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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门走进去。
李喜文趴在墙顶上正往女生寝室看。那张磕着我的膝盖的从教室里拿来的长凳搁在最里面靠墙的那张木床的上铺上。那张床铺上的折叠好了的被子被人移开了。
李喜文的双脚已经离开了这张凳子。他显然是借助这张凳子才爬上那堵墙的墙顶的。
李喜文的双腿自然下垂,略略外张,像极了被人抓着头拎起来的青蛙,很是滑稽。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都被证实了。
我很想喝问一声:“李喜文,你干什么?”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倘若真这么喝问,隔壁女生便会注意到正在偷看的李喜文,那就很尴尬了。
所以我顺手拿起一个住校生的汤匙击打摆在桌子上的搪瓷碗。我希望汤匙击打在搪瓷碗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能引起李喜文的注意。
可李喜文看得太入迷了,压根儿不受影响。
不知不觉,我的脸开始变得潮红。我猜想李喜文已经欣赏到了他所想欣赏的,我的心脏便莫名的跳动的厉害。
或许是同龄人的缘故,或许骨子里其实对李喜文所关注的也很关注(虽然这种行为让我痛恨),因此李喜文所描摹的画面仿佛就在我眼前一般。
这真他妈的见鬼!
击打搪瓷碗不能引起李喜文的注意,我只好咳嗽一声。
我的咳嗽声惊动了李喜文。他警觉地动了动身子,迅速往下滑。他以为他的脚已经够着了凳子,便放开双手,不想因为脚还没够着凳子,整个人摔在了床铺上。那张长凳也被他碰翻了。
李喜文连忙爬起来。看见是我,他方才舒了口气。
“你那鬼题目是哪里找出来的,那两个初三的都没有做出来。”我说。
李喜文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声音。他站起来把凳子递给我,我不想接却还是接了。接着他迅速爬下床铺,穿好鞋子把我往外推。
一到寝室外面我便给了李喜文一拳。
“妈的你也太不像话了!所有一切都是你设计好了,对不?”我说。
夕阳被挡在了教学楼的后面。已近黄昏。
“是临时想到的,真的是临时想到的。”李喜文嬉皮笑脸。他的脸潮红。
“还说什么周末留在学校是看我太寂寞,全都是忽悠我。我看你连这道数学题都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我们往校外走。
“我的妈耶,郑启航,我李喜文在你眼里成什么了?我是这么有心计的人吗?”李喜文的声音大了起来。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我说。
“哎呀,你真理解错了。我不是做不来那道题吗?你也做不来,我就叫你去问那两个初三的,刚好我口渴了,就想到去寝室喝口水。哪想到一到寝室就听见余慧慧她们在隔壁说什么洗澡擦澡的事,我,我就……”李喜文辩解。
“你就装吧。我问你,那张凳子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以为那凳子都是我准备好了的吧?”李喜文推了我一把,“那你也太过分了。真的是恰好听见他们的对话,我妈的实在控制不住就想去看看。我说了我把你当至交了,不骗你。”
我们往蒋村方向走。
“还好是我回寝室。你想过没有,如果是那两个学长回来看见这一幕……”我说。
“所以我直接摔在床铺上了。我吓死了。我以为那道题你们要解很久的。”
“还说不是准备好了的?”我又给了李喜文一拳。
“不,不,你又理解偏了。我是说我……哎呀,怎么说呢?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发誓,好不?”李喜文举起右手。
“算了。其实我还不是为你担心吗?这么猥琐的事要传出去你会在学校都待不住的。”我说。
“我知道。我不是汗都吓出来了吗?还好是你。”
“这下梦想成真了吧?”我决定缓和一下气氛。
“梦想成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你哪蚀了什么米了?”
