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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至身前的女子,青衫绿袍, 宛若绝尘仙子, 清冷孤傲, 她不该属于尘世,却也免不了世俗的算计。
宛玥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人, 抬手送出一枚丹药。
庚鬿收回被青寒扶着的手,勾唇冷笑:“族长觉得本尊会缺了这些东西?”
青寒的视线落在那只纤纤玉手上,其手心躺着一枚浑圆的丹药, 灵气充盈,有清凉甘甜的气息,这丹药他认得,是凝神丹,用于神魂受损的。
少年愕然的目光落在红衣男子身上,有些疑惑又有些沉重的皱眉。
尊上, 神魂受损了?
宛玥见他迟迟不接,无奈将手收了回去:“我别无他法。”
“结界损毁, 易灵门秘辛为外宗所知而成众矢之的, 你为族长忧心宗门, 可你们既不认他是易灵一族的人,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利用他!”
他本以为这人以琉璃心碎片为赌注诱容屿交战是完全出于好心,是想让容屿得到族人的认可,这或许也的确是目的之一, 主要目的却不为此。
外有“荒泽秘境”, 又有修士贪婪, 护宗结界破碎,易灵门迟早会有劫难,他们急需有一人震慑住外宗修士的野心,打消他们对易灵门的觊觎,宛玥看出容屿突破在即,便故意战斗引他进阶,突破大乘引天生异象,如此便能让外宗之人有所忌惮!
可高阶修士进阶往往九死一生,宛玥行此一举也是兵行险招,她是在拿容屿的命在赌!
一番发泄的话因为内息不稳而多了几分酸楚,宛玥双手微紧,却辩驳不了什么。
庚鬿深吸了口气,从储物镯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低声对身旁的人道:“走。”
青寒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净魂池的方向,再转身时,身前的人已经离去,他冲宛玥拱了拱手,踏空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之后,女子还在原地失神,季戎沉默片刻,上前唤道:“族长。”
宛玥回神,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淡然面孔,她红唇微启:“去看看那孩子。”
“……是。”
净魂池边,容屿被护在泉水凝成的结界中,仿佛一枚水茧,将他包裹其中,虽是在昏睡,却面色红润,缠绕在他身上的血色尽褪,醉影依旧垂立在他身侧,剑刃不负之前所见的血红,银白铮亮的剑刃,倒映出两个靠近的人影。
视线触及那银白剑刃,宛玥面色微变,迅速上前。
她一把握住剑柄,凝神查看剑身,其中空空如也,煞气散尽,灵体亦无所踪。
季戎见她双目忽然空洞,叹息道:“涅槃之火乃天道所赐,可焚天地万物,是大煞之体的克星……”
“……”
犹疑片刻,季戎将未尽之言续了下去,“圣女回不来了。”
醉影不满外人触碰挣脱,宛玥正抬手触碰水茧,闻言手指蓦的一颤,看着水茧中与记忆中的人颇为相似的一张脸,沉吟道:“我并非想要害他。”
“……”
季戎没应,只是垂首不语。
有些事重要的往往不是最初的目的,而是最终的结果,无论有心或无心,她伤了人却是事实。
宛玥亦不再开口,触碰在水茧上的手指蜷起缩回,转而握住了垂落在一旁的剑鞘。
剑鞘上设有法阵,封住了剑刃上的煞气,她看出容屿濒临突破却压制了修为,虽不知为何,为护住宗门,她需要一个震慑,所以助他进阶。
她很早便察觉容屿将宛瑶的残魂封印在剑鞘中,却并不知道剑鞘中的剑刃乃煞气所铸,直到雷劫劈开剑鞘……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那人在突破之后会被煞气反噬而生死一线。
更没想到另一个人会为了他不惜损了自己。
魔界内,两道身影如流光划空坠入魔宫结界,刚越过禁制,庚鬿便一头栽倒在了魔宫门口。
“公子!”
青寒慢一步赶到,迅速将人扶起,与此同时,伏在他头顶的蝎子化作一缕青烟落地,变作人形,扣住了庚鬿的腕脉,空洞的双眼没了半分笑意。
“他自割了神魂。”
“……”
青寒拧眉,将人扶起来直接送到了魔尊的寝宫。
庚鬿昏睡了一整天,因神魂受损又强行散发威压震慑众人,加重了创伤,才会昏厥过去。
醒来时周围空荡荡的,他睁眼盯着头顶的红色纱帐,双目失神像一具木偶。
殿门外结界波动,有人走了进来,见他醒了,更是快步走到了榻前。
“公子。”
青寒手里端着药,可以温养神魂的药,虽然对庚鬿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却也好过没有。
“他怎么样了?”庚鬿起身开口。
青寒将手里的药递给他,“尊上放心,小貊在易灵门一切无恙,只是……一直昏睡不醒。”
庚鬿仰头将药喝了,灵气化成的容器在他手间散去。
易灵门现在倚仗的是大乘期的“前辈”,自然倾尽全族之力也要护着。
宗门外又有两重结界,现在的易灵门对容屿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青寒见他脸上并无担忧,便猜测容屿的昏睡和这人有关,只是他不明白,既然这样不舍得,为什么不把人带回魔宫,还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庚鬿发了一会儿呆,侧头见青寒还没有离开,便问:“魅姐呢?”
