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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人出声,刘氏眼睛一亮, 看着自己的亲大哥, 以为他会帮着自己劝劝老顾,谁知刘明走上前来看着顾父道:“休妻, 可以。”
可, 可以?
“大哥, 你在说什么呀!”刘氏震惊出声, 刘明却不看她, 只看着顾父,“既然你执意要休妻,我们家也不是死皮赖脸的非要缠着,但这么多年了, 我妹妹为你们家生儿育女, 操持家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虽然刘家人还不知道今天这一万两的聘金,刚才听刘氏说了呀, 那么多聘金,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既然三十两都是一点点, 那这聘金数额肯定很大咯?
看着一脸贪婪之色的刘明,顾父简直想吐他一脸,皮笑肉不笑, “所以呢?”
“所以――”刘明笑了笑, “一百两, 统共给我们一百三十两,即刻拿了休书就走。”三十两买回刘枣,还有一百两,虽然妹妹老了,但她勤快,如今也才三十多,还能生养,收拾妥当便宜些,也还能卖点钱。
而且还有刘枣,就算嫁了一回,到底还是个没生养的,也还能再嫁一回。
顾父简直要被刘家人无耻的嘴脸气晕了,一边的顾家村诸位长辈也听不下去了,一百两?他们也真开的了这个口!
一百两是多少钱?不吃不喝也要攒上好多年!就算被休弃回家的婆娘,是要还嫁妆的,可刘氏当初有什么嫁妆啊?就带了几身衣裳就来了!在顾家好吃好喝这么多年,现在还敢要一百两银子?
今天得的聘金再多那也是顾家的,跟他刘家,跟刘氏有什么关系!
其中一个脾气最火爆的老爷子直接开骂了,“我呸,你们这群烂了心肺的。”
“啥子叫生儿养女,啥子叫操持家业?”
“这个憨婆娘自打嫁到我们村来,一件好事都没做过,要不是看在她生了几个娃儿的份上,早几百年前就把她休回去了!”
“你们还敢要一百两银子?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只要能拿到银子,刘明根本就不在意被骂几句,反而笑嘻嘻道:“老人家这话就错了,我妹妹是有一些做的不好的地方,可这七出她是一样都没占着呀,你这就因为一点小事要休妻,总要出点血才是呀。”
“我日你仙人板板,你个龟儿子!”
顾父一声暴喝,直接一拳砸向了刘明,刘明一声惨叫连退好几步,被打中的下巴眼见的就开始泛起乌青,回神之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学起了泼妇做派,开始撒泼。
“打人了,打人了!”
“顾家仗着人多势众就打人了,我受伤了,我要去看病,快给我拿银子!”
“不给钱我就去官府告你们!”
刘家人也跟着一拥而上,或哭或闹,刘老娘更是直接睡在了地上,老婆娘撒泼起来,比他儿子混多了。
本来顾二叔和顾怀陵去是拉顾父的,没想到刘家人来了这么一出,便是向来敦厚的顾二叔也忍不住了,抬脚就踹了刘明一脚,“你个癞皮狗,快点起来!”
又挨了一脚的刘明不仅不起来,竟也学着他娘的动作开始躺地翻滚起来了。
“顾家打人了,顾家打人了!”
刘明喊,刘家其他人也跟着喊。
顾家村虽然也有几个破皮赖货,但整个村子气氛还算严谨,就算家里婆娘撒泼胡闹也是关上门在家里,还真没哪户人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把面子里子全部丢开,就为了拿到银子!
这刘家人也太不要脸面了!
面面相觑,不知是该骂,是该拉架,还是直接下场去打架。
“这是在杀猪么,叫的这么亮堂。”
懒洋洋的声音出现在门前。
混乱中一直护着顾怀月的顾软软一瞬间抬头,隔着人群,看到了门前鹤立鸡群站着的叶惊澜,两人隔着人群对望,叶惊澜将顾软软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定她没受什么伤,这才沿着人群自觉让开的道路大步走了进去,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陆湛。
顾家村的人今天已经看过了叶家定亲的排场,此时见到叶惊澜倒还好,可刘家人不认识他啊,见他一身锦衣,眉眼俊朗,满身的贵气,又见他身后跟了一群下人,瞧着都不是好惹的。
俞墨今天带过来的人,既是求亲,自然没选那凶悍之人,但就算面目温和,也是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此时又刻意冷了脸,几乎在脸上刻了不、好、惹三个字。
刘家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面对一群村民,他们还敢闹,可面对着叶惊澜一行人时,嚣张的气焰瞬间没了,刘明看着叶惊澜,小声道:“你是哪位?这是我们和顾家的家事,你一个人外人来做什么?”
