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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继祖说:“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码头固然重要,但眼下兵荒马乱的,就算盘下来,也暂时派不上用场……”
没等他说完,男人抢过话头:“高爷说得没错,这年头,搞产业确实会遇到很多麻烦。但高爷您想想,如果‘下滩’码头由自卫团来维安,我相信,会比其他码头安稳得多。试想,史某帮龙老爷子维护码头少说也有近两年,生意怎么样?出过什么状况吗?”说话的男人是史耀民。
高继祖点了点头:“这没错。但‘下滩’码头想要顺利拿到手,并非易事。毕竟,这么多大户人家盯着呢。”
“您指的是周家吧?”史耀民问。
这几年,高继祖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周家,他就会觉得不痛快。他沉着脸说:“对。包括周家。”
史耀民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说:“的确是个棘手的难题。但咱们可以想想法子,应该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能确保我们高家拿下码头?”高继祖问。
史耀民俯身凑到高继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隔壁刚走进客厅的汪立之听了个真切。史耀民说的是:除掉周坤生,让周家自乱阵脚。
这话被汪立之听在耳中,他觉得心脏紧缩了一下,心说,这种话听见了是祸不是福,得赶紧退避。
他蹑手蹑脚退出了客厅。
书房里的两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高继祖嗖地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瞧见了正走进客厅来的汪立之。
“哦,是汪师傅啊。来来来,请坐,有什么事吗?”高继祖边打着招呼,边反手关上书房的门,他不想有人见到书房里的史耀民。
汪立之走到桌子跟前坐下,打开带来的锦盒,里面是一把紫砂壶的生坯。
他对高继祖说:“高爷,手里有把上好的本山绿泥的壶坯,想请教高爷,该刻点什么?”
高继祖下意识朝书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继而端详了一会壶坯,略一沉思后,说:“这壶不错,料子好,工也见精神。汪师傅,这样吧,你呢,看着刻,按照你擅长的就行。我这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其实,汪立之听到史耀民说的那句话后,已经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巴不得马上能离开,见高继祖这么说,就顺水推舟,说:“好的高爷。那我就自己发挥了。高爷请放心,我会用心刻好的。”
“嗯。去吧。”
离开“高家大院”,汪立之几乎是一溜小跑回到“西河头”的作坊。他寻思,这事该怎么办?他帮高家打理陶坊,算是高家人,贸然向周家通风报信肯定是行不通,一旦被高家人发现,别说饭碗会丢,就连小命都难保。但如果坐视不管,又不忍心看着为人正直的周家公子被人给害了。
这一夜,他无法入眠,辗转反侧良久也没丝毫困意,他的思想在斗争,良心和私心在相互博弈。
第二天下午,“任墅村”象牙山山脚下,二十来个青衫男子聚集在一座土坟前,坟里,埋着他们曾经的老大仇雷。
仇行风和史耀民走到坟前,上香,烧纸钱,行三叩礼。
史耀民摘下墨镜,眼睛里隐含着泪水。今天,他要当着这些青帮痞子的面演一场好戏,目的,是为了让这些人死心塌地为他所用。
他掏出手绢,抹了一把勉强挤出来的泪水,又将手帕展开铺到坟堆前。
良久,他直起身,脸色由于激动变得青紫。他指了指坟前的白手绢,言语里充满着哀伤和愤怒:“天妒英才,沉冤待雪呀。仇爷离开我们已经好几个月了,这般血海深仇难道杀一个张洪兰就算报了仇了吗?史某能力有限,没法子揪出将仇爷逼上绝路的幕后主使,眼睁睁看着仇人招摇过市逍遥享乐。我心里不好受啊。兄弟们,对不住啦。”说罢,潸然泪下。
他这娴熟的表演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群情激奋的痞子们觉得,为曾经的大哥报仇,已经是这辈子最迫在眉睫,最需要干的事了。于是,声浪骤起,要报仇,要杀人,要杀了将他们大哥逼上黄泉路的人。
见一番说辞起了作用,史耀民趁热打铁火上浇油,他将身子站得笔直,尽量给人以山一样的感觉,至少,他认为自己就是一座山,一座可以让眼前这些没了主子,更没了方向的痞子们感觉又有依靠的山。
他清了清嗓子,以确保接下来要说的话,足以勾起这些人的杀气。
等他自认为已经进入了状态,才开口说:“‘周家大宅’的公子周坤生,一个势力强大家族的未来掌门人,就是他,凭着周家在镇上的地位,三番五次跟青帮作对,不仅在收取‘保全费’上从中作梗,还纠集几大家族联名上告,致使仇爷命丧黄泉。而此刻,这个间接杀人的凶手说不定正喝着香茶,唱着小曲,消受无比的春色。兄弟们,我们该怎么办?”说到这里,他严肃地环顾了下众人,缓缓抬起右手,继而,猛地往下一劈,大喊了一声,“杀!”