“你看。”李喜文把衣服掀开让我看他的肚子。他因为长时间趴在墙顶上,肚子上被压出了一条深深的印痕。
“这就叫活受罪。”我说。
“妈了个吧的,什么也没看到。”李喜文很沮丧。
“你他妈的别骗我了。”我说。
“我骗你干嘛,全被挡住了。”李喜文急了,“只看见人影在晃动,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报应,谁叫你耍我呢。”
我们来到一家小饭店。这家店的老板娘我们都很熟悉。早上她经常提了一篮炸好了的油条到学校门口卖。周六晚上和周日中午学校食堂不烧饭,我定点到她这儿搭餐。这是父亲给我安排好的。
“阿姨,你今天给我烧两个菜,我一个同学来了。”我不叫老板娘叫阿姨,老板娘很受用。
我们站在小饭店门口等候。李喜文无精打采的。
“还觉得遗憾吗?你应该庆幸。”我说。
“是应该庆幸。可是,我从一本武打小说里看到一句话,人是欲望的俘虏,所以总会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来。毕竟没有达成目的……”李喜文遗憾之极。
“我说你真的很笨。与其这么鬼鬼祟祟的,不如直接把余慧慧泡了。你泡到了她还愁你的梦想不能成真吗?”我再次想起那个能把女孩子带上床的俊哥。
“我的妈耶,你说的轻巧,我有这个本事吗?我叫余慧慧唱首歌都叫不到。再说,这种感觉不一样。这样可刺激了。”李喜文压低了声音。
“我说你妈的就是变态。”
“也可以说是一种追求。”李喜文厚颜无耻。
吃过饭后我和李喜文在操场上闲逛。他一时没有心情看他借来的武打小说。
一轮圆月升在东方的上空。银辉洒满大地。我想起自己写的被语文老师当范文读的作文《想家的时候》,心情变得忧伤起来。
在华安四中的林林总总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想起了吴莲子。由吴莲子我又想起了郝珺琪。我在作文里所写的家其实是东门的那个茅草屋啊。
那个家已经淹没在水里了。郝珺琪不知去了哪里。茫茫星空广阔无边,郝珺琪会在哪里?我不知道。无边天涯广袤无垠,郝珺琪会在哪里?没有人告诉我。
可你知道,无论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郝珺琪必定在一个地方。无论是在城镇还是在乡村,必定有一块地方郝珺琪就生活在那里。
你却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到底要等到哪一年上苍才会告诉你那里是哪里呢?
“嗳,郑启航,帮我想个办法吧。”李喜文打断我的沉思。
“想什么办法?”我问道。
“去除那个念想啊。”
“你不会还想看女人白花花的屁股吧?”
“我是不想了,我也知道这太猥琐了,可这念想就像嵌在我脑海里的一枚钉子一样怎么都拔不出去,”李喜文双手抱住了头,“所以我请你帮我把这枚钉子拔出去。”
“我没有老虎钳。”我说。
“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我没办法帮你把那枚钉子拔出去。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所以得靠你自己。把注意力转移,或许会好一点。”我很诚恳地说。
“那我们去看小说吧。”
那个周六的晚上李喜文依然很兴奋。武打小说只是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那个念想不是武打小说可以移除的。关灯睡觉之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必他晚上一定梦见了白花花的屁股。
我躺在被子里也睡不着觉。受李喜文的念想的影响,我的“花朵”一直昂扬着。
自转到蒋村中学读书,我手触的频率时高时低。越是受欺凌越是情绪低落,我越会手触。似乎花朵在喷涌的那一霎那,低落的情绪也被喷涌而出。我不知道母亲每个月末洗我的被套时看见上面的那么多的花汁浸染的斑迹会作何想。
而在心情舒畅的日子里,在快乐时刻相随的日子里,或许是兴奋点被转移,手触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但是现在我不想惊动它。我努力克制那种念想。我忽然觉得这也是猥琐的行为。所以我转移注意力,去思考李喜文刻意为难我的数学题,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李喜文不在他被子里。
操场上则传来那个立志考大学的初三学生读英语的声音。
寝室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李喜文去了哪里。他或许去厕所了吧。
我走出寝室。操场上空寂寂的。我注意到女生寝室的门是关着的。
我向那个初三学生打招呼,但他读得太投入了没有感知到。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空气非常清新。一看就知道今天又是个大晴天。
我在寝室门口把英语书从前往后读了一遍,李喜文还没有回来。若是上厕所这厕所也上得太久了。我开始读第二遍。
这时,女生寝室的门开了。储火玉和余慧慧走出寝室,向厕所走去。她们的头发有点乱,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看着这两个女同学扭动的屁股,我不理解李喜文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愿望。
可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从教学楼的背后闪出一个穿一件大红外套的人,男不男女不女的,也走向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