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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作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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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茹任他在那唱独角戏,等他唱完,她悠悠道:“我要那些干啥呀,我又不娶媳妇。”

    她突然想到一个好方法。

    “哎我说,你那么没头没脑地跑出去,万一人家小杏姐不等你,嫁人了呢?”她眨巴眼睛看着她二哥。

    二哥不说话了。

    接着她又拿出那套话来给他打预防针,结合很多以前听说来的包工头跑路的社会新闻,千方百计就想让他歇了这份心。

    李正阳并不肯轻易改变主意,也不急着改变李茹的想法。听说工程队下个月才走,他也不是很着急。

    而且他这次好像良心发现了。虽然李茹没有答应帮他说话,但他还是把借他书那哥们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了她。

    李茹惊奇地看着转性的二哥。

    “你确定我去了人家就会肯教我?”

    “都说了,看你本事。”

    “什么意思,不是说可以帮我搞定的吗?”

    “那你也没帮我忙啊。我肯告诉你,还不是看你可怜。长得吧,没人家漂亮,读书还没人家厉害,回头人家就一大学生,你呢,小学生?啧啧,怪不得人家没看上你,看上了苏艺……”

    李茹拿起作业本直接抽他。

    她就不懂了,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毒舌嘴贱的儿子。简直和某些时候的沈兆麟有得一拼。

    “说谁呢?我可没觉得我比别人差。再说,我肯定不会永远只是个小学生。”

    她把作业本摊开摆正,上面布满了工工整整的字迹。

    “而且我都说了,我有强烈的预感今年会恢复高考,让你们跟我一起复习,你们怎么就是不肯信我呢?多学点东西总没有坏处的。”

    “可免了吧。大哥和二姐上学那时饭都吃不饱,还学什么习。我们那时还好,上半天课就做半天劳动,但也三天两头停课,就算上课老师也根本不教什么东西,经常就是做思想汇报。

    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仨最怕就是读书写字了,还不如在田里多种几棵粮食来得轻松实在!”

    李茹真心觉得无奈。

    她三月份时就说过好几次了,但不管怎么劝说,家里就是没人愿意听她的。

    大哥说,他都25了,下地干活才是正经事,还读什么书呢。但她要是想读,大哥就供她读!

    大姐李芬早就嫁人了不提,二姐今年21,二哥比她大一岁才19,都不算年纪很大。

    她磨了他们很久,问他们:万一到时真的恢复高考,考上可以去北京读大学,你们也不羡慕不后悔吗?

    李艳和李正阳倒是一样的说法:他们都不是读书的料,让他们现在再回头学习,还不如要他们的命。就算想学,也肯定考不过别人,还不如踏踏实实种地养猪。

    李茹只好放弃了。

    也知道这就是现在大部分人的想法。

    对他们来说,读书不仅仅是废脑力,更是一件浪费劳动力的事情。一个家庭不可能腾出一大半的劳动力去念书,那样很快就要入不敷出了,还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退一万步,就算考得上大学,一个农村家庭供不供得起大学生也是个问题。

    她感激家里人对她的宠爱,愿意任着她去闹去学。她想好了,等她出去上学了,就勤工俭学,早点让家里人的担子更轻松。

    大哥二哥都想做个工人,二姐虽说没什么大志向,但谁又不想要更好的生活呢。她的所有赚钱计划,都要等到了城里才能逐步实现。

    一日,晴空万里,李茹摇着大蒲扇,搬个小凳子在院子里来回走,想找个更凉快的地方呆着。

    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有冰淇淋,这夏天对她来说格外炎热。连井水打上来过一会儿都是热的了。

    她隔一会儿就去打一桶井水给自己降温。

    在酷热的暑气里,连呼吸都困难,课本上的字都像隔着热浪似的波浪起伏。

    这高中课本也是李正阳帮她找来的,她打开一看,当时就头大了。

    “对数函数又是什么呀?我二次函数和三角函数都没学会呢……”

    她茫然地翻了好久,最终决定还是沿用老方法,一个字,抄!

    她就这么抄了一下午,也不午休也不偷懒,到晚上其他人回来时,她已经抄了密密麻麻的四大页。

    李父看到了就说:“不错,五丫头,有干劲。”

    李母说:“怎么就把地院弄那么湿啊?是不是又贪凉打井水淋自个啦?要是风湿了等老了有你受的。”

    李军李艳笑着分别摸摸她头,鼓励她好好学,说争取我们家也出个高中生。

    李正阳把东西挂好回头就笑:“不止是高中生哩,人家还想做大学生哩。”

    李茹对李正阳做鬼脸:“要你管。”李正阳马上回敬她一个更丑的鬼脸。

    李艳看了下她的本子,倒是提出一个问题:“你这是抄课文呢还是学数学?怎么对着数学课本抄呢?”