青寒道:“在花田。”
“生气了吗?”
“……没有。”青寒摇头。
他也觉得奇怪,以冷凝霜的性子,知道他们出去,魔尊还重伤而归,怎么也得大发雷霆教训他们一顿,这次回来,她除了惊讶和担忧,竟没有丝毫反应。
庚鬿默了片刻:“我昏迷期间,她可有离开魔宫?”
“离开过,很快便回来了。”
“木山呢?”
“……未曾见到。”
“……”
突然的沉默。
青寒眨了下眼,有些不明所以。
庚鬿顿了片刻,翻身下榻,转眼消失在了寝宫内。
粟海花田,是冷凝霜歇息或修炼的场所,与易灵门所见花海大为不同,其植株更小,能见的也只有花田主人最喜欢的几种。
纷香的花丛间,一人红衣似火,挥舞着手中绫罗,各色花瓣被绫罗卷带而起,蝶舞纷飞,繁花盛景。
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手中动作未停,等人站了许久不曾开口也没有离开,她才收了手。
“魅姐。”
庚鬿与他隔了一段距离唤了一声,没有以往俏皮讨好,似无波的水一样平静。
冷凝霜心念微动,长长的绫罗缩回袖中,她转身走向庚鬿身前,“身体如何了?”
庚鬿道:“无碍。”
冷凝霜便点了点头,径自绕过他在他身后的石桌旁坐下,酒坛打开,又是一样的桂花浓香,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这里共饮,当时是打不散的亲近,现在是说不出的疏离。
庚鬿召出凤鸢,血色的骨鞭从他手腕而出,像是被血染红的一样,渐渐生出金色的绒羽,在尾端凝成一枚五彩凤翎。
他将金色的凤凰尾羽置于冷凝霜身前,问:“魅姐可识得此物?”
冷凝霜执杯的手顿了一瞬,没有回答。
早在知道他们去了易灵门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
默了半晌,她道:“你都知道了?”
庚鬿在她对面坐下,“我在上胥峰后山禁地,见到了我母亲的尸体,入易灵门之后,融合了最后一块碎片,凤鸢便成了这般,这根凤羽,原是我母亲缺的一条凤尾。”
“……”
冷凝霜曾叮嘱过他,凤鸢不可离身,尤其是凤凰精魂融入之后。
他极为认真的看着对面饮着桂花酿的女子,一字一顿的问:“木山真的说了不让我们去救他吗?”
话转的突然,冷凝霜却是面色一沉,终于抬眼看过来。
庚鬿正色,不避不让。
因为信任,他对冷凝霜说的话也深信不疑,就算察觉异常也并未深究,现在回想,打草惊蛇固然会让事情变得麻烦,可木山为找兄弟轻易踏入陷阱,真的会放任胞弟被他人利用沦为一颗棋子?
他不会。
所以他不会为了找回肉身放任假的木山留在魔宫!
同样的地方,说着同一件事,两人的心境,却与之前天差地别。
冷凝霜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庚鬿道:“我从未怀疑过你。”
“……”
因为在他心生猜疑的下一刻,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去到易灵门之后,容屿渡劫时发生的事,更让他确信了有人在引导他收集碎片,恢复那所谓的圣物,而止枫圣人交出天芷宗的那块碎片,交的太过干脆。
他藏着凤凰尸身,必然知道那碎片就是凤凰精魂,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如何会轻易送给别人!
见她沉默,庚鬿又道:“当时就算没有我开口,你也会用蛊毒伤人。”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将琉璃心碎片顺理成章的交到他手里。
为了给正道宗门弟子解蛊,秉着大义来做交易,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庚鬿言语中多了几分讽刺。
冷凝霜微微蹙眉:“木山之事我起初并不知道。”
“我知道。”庚鬿道:“那日我故意透露给你,你其实并未见到木山,你去了天芷宗,见了止枫圣人。”
这事从一开始,就是源于各大宗门围攻魔界,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卧底”传递了消息。
“木山”透露魔尊不在魔界是第一步,冷凝霜以蛊伤人是第二步,止枫圣人以精魂换取解药是第三步。
说来可笑,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不惹他生疑将碎片交到他手里。
现在凤凰精魂已经完整,他最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冷凝霜和止枫圣人合作,为的又是什么?
他心里藏不住事,本不想要追根究底,回过神来的时候,“为什么”三个字已经出了口。
两人之间如寒霜凝结,冷凝霜始终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又饮了一杯桂花酿,轻笑道:“人,总是有私心的不是?”
什么私心?
四个字到了喉间还没出口,花田外有人闯入,一位侍从恭敬躬身道:“尊上,天芷宗凌渊真人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