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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扳指入手的那一刹那,脑中灵海仿佛被什么东西侵占, 多了许多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东西。
容屿握紧了手中的扳指, 因一声自爆而变得空妄的心, 再掀不起半点波澜。
众修士凝望空中,万没想到他们与死神擦肩, 最后却是他们一直深恶痛绝的魔头将他们救了回来!
在场的人已经分不清谁在伤怀谁在感叹,有人觉得劫后余生,有人心中幸灾乐祸!
有人又起了贪婪的念头, 有人又彻底打消了念头。
看着空中光辉洒下,所有人忘了开口。
魔界的人,正道的人。
冷凝霜被雷霆重伤,嘴角还留有血迹,她望着空中,脸上一片迷茫。
解北影脸色苍白, 脸上毫无笑意。
青寒伤痛,却更为担忧。
他看着容屿, 魔尊自爆毁去阵眼, 他比任何人都要万念俱灰!
明明沐浴在一片灿金的光芒中, 他周身却满是灰暗,他没有哭,他从来没有哭过,至少青寒从未见过。
可现在, 那个山河崩塌不动声色的男子, 眼中布满了血气, 不同于愤怒时盈出的血气,而是极度悲痛却不知所措的殷红。
他就攥着那枚玉扳指,痴痴的站着。
忽然有人开口:“那……那是什么?”
“你们快看!”
所有人闻声抬头,却见灿金的光辉中,一团黑雾无限增长,他像是要拢住不断飘落的金光一般,一点一点的在吞噬光明。
“是……是止枫圣人!他还没死!”
人群中一片哗然,惊恐的声音不断响起,经历生死之后,本就脆弱的人心再度被动摇。
大多数人第一反应是逃,没了阵法束缚,他们不再只有等死一个选择!
数道灵光冲出易灵门时,一道银色剑影直击长空,在靠近黑雾时分出百道剑影,高速旋转凝出一个圆盘,似漩涡一般将黑雾吞噬殆尽。
冷凝霜骤然低头,还未看清容屿做了什么,白影腾空,已经没入了漫天火海!
火光膨胀,像烟雾一样漫开,灿金的火忽然掺入了一点紫意,随着光辉的停止下落,紫光越来越盛,渐渐变成了紫黑,蒸腾的烈焰将容屿的身体吞没,包围着他的火却丝毫没有灼伤他。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上来的,那团黑雾出现的时候,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同归于尽便可与那人同归一处!
这是涅槃之火,是神魂的克星,符笙肉身被毁,只余强盛的神魂,他像百年前那样,想逃走寻一个肉身夺舍,容屿便将他困在火中,被灼烧至死。
他的困阵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骤然被温暖包裹,熟悉的灵识环绕在他周围。
这片紫黑色的火海,在护着他?
他空洞一片的瞳孔中亮起一丝光芒,继而无限放大,死寂的心也重新活了过来!
在他身前,明亮刺目的火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金光微闪,有东西触及他的指尖,微微低头,一根红色的骨鞭柔韧的缠在了他的手上,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从触及的地方传递到他脑中。
火海之上,虚影凝聚,渐渐化作实体。
一声凤鸣击空,容屿只觉得脑中嗡鸣,下意识抬头。
刹那间火光收拢,天空霞光四散,流光溢彩!
在一片惊呼声中,火海中一道紫光直冲天际,九天之上,收拢的翅羽在瞬间张开,紫色的羽翼,像是着了火,五根长长的尾羽随着鸟身在空中划出五道烈焰的痕迹,头顶冠羽同样闪着紫光,在火光笼罩的飞鸟在天际旋绕几圈之后,地面上的人终于看清了火光中飞出的是什么东西。
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通体晶紫,乃神凤之状!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有人认了出来,高声道:“凤凰……是神鸟,是鸑鷟神鸟!”
“是神凤之子!”
“……”
激昂的声音聒噪,冷凝霜不耐抬手,寒冰凭空而现,封了咋呼的人的口,不顾伤重,整个人离地腾空。
凤凰之子,赤者朱雀,黄者鵷鶵,青者青鸾,白者鸿鹄,紫色的凤凰便是鸑鷟。
前一刻心还像寒冰封住一样冰凉,这一刻便似火烧一般炽热!