    李茹还没回答,李正阳就抢着说了:“脑子笨呗,只会死记硬背,以为这样就能学会数学,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茹深呼吸一口气,跟自己说不生气不生气。她时常觉得自己能慢慢恢复一颗童心和少女心,都多亏有二哥。

    别误会,是恢复了她童年和少女时期的暴躁和暴力倾向的意思。

    “呼…… 我是有修养的人,不跟你一般见识。”她以前练了那么久的气,不能再被他破功了。

    但到第二天,当她把课本再反复看了好多次,发现那里面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起来她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还真的是不行。

    语文书她背熟了多少也能理解,可数学还真的不是光靠自学就能弄明白的。

    上辈子她作为一个半文盲,后来和沈兆麟关系缓和之后,他是有让她管过饭店酒店之类的,慢慢地她多少也学会看账本了。

    但这做账和课本上学的,还真是两码事。

    她这时心理年龄已经是个老太太了,让一个大半辈子没学习的老太太回头学中小学数学,还真不是吃饭睡觉那么容易的事。

    是得找个老师!

    这么想着,她就真的着手去找了。

    首先从身边认识的人找起。

    她问了梅子,因为记得她有个弟弟还在念书。

    梅子听出她意思是想找人教数学之后,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你找他教你啊,行,我叫他来给你看看。”

    梅子回头就叫来她弟弟:“狗蛋,快来,李茹姐找你探讨探讨学习。”

    “都跟你说了别再叫我狗蛋了。”她弟弟满脸不爽地走过来,看上去十五六岁,一问,正好读高一,“再那样叫我就到处跟人说你9岁还尿床。”

    “你敢!”梅子说着就去敲他。

    李茹叹口气,心想是不是每家都有那么个找揍的弟弟。哦不对,她自己家那个不是弟弟,却一样欠抽。

    李茹笑眯眯地对梅子弟弟说:“你大名叫什么呀?”

    “李振隆!”

    这名字够霸气。

    “振隆啊,你看看这些题。”李茹就拿出了几道三角和函数的问题问他懂不懂。

    他看了一会儿,茫然地挠挠头:“什么对数函数错数函数啊?老师根本没教啊。勾股定理…… 我得想想,是那个画出来好像屁股一样的勾线吗?”

    听到他脱线回答的李茹:……

    她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说:“没事,去玩吧,狗蛋。”

    梅子又哈哈大笑起来,狗蛋恨恨地看着这两个特地把他叫过来羞辱一顿的人,可惜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只好瞪她们一眼就跑了,去找最小的弟弟铁蛋出气去了。

    “哈哈哈……”梅子笑个不停,还边笑边说,“他从小学起数学就没及格过,你还真没找对人了哈哈哈哈……他一最怕人家叫他狗蛋,二最怕数学老师……”

    “那我该找谁呀,你知道还有谁的弟弟妹妹在读书的吗?”李茹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真发愁啊。

    “大美的妹妹在读初一,小凤的两个弟弟好像分别初二和高二,不过听说也是整天不听课不写作业的主。他们自己都未必学明白了,怎么给你讲明白呢?”

    “哎,那我上哪找人教我去啊?”

    “不是我说啊,你怎么突然就想捡起课本了呢。不会是那啥,受什么刺激了吧?”

    “没有,我就是突然勤奋好学了不行啊?知识就是力量嘛!”

    “行行行,没人刺激你行了吧。那你准备找谁教你去啊,要不然,你也回学校上学去?”

    “不行,学校教太慢了,我总不能从初中慢慢学起。算了,我再想办法吧。”

    告别了梅子,李茹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她抬头看着夕阳,心里盘算着还能到哪里去找人。

    真要找二哥同学的哥哥吗?她之前脑里想过这个念头,但又被她否决掉了。

    人家和她又不熟,怎么可能肯花时间教她呢?又不只是请教一道两道题那么简单。

    可是现在,她一下子的确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是脸面重要呢还是高考考个好学校重要?

    答案当然是考试重要的。

    厚脸皮就厚脸皮吧,要是有真才实料,她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也无所谓,人家肯教就行。

    但她没想到,这师呀,还真不好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