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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恭敬的语气征求杨彦斌的意见,说:“老爷子,仇雷被羁押之事,不知您有何指示?”
杨彦斌深吸了一口气,说:“此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当可能会引起民愤。对了,周区长,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周大猷回答:“杨县长,刘义贵被害一案引起了广泛关注。昨天中午,就在蜀山,来了不下数百号人。如果,不是在下处理得当,一旦发生大规模冲突,皇军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这几百号人是哪来的?相信高爷和周爷都清楚。我认为,在刘义贵被害案上决不能心慈手软,一旦行差踏错,后果将不堪设想。池田君也说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派部队介入。一旦动用部队,局面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
像是帮他证实这一说法,池田次郎点了点头。
史耀民听了有些不乐意。心想,兵荒马乱的死几个草头百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随便找个借口便能把这事给了了。眼下,姓周的明知自己和仇雷的关系不一般,还从中作梗,肯定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显摆一下他跟日本人的关系,从而,显示他在镇上的地位。
其实,史耀民料不到的是,仇雷杀害刘义贵的案子已经板上钉钉,铁定是脱不了罪的。因为,“周家大宅”为了这个案子,昨天下午,发动镇上有实力有背景的几个家族,联手劝说张洪兰指正仇雷,并答应,只要这个青帮的恶霸能伏法,将不追究张洪兰的罪责。
张洪兰做出了选择,决定交代参与绑票的事情,不同的是,张洪兰将自己说成了一个受仇雷胁迫的受害者。
周大猷迫于各大家族的压力,亲自去“似蜀戏院”抓了仇雷,并将以周家为首的几大家族就仇雷杀人一事,要求严惩凶手的联名信,连夜交给了杨彦斌。
关于这些,史耀民还蒙在鼓里,他还以为,凭借自己和杨彦斌拜把子关系,应该能救仇雷一命。他对杨彦斌说:“杨县长,人命关天,咱们不能光凭张洪兰的一面之词,就定了仇雷的罪。”
杨彦斌说:“当然不会。咱们绝不会错杀一个无辜之人。”
这句话让史耀民心里一动,心想:看来还有机会,如果,杨彦斌存心救人,由杨彦斌出面保仇雷出来应该没问题。
就在他自以为是的当口,杨彦斌接下来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将史耀民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无情地浇灭了。
杨彦斌说:“为了严谨审理这件案子,昨天晚上,周区长来向我汇报此事后,我便喊他将仇雷送去了池田君的驻地。由日本的审案专家连夜审理此案。现在,仇雷已经对绑票杀人罪行供认不讳,铁证如山。”说到这里,他朝池田次郎微微弯了下身子,“案子能迅速告破,还得感谢池田君的大力协助。”
池田次郎略微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镇上的稳定事关大日本帝国驻宜部队的安全。所以,我们协助破案也是职责所在。我希望,通过大家的努力,使镇上百姓能安居乐业,避免再发生此类事件,造成社会动荡。”
杨彦斌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史耀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耀民啊。今天,自卫团算是成立了,作为新上任的团长,你得树立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关于仇雷,如果,舍弃他足以平民愤,还是值得的。我看,他的伏法,就当是耀民你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吧。切记,越快越好,免得再生事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好啦,我也不多说了,一会,还得赶回城里,公务繁忙啊。池田君,各位长辈,杨某就此告辞。”说罢,拱手与众人道别,带着两名卫兵出门走了。
随着杨彦斌的离开,一个不容更改且烫手的事实摆在了史耀民的面前,那就是,他非但救不了仇雷,还得亲手将仇雷送上法场。
中午时分,史耀民在“小迎春”饭店设宴款待了前来祝贺的宾朋。宴会结束后,他随池田次郎去青龙山日军驻地带走仇雷,将仇雷押至“乌龟山”法场,并亲自下令执行枪决。
随着枪声响起,仇雷圆睁双眼倒地毙命。他死不瞑目,因为,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拜过把子的兄弟会亲手要了他的命。
山风呜咽,阴沉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史耀民在仇雷的尸体旁蹲下来,脸上的表情虽然冷漠,但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他帮仇雷合上双眼,冷冷的咬牙切齿地说:“兄弟,抱歉,我救不了你。但我会尽力帮你报仇的。兄弟,去吧,黄泉路上一路好走。”
听周文说到这里,宏国有了疑问,问周文:“我觉得奇怪,你们周家是怎么知道绑架杀害刘义贵的是仇雷呢?”
