。我们是从丁蜀镇来的,想找个人的。”
“找人?找谁呀?”
周文指了指房子,说:“找这房子的主人。但……”他的意思是,这座房子不像是住人的地。
男人说:“这里废弃多年,根本没人住里头。你们究竟找谁?”
“具体名字不清楚,应该是姓陈,耳东陈。”
男人越发感到疑惑,问:“你们找人,却不知道要找的人的名字?”
汪诚担心这么解释下去解释不清楚,干脆,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说是想找周文爷爷的一位故友,还说,周文的爷爷叫周坤生,解放前,曾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男人听了,立刻换了副笑脸:“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们要找的人是我父亲。来来来,先到我家里坐,咱们慢慢聊。”说着,热情地拉过周文的手,边走边说,“周先生,我叫陈天胜。我父亲时常提起你们周家,说你爷爷是这个。”说完,他竖起了大拇指。
陈天胜的家就在老房子附近,五个人外加一条狗,走了数十米后,来到了一座二层结构的楼房前。
进门后,陈天胜喊他的夫人端来山里的特产招待三人,有板栗、山柿子、瓜子等等,又张罗着泡茶递水。
当茶香飘溢时,周文问陈天胜:“请问陈叔,令尊……”意思是,陈天胜的父亲今何在?
陈天胜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回答:“我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啊?真不好意思。”周文先是一愣,继而说抱歉。他有点失望,心说,老人家已经去世,那么,打听爷爷的事情岂不是没着落了?
陈天胜倒也大方,笑着说:“呵呵,没事,没事。人嘛,早晚都有去的一天。何况,家父去世的时候年纪也不小,按照地方上的说法,也算是喜丧。”说着,他话锋一转,问周文,“你这次来想打听什么?”
“哦。想跟打听一下我爷爷抗战期间在湖?避难的一些情况。但……令尊已经……”
“这样啊,我爸呢,常跟我提起你爷爷的一些事迹。我了解的情况不会比他少。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听他这么说,周文心中的失望一扫而空,兴奋道:“那么,就请陈叔详细说说当年我爷爷在这里避难的一些事。”
“行,那我就说说。”陈天胜爽快答应。
接下来,陈天胜就把他所掌握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
当年,周仕林喊周坤生连夜赶到湖?镇,安排他在一位叫做陈富鹏的朋友家中住下来。
湖?镇靠近山区,这里,时常有地方抗日力量出没;所以,日本人不仅在这里安排重兵把守,还加大巡逻和盘查的力度。为了少生事端,来湖?后的周坤生很少出门。
陈宅的主人陈富鹏家境比较殷实,算是个有钱人。人有了钱,吃饱喝足之后就会干点有兴趣的事,有人打麻将,有人喜爱拉胡琴,而陈富鹏则喜欢练毛笔字。周坤生在陈家这段时间经常跟陈富鹏学书法,练了一阵之后,周坤生的毛笔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看着比以前顺眼多了。
周坤生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难说,一年,还是两年,没个准。不过,没有帮派、家族纷争,不用打打杀杀,闲下来还能练练书法,日子倒也清闲安稳。
权当是修心养生吧。他这么想。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世事是不会一成不变的。
某天,周坤生接到父亲捎来的消息,说青帮的人已经将重点放在帮高家扩张势力上,可能短期内不会对付周家;但为了安全起见,要他在湖?再呆一段时间,等确定安全了再回镇上。
接到消息后的周坤生大大松了口气,心说,尽管不能马上回去,但至少在湖?地界,不用再担心青帮的人四处找他了。于是,他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让他没料到的是,百年难遇出一次门,却撞了大运,还改变了他此后的人生。
1940年湖?镇沦陷后,随着国.军的大撤退,地方抗日力量为了保存实力减少伤亡,转移去了周边的大山,整个镇子便成为了日本人的天下。
当时,一些投靠伪政权的帮派势力趁乱欺压百姓、榨取钱财,本地的老百姓不禁要屈服于日本人的淫威,还要饱受伪政权爪牙们的欺负,活得甚是憋屈。
那天,周坤生来到镇东头的集市上。这里,是全镇商贸集中地,开店设铺的,贩卖山货野味的,都会在这里等待客户前来购物。
与一队日本巡逻兵擦肩而过后,周坤生来到一个摊位前,见摊子上摆了猪头、猪腿和猪肚子,瞧模样,不像是家养的。
“老板,这是野猪肉吧?”他问摊主。
摊主见有人来了,立马堆起笑回答:“对啊。这可是我自个打了来的。瞧这猪肚子的分量,真正的‘金肚’呀。胃疼泛酸什么的,保管一吃就好。”
“金肚”能治胃病,周坤生早就知道。他想起陈富鹏经常有胃疼的毛病,心想,自己在陈家住这么长时间,打搅到人家,论理也该表示一下谢意;眼下,这个能治胃疼的野猪肚子,买了当礼物送给陈富鹏,最适合不过了。
他蹲下身,正要问价,有几个人也走过来蹲在了他的身边。
其中一个长得还算斯文的年轻人问摊主:“这‘金肚’多少钱哪?”
摊主一看来人,紧张起来,看得出,他害怕这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