叶惊澜垂眸看着刘家诸位,明明笑着,眸里冷意十足,淡淡道:“你们要银子的时候,没打听一下子那钱是谁送来的吗?”
一旁被气狠了的顾父也回神了,直接道:“这是我未来女婿,你们不就想把事情闹到他面前么?他当然可以来。”
未来女婿?
刘家众人看着衣着不凡的叶惊澜,怪不得妹妹说聘金那么多,这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呀!刘明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子银子,竟胆大包天的对着叶惊澜道:“你来的正好,你岳父打人了,你瞧瞧我脸上的伤,我要银子,我要去看大夫!”
刘明说的理直气壮,就算前面再不对,可那都是口角争分,顾父动手了,他动手就是他的不对!
“你个胎神,你信不信老子再给你一拳!”
顾父瞪着眼就要上前,叶惊澜伸手拦住,“顾叔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劝住了顾父,垂眸看着刘明,精致的桃花眼一片温和,笑道:“好,我给你五百两。”
五,五百两?
刘明没想到一次能要的这么多的银子,喜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居然对着叶惊澜跪下了,“一看公子就是知书达理之人。”
“客气。”
叶惊澜矜持颔首受了这个礼,随即退后一步,“俞三,俞四。”
身后站着的一群壮汉中有两人听命上前,上前的这两人,愕然是最壮实的两位,薄薄的夏衫完全遮不住他们隆起的扎实肌肉,拱手,“属下在。”
叶惊澜下巴点了点刘明,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打死他。”
这三个字犹如寒冬冰水从头浇了下去,直把狂喜中的刘明浇了个透心凉,看着俞三俞四毫不犹豫的迈腿向着自己走来,非常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做什么,做什么!”
“光天化日下,你要枉顾人命么!”
叶惊澜不解看着他后退的模样,“你不是答应五百两了?”
刘明:“我答应五百两跟他们要打死我有什么联系?”
叶惊澜垂眸睨着惊慌失措的刘明,似笑非笑的吐出三个字。
“买、命、钱。”
“五百两,你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买你的命,我觉得够了。”
他明明在笑,笑的格外俊朗无邪,可黑漆漆的瞳孔却是一片冷然,这副模样落在刘明的眼里,就似那地狱的恶鬼一般,他是真的想要打死自己!裤子一润,竟是当场失禁了,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躲在了蜷缩躲在了自己老娘身后。
“不要了,我不要这钱了!”
“确定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刘明吓的嗓子都哑了。
叶惊澜可惜的叹了一声,“行吧,你们两个回来。”
侧头看向也有些呆住的顾父,微微一笑,满目和熙,清润爽朗,“我就在一旁瞧着,顾叔叔您接续。”
说着就拉着陆湛让开到了一边,刚好把顾软软和顾怀月挡在了身后,欣长挺拔的身子将姐妹两挡的严严实实的。
叶惊澜陆湛虽让开了,但叶惊澜带来的这些人都站在顾父的身后,一群彪形大汉给了顾父极大的底气,又经过叶惊澜的打岔,他被气昏了头也跟着清明了起来,看着刚才混乱之中毫不犹豫的跑到刘家人堆里去的刘氏,冷笑。
“既然你们不要脸,我也不要我的脸了。”
“你说刘氏没错?说我不能无故休她?好,好!”
转头看着顾家村的诸位长辈,“我们家的事,长辈也都知道,左右也没什么脸可以留的了,大家伙也都清楚,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让刘氏掌家管钱。”
“我为什么不让她管钱?这村里哪家不是婆娘管内事的?”
外人只知道刘氏一心想着娘家,只当顾父防着她,却不知道心里还有内情,顾父满脸心酸,“我现在是防着她了,可当初成亲的时候,我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成亲的当晚,我就把我前些年攒的二十多两银子都交给她管着了。”
虽然老爹留的钱顾父没给,但他自己攒的体己都是给了刘氏的。
这件事连顾二叔都不知道,惊愕的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顾父。
顾父哽咽道:“我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的,谁知,谁知不过两个月,她当时怀了怀陵,我想拿些钱给她买点好的补补身子,这才发现,二十多两啊,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只剩几两了!”