周文说:“据说,当年有人给我们周家送了封密信,上面提到了青帮绑人的线索。你说,送密信的……会不会是汪馆长的爷爷汪立之?”
“嗯!有这可能。”宏国赞同这样的猜测,他分析,“这么说来,汪馆长的爷爷当年知道仇雷和高家合伙要对你爷爷下手,但又不能明着将事情告知你爷爷,所以,才送了封密信。对了,文哥,你爷爷后来怎么跑去湖?避难的?难道,与史耀民有关系?”
“是的。”周文说,“那还得从史耀民枪毙了仇雷后说起。”
史耀民枪毙仇雷之后,一直对周家耿耿于怀;但明里不能对着干,因为,周家毕竟是镇上排名第二的大家族,史耀民尽管有枪,但人家有势力。
后来,史耀民收编了仇雷的部分手下,用来充当自卫团的外援。从那时候开始,这些痞子流氓死心塌地效忠史耀民,干了不少欺压百姓敲诈钱财的勾当。
为了帮仇雷报仇,史耀民命令青帮打探张洪兰的下落,获知张洪兰躲在“潜洛村”的家中后,便派了二个卫兵去假意请他,说是仇雷已死,不计前嫌,请他出山协助自卫团。
张洪兰早年跟史耀民也是称兄道弟的,自以为史耀民的自卫团刚成立,正缺人手,请他去帮忙也是合情合理的。他美美地想,说不定,史耀民会给他一官半职。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喜滋滋地跟着二个卫兵出了门。
走着走着,张洪兰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那两个卫兵表情冷如冰霜,不像是请他去帮忙,倒象是解押人犯一样。他感觉苗头不对,想溜,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村里人都已知道史团长派人来抓张洪兰,纷纷叫好围观。张洪兰是村里的赖皮,坏事做尽,村民都巴不得此人早点死掉。
卫兵将张洪兰带至村口空地,取出史耀民签发的罪状,宣布,张洪兰通匪危害百姓,证据确凿。为了地方安宁,特发此通告,就地正法。
就这样,张洪兰稀里糊涂地被当场枪毙了。
听完周文的讲述,宏国说:“这件事我也听老辈人讲过,不过,没想到,他的死还跟史耀民为仇雷报仇有关。”
“是啊。枪毙张洪兰后,老百姓还被蒙在鼓里,都拍手叫好呢。史耀民真不简单,既杀了看不顺眼的人,还博得了满堂喝彩。”
“按理说,史耀民不敢动周家,那你爷爷怎么跑去湖?避难了呢?”
周文说,当年,“下滩”龙老爷子八十大寿过后不久,得了一场急病,没几天老爷子就撒手人寰了。
别看“下滩”龙家位列四大家族之中,但外强中干,除了老爷子自己能打理家族的生意,其他人,竟然都是“阿斗”。
老爷子离世后,码头的管理自然就成了问题。最后,龙家的一些败家子竟想出竞拍出让码头运营权的馊主意。
这一举动,在镇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镇上陶业发达,尽管当时因战乱陶瓷生意大不如前,但有生意头脑的人都知道,一旦日本人走了,局势稳定之后,陶业还会得到迅猛的发展。作为交通枢纽的蠡河,码头可是寸金寸土的宝地,谁拿下码头的运营权,往后,赚得盆满钵满那是必然的。于是,一场围绕“下滩”码头的争夺战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周文猜测,他爷爷去湖?避难,与史耀民的报复计划肯定有关,也与抢夺码头运营权存在某种关系。同时,他分析,假如当年汪立之真的在紫砂壶上留了通知他爷爷避难的信息,那么,事情应该就是这么发展的。
接下来,周文将所掌握的情况,加上他的猜测说了出来。
1942年春末,整个宜兴地区仍旧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丁蜀镇更是被日军搅得天无宁日。大街上,时不时可以看到整队的日本巡逻兵走过,军靴踩踏石板发出的刺耳声响,在街道上回荡。
入夜的高家大院门口,汪立之怀抱锦盒低头赶路。
看门的护院见他来了,笑着迎上去:“汪师傅来啦,里边请。老爷正和客人在书房谈事情,您就先去客厅等着吧。”
汪立之报以微笑,算是打了招呼,抬腿向客厅走去。
与客厅仅一墙之隔的书房里,高继祖正与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密谋着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