万众瞩目之下,翱翔于空的神鸟忽然在空中变成了人形,刚坠落了一寸便被人接入了怀中。
容屿不敢用力,双手颤抖的将人托进怀里,僵直的像一根木头,生怕多用些力,怀里的人就会碎去一般。
冷凝霜迎上来,看清了他怀里的人,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久之后,空中的霞光散了,火海隐了,阳光重回大地,无数正道修士被轰出了易灵门。
结界重启,易灵门损伤严重,正道宗门更是如此,短时间内,尽管设下的结界相对“脆弱”,也无人敢再来扰易灵一族清净。
那日凤鸟化作人形,虽只是匆匆一瞥,仍有不少人认出,那鸑鷟神鸟,就是为破阵自爆,与止枫圣人同归于尽的魔尊。
一时间他们忌惮仇视的魔头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更是成了令人敬仰的神凤之子,去过易灵门的修士,一边担心着魔界的人会对他们进行报复,一边又不甘心的筹谋如何再度破了易灵门的结界。
人便是这样,贪婪,自私,又懦弱胆小。
有坏心的人在什么地方都有,擅长伪装的人,他不想让你知道,你便很难看得出来。
只有实力才是自己唯一能信任的。
易灵门中,还是那间小木屋,因建的深入,经历了一场大战,倒是只有他们之前一直住的木屋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其他人离开之后,庚鬿便被安置在了这里。
木屋外,一张亓暖玉圆桌边,容屿坐在石凳上看着手中的玉扳指,晶莹剔透,又触手温润,他却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刚握入手中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信息一一浮现在他脑海里,他不由得微眯了眼。
有脚步声靠近,踩在葱郁的草坪上,走到他身前。
“他无恙,睡够了便醒了。”
容屿摩挲扳指的手指微顿,沉吟道:“长老怎么样了?”
宛玥脸上带着疲惫,轻声道:“无碍。”
“……”
族人死伤无数,长老自然没有幸免,古树长老本体乃是千年神树,他生有灵智,却没有化形,始终保持着植物的状态,将自己困于一隅之地,守护着整个易灵一族的族人。
容屿无心多问,姨甥二人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他收了手中的玉扳指,起身要回去小木屋。
宛玥突然道:“能否……让我见见她?”
那天仰望半空,醉影剑出鞘,毁去止枫圣人的神魂,她清楚的感知到,那原本以为消失了的气息,其实一直藏在剑刃中。
容屿顿步,回身看了看她,手心上翻,握住了醉影剑柄,递到了她的身前。
宛玥指尖一颤,有些意外他给的这样干脆,却毫不犹疑的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容屿转身便走。
在经历真正的绝望之后,他才明白,以前的执着,执念,执拗,在生命面前,其实都那样微不足道。
他执意守着的尊严,不肯认回易灵一族的身份,在决定放弃生命时,却丝毫没有想起这些。
或许在他心底,这些早已不重要。
没有管外面的人什么时候离去,推开小木屋的那扇门,那张朴素的没有任何特殊添置的木榻上,躺着他从绝望中寻回来的人。
庚鬿昏睡的这两天,他曾单独想过。
符笙为复生前身凤凰,不惜牺牲天下苍生,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错的,可若是真有一线生机,他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庚鬿问他的时候,嘱咐他的时候,他开不了口,可就算开得了口,他也不会答应。
就算跌落深渊,就算永坠阎罗,只要能换回心里的人,他就不会后悔。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他平静的抬眼,看到空空的木榻时,他也平静的愣住。
榻上少了这几日来规规矩矩躺着的人,在枕侧,多了一只紫色的……鸟。
说鸟也不太准确,他也有着美丽的绒羽,头上顶着细小的冠羽,身后拖着长长的尾羽,若是放大数十倍,便和那天浴火重生长啸九天的神鸟鸑鷟一模一样。
凤鸟看到木门外的身影,身体微不可闻的僵了僵,漆黑如墨的眸子十分灵动的眨了眨。
容屿好不容易找回身体的掌控权,抬步朝着木榻走过去。
小小的鸟儿,没有任何抗拒的任他捧进手里,细密温软的绒羽,轻轻贴在他的手心,凤鸟尖锐的爪子,在他捧起他时就自发的缩了起来。
长长的尾羽从指缝间垂落,衬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不同的紫意汇成的翎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容屿捧住他一动不动,直过了半晌才轻声开口:“让我看看你,我没生气。”
“……”
庚鬿眸子又眨了眨,忽然将头瞥向一旁。
傻子才信。
上次割了神魂都气的差点揍了他一拳,这次差点把命都玩没了,这人能放过他?
总之能躲就躲,现在这副模样可比人形安全多了。
“等你不气了,我再给你看。”
容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