别看今天聘金就一万两,但大家都是农村人,二十两银子,就算收成好的时候,除去嚼用,也得存上一两年呢,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就没了?
这钱老顾都不知道怎么没的,肯定是刘氏拿回给娘家了啊!
这件事顾父一直瞒着,因为太丢人了,那时候她又怀了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只得拿回了她的管家权,忍了!
可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红着眼看着刘氏,看着刘家所有人,“是,我后来是没给她钱了,她不能孝敬你们银子了,但你们没拿其他东西吗?”
“春天的菜,夏天的米,秋天的瓜果,甚至冬日里存的柴火,你们拿少了吗!”
“每个月,每个月!”
“家里仓库存着的东西都会少上那么几斤几十斤,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
顾父是个粗人,粮食收进仓库就不管了,很是几年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个婆娘,每个月都要回娘家一次,背一大堆东西回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又不是时时刻刻把她栓在腰带上!
就算把仓库锁了钥匙拿走了,她还能从地里掰!
这事根本就不敢告诉别人,怎么告诉别人,告诉别人自己娶了一个贼婆娘?!
“这么多年,你们每个月拿的东西,这么多年算下来,几十两银子也有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既要闹,那就闹大了去,咱们现在就去府衙,让官老爷断断,这事我顾家占不占理,我能不能休妻!”
顾父说着就去拉刘明的手往外拽,刘家老父去年没了,就剩一个刘老娘,顾父自然不会去拉她的,只能去拽刘明,刘明没想到顾父居然知道这件事,臊的没法见人,又因俞家的那些下人站着,不敢耍浑撒泼。
“这么点小事,去什么官府,咱们自己说清楚就是了。”
说罢挣脱开顾父的手,自己将桌上放着的休书和三十两银子一并拿了。
“不,大哥,不要!”
刘氏扑了过去,想把刘明手里的休书抢回来,可她不敢也没有刘明的力气大,根本抢不过来,只知道哭,“大哥你不要接这个,我要在顾家,我不回去。”又回头看顾父,“老顾老顾,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顾父别开脸不看刘氏,什么事都说了,没有任何余地了。
“老顾!”
刘氏喊的凄厉,近在咫尺的刘明嫌恶皱眉,直接拽着她的手往外拖,“喊什么喊,休书已经拿了,快些跟我们回去!”
“怀月,怀月,你快来救救娘啊!”
眼见喊顾父无望,刘氏又喊顾怀月,被顾软软抱在怀里的顾怀月身子一抖,随即将顾软软抱的更紧,无声的哭,身子都在发抖,顾软软心疼的拍着她的肩。
两姐妹都被叶惊澜给挡着,喊了几声不见顾怀月出来,已经快被刘明拖出门槛了,刘氏急了,“顾怀陵!”
“顾怀陵!”
“你还是个读书人,你娘要被人拉走了,你都不管管吗!”
“你就是这么当人儿子的,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吗!”
“这个贼婆娘,把嘴巴给她堵了!”
说话的是老村长,怀陵可是顾家村的希望,他最有可能出人头地,同意休刘氏就是怕她脑子不清醒以后坏了怀陵的路,果然,看吧,看吧,这还没出门就开始祸害怀陵的名声了。
拄着拐杖的手不停捶地。
“快把她嘴巴堵了,堵了!”
有人连忙找了个抹布直接一团就塞进了刘氏嘴里,刘氏喊不出来,可她一直呜咽着,死死的看着顾怀陵。
顾怀陵也在看着刘氏,看着她被狼狈拖出去,看着她满眼凄苦,眸里有着太多情绪翻涌,闭眼,掀袍,对着刘氏被拖走的方向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掌心撑地,背脊缓缓弯下,终是额心抵地。
看着儿子沉默对自己磕的最后一个头,刘氏所有的希望都彻底没了,所有激动的情绪都随着顾怀陵这一个下跪而跟着没了,眼睛一下空洞起来,任由刘明把自己拖出了堂屋,拖出了前院,拖出了顾家门。
没了,丈夫没了,孩子没了,家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