在他的蛊惑下,愚昧的痞子们群情激奋,个个振臂高呼:杀!杀!杀!
针对周坤生的追杀行动于当天傍晚正式开始。
青帮人数众多,起码有好几百,他们原本隶属于商铺、码头、窑厂、船运,凡是涉及商业盈利的地盘,青帮都会插上一手,以谋取可观的利益。今天,这些痞子们接到堂口传达的格杀令,杀掉周坤生,为曾经的帮主报仇。
“周家大宅”客厅,周仕林正吩咐下人准备开饭,一名码头管护急匆匆地跑进来。
“老爷,有人将一个锦盒送来码头,说务必交到您手中,还说与公子有关。”
周仕林觉得奇怪,问管护:“是谁送来的?”
管护答道:“那人说是有人雇他送来的,具体是谁,雇主没透露。”
周仕林疑惑地接过盒子,吩咐管护先回码头,将盒子放下后,吩咐下人去将周坤生喊来。
等周坤生来了之后,周仕林说:“阿生,有人送来这个盒子,还说与你有关,你怎么想的?”
周坤生觉得意外:“跟我有关?会是什么东西呢?”边说,边小心翼翼打开那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把壶,一把上好本山绿泥制成的紫砂壶,壶身上刻有一幅猛虎图,神形兼备惟妙惟肖。
一见那幅画,周仕林觉得意外:“这……这不是‘虎王’汪立之的手笔吗?生儿,你是不是跟高家订了这把壶?”
周坤生一脸茫然地说:“没呀。咱们跟高家势同水火,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订壶呢?”
“那……”周仕林心中疑惑,不由对这把有些神秘的紫砂壶产生了兴趣。他拿起壶仔细端详。当他看见壶上镌刻的诗句时,眉头微皱,嘴里念念有词推算了一番,最后,吃惊地说,“阿生,这是封警告信。”
“啊?”周坤生不是很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你瞧。”周仕林指着壶上的诗句解释,“这是一首藏头诗。仔细看第三列,‘坤生速避’。这是有人给咱们通风报信。看来,仇雷的手下要对咱们下手了。”
周坤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问周仕林:“那……咱们该怎么办?另外,送这把壶的究竟是什么人?此人为什么要提醒咱们呢?”
周仕林沉思了片刻,说:“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想,自从仇雷被处决后,他的手下就一直对咱们耿耿于怀,可是,单凭他们自己还不敢拿咱们怎么样。现在,他们之所以敢对付咱们,肯定有大人物撑腰。阿生,事不宜迟,不管怎样,暂时出去避一阵子。等我安排人手调查出些眉目,到时再作下一步打算。”
相比周仕林的紧张,周坤生却有些不以为意。他说:“爹,咱们周家在镇上不说是顶尖的,那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就那些青帮的痞子,咱们用得着怕他们嘛。”
“唉。”周仕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话可不能这样讲。咱们宜兴人有句俗话,叫做‘捉死蟹’,什么意思呢?就是,人总有落单的时候,万一被他们逮到了,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孩子,你是周家唯一的独苗,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冒险。听我的话,暂时出去避一阵。”
正说着,周夫人急匆匆地走进来。进门就焦急地问:“这么急着把生儿喊来,是不是又出事了?”
要是换在平时,周仕林是不会让女人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但这次不一样了,事情严重到了儿子要外出避风头的程度,如果不让做母亲的知道,既不合情理,也瞒不住,因为,儿子出去不是一两天,纸是包不住火的。
周仕林干脆将事情告诉了夫人。
听说有人要儿子的命,女人脸色都变了,她焦急地埋怨起周仕林来:“都是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让生儿去打打杀杀,你偏不听……”
周仕林哭笑不得,心想,眼下不是跟女人论理的时候,赶紧,陪个不是岔开话题。他忙打断夫人的话头:“行,行,是我的错,我认罚。但是,你现在这样埋怨我有用吗?保不准,对手已经在路上,要是延误了逃走的时机,咱们的儿子就会……”周仕林不想说出没命两字,这样的结果他不想要,也不敢想象,他改口问,“明白了吗?”
周夫人当然明白,她不再埋怨,而是叮嘱周坤生,一个人在外头要照顾好自己。儿行千里母牵挂,此刻,这句流传已久的老话,在周坤生母亲的身上充分体现了出来。
周坤生连夜出门,没敢坐车,怕青帮的人在官道上拦截。他走象牙山旁侧的田间小道,沿着河边走了十里地都没歇一下,半夜,终于赶到了湖?镇,住进父亲安排的方山窑附近一个村子的一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