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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抬眸，在中年阿姨的瞳孔里看到脸色白得像鬼一般的自己。
想摇头，太阳穴却突突直跳，疼得厉害。
坐在那里，沉默了好半晌，才总算是好一点。
“喝点水。”中年大妈不知什么时候去倒了水。
唐心接过来，喝了几口，感觉好多了，胸口不再像刚才那样窒息得厉害，只是声音还哑着，“谢谢，我没事，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真的没事？”中午大妈不放心，她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像被抽了魂似的。
“没事的。”唐心道。
中年大妈见她如此笃定，脸色也恢复了一些，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才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离去。
唐心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楼的大厅。
虽不是医院最忙碌的时间，但也来来往往不少人。
脚步声、说话声交织，相当热闹。
唐心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人气，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冷的，唯有手中冒着热气的杯子，带来一点温度。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直到一次性杯子里的水凉透，再也感觉不到温度，才回过神，想起自己不能在这里呆坐着浪费时间。
她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打电话到银行交涉。
用于支付依依的医药费的银行卡虽然是帝豪集团财务帮忙处理的，但里面的钱却是每个月从她的薪资收入里扣除。
就算唐秉军是她的爷爷，也没有权力要求银行冻结那些钱。
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手机。
唐心这才想起来，手机昨天晚上跟猥琐男拉扯的时候，丢在地下车库，现在在严兽的手里。
唐心不知道严兽明明捡了她的东西，却只字不提，昨天晚上甚至还以身无分文为借口，不让她离开是出于什么心理，但从早上想要占便宜的行为，可以肯定，那男人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现在的她也没心情去深想看着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最初见面的时候还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各种回避的严兽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杯子里的水喝掉，杯子丢心垃圾筒，唐心起身，到护士站去借电话。
才刚走几步，就被挡住了去路。
是陆昊廷。
他穿着铁灰色的手工西服，一八几的身高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加上多年在豪门中浸养出来的气质，愈发地出类拔萃，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笔挺的西服，此时有点皱。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头发也凌乱地垂落下来，遮住眉毛，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现在的他看上去，倒和当年刚出国那时有点像，只是身上已经没有了少年感，多了几分干练和成熟，眼神里透着陌生的冷酷。
从三岁第一次见到陆昊廷到现在，他们认识了二十多年。
对陆昊廷的气息，唐心已经很熟悉了，几乎是他一靠近，就能够察觉。
更何况，陆昊廷根本就没有隐藏？
其实唐心刚才就发现，陆昊廷一直在。
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护士找到她，看着她因为唐秉军冻结银行卡的事深受打击，看着她失魂落魄撞到人摔倒在地……
一切的一切，陆昊廷都看在眼里。
然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动。
站在暗处，冷冷地看着她难受。
或许，是他告知护士，自己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唐心忍不住露出了一记嘲讽的笑容。
看都没看陆昊廷一眼，她直接从他的身边越过，朝护士站的方向走。
错身而过的时候，陆昊廷开了口——
“要打电话给爷爷？”
唐心身形猛地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陆昊廷将她细微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头压抑的阴郁找到了出口。
他转身，看着僵直着背的唐心，冷笑，“没用的，不管你打多少次，爷爷都不会接。”
“……”唐心还是没有开口，拳头却捏得更紧了，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强忍着胸口的怒火。
“也不用打到银行或公司了，爷爷都已经交待过，没有人敢再动帝豪集团的钱，否则，会被帝豪集团以‘侵占公司财产’的罪名起诉。”
医药费的事还等着解决，依依也还没有完全地度过危险期，又是大庭广众，唐心是真的不想跟陆昊廷起冲突的。
可他拿孩子的生死当赌注，还居高临下的的模样，真的让唐心忍无可忍。
她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熊熊的火焰，转过身去吼，“陆昊廷，那张卡里的钱，是我的！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陆昊廷仿佛没看到她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径直道，“唐心，我再说一遍，把那个小野种送走。现在送走，我还可以考虑，说服爷爷，给那个小野种一笔医疗费，送她到国外去接受治疗。”
“如果我拒绝呢？”唐心咬牙，身体里那股火越烧越旺，很快就要压不住。
“那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野种因为付不起医疗费，在饱受折磨中死去。”陆昊廷道，眼神一片寒凉，冷得唐心几乎错觉地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
“陆昊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陆昊廷面无表情，“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唐心看着他没说话。
好几秒后，才开口，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陆昊廷，我真的好奇。你到底跟爷爷说了什么，让他不惜把唯一的孙女逼到无路可走，也要帮着你？”
“记住，你只有一天的考虑时间，我等你的回答。”陆昊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直道。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公司那边，我已经替你请了长期，这段时间，你就先不用到公司去了。”
唐心看着递过来的白色信封，笑了，“你倒是想得周全，连最后一点退路都封了。”
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想要支付依依的医药费，就只能照陆昊廷的话去做，呵呵……
“只是一个决定，没有你想得那么难。”陆昊廷忽视她眼中的嘲讽。
“生死攸关的事，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决定？”唐心讥讽地冷哼，“陆昊廷，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么冷血的人？”
“陆昊廷，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做了这些事，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可以卖一次，也可以卖第二次，反正已经轻车熟路了，不是吗？”她咬着牙，报复性地说道。
陆昊廷脸色倏地一变，额际的青筋在那一瞬间爆起，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你若是想把爷爷气死，大可以去。”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唐心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陆昊廷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里，眼神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爷爷要这么帮着陆昊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唐心真的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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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菲语买完吃的回来，没在走廊看到唐心，问了护士，才知道她下楼打电话了。
回想了下李医生的话，她立刻猜到，唐心是要打电话给陆昊廷。
怕好友吃亏，原菲语把东西寄在护士那里，转身就匆匆下了楼。
才刚一出电梯，就看到唐心失魂落魄，像一尊雕像般站在大厅，眼神灰暗无神，毫无生气，仿佛被抽掉了全部的希望般，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捏到变形的信封。
“怎么了？表情怎么这么凝重？是不是……跟陆昊廷谈得不愉快？他不答应配合收养依依？”原菲语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
唐心眨了眨干涩的眼，摇头，“我根本没机会把话说出口。”
原菲语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两人关系都闹得这么僵了，陆昊廷怎么可能答应收养依依？
“没关系，陆昊廷不答应，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他让爷爷冻结了依依的医药费。”
原菲语话说到一半，倏然消了音，抬头看向唐心，一脸的惊愕。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干巴巴的，“唐心，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