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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太夫人看着眼前手牵着手站着的一对娇儿, 心中乐开了花。
想起第一个女婿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糟老头子, 又看着眼前这新女婿面如冠玉, 斯文俊秀的模样, 她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拉着程千叶道:“你现在是我的女婿, 在我心里就同吾儿一般无二,我把城西她哥哥做世子时的旧宅连同周边一片山地园林都圈了起来,这几日加紧整修改,先把主宅整出来,你们小两口搬进去安心住着, 若是缺了少了什么, 只管和我开口。”
姚天香扭着母亲的袖子道:“娘, 有你安排,我还能缺什么?我只担心一件,郎君是个斯文俊秀的娇客, 我怕哥哥军中那些五大三粗的军痞子们吓着他。”
姬太夫人点着她的脑袋:“都说女生外向,这刚嫁人就向着夫君去了。”
她又拍着程千叶的手道:“我儿莫怕,你大舅哥若是同你啰唣, 你只管来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
程千叶面色不变,笑眯眯的承欢膝下。
心中却是沮丧,老太太话说得漂亮, 但却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 也不会管姚鸿软禁自己的事实, 最多只是让自己表面上的日子好过些。
想要离开卫国, 还是要把天香公主引为自己人,同心协力逃出她哥哥姚鸿的控制。
几日后,程千叶和姚天香搬进了新修的公主府。
只见那广厦豪宅,轩昂壮丽,雕梁画栋,奇花异草。无一物不精致,无一处不奢靡。
院内仆妇成群,歌舞姬妾,夜夜笙箫。
程千叶整日和姚天香或是于水榭上泛舟,或是园子里听戏,新婚燕尔,没羞没操,从不开口提归国之事,大有乐不思晋之态。
卫恒公时时前来相邀宴请,或是派人送来奇珍异宝,俊奴美姬。
一日程千叶携着天香公主,并座在水榭边上,看着波光粼粼,享着习习微风,听着水中凉亭上正唱着一出黄梅戏。
唱得正是《双救主》中的一段。
那旦角粉面红裳,杨柳腰身,青葱玉指持着湘妃扇,咿呀呀的开口:“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照呀照婵娟哪。”
程千叶和姚天香齐齐喝了一声好,便有仆役于台下打赏。
那两位花但双双下的戏台,前来谢恩,在程千叶面前身段款款地施下礼去,抬起眼角来,眼中秋波暗送。
姚天香喝了口茶,“这又怎么回事?”
她身侧的管事娘子便行礼回话:“回公主的话,听闻驸马爷最爱黄梅戏,这一对是君上日前特特命人寻来的姑苏名伶,送来府中,以供公主和驸马爷平日消遣之用。一位叫柳月,一位叫春馨。”
“哥哥还真是心疼我啊。”姚天香甜甜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这什么柳月春馨的,夫君你就收用了把。”
程千叶心中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哈哈大笑:“多谢舅兄美意。”
姚天香放下茶碗,指挥下人:“去,把人洗白了,晚上一起送到驸马房中去。”
程千叶私下伸手掐了姚天香胳膊一下。
姚天香不忿,拿手掐回去。二人你来我往过了三四招,因有下人在场,方才勉强摆手。
那位管事娘子,看着暗暗点头,私底下使人回报卫恒公姚鸿不提。
过得几日,卫恒公又遣人来邀请程千叶同去检阅水军操练。
江畔的看台之上,甲士林立,战旗昭昭。
数十名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大将,列席而坐。程千叶博带轻袍,只有墨桥生一人随侍身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擂鼓喧天响起,浩浩江面上鳞次栉比的战船,井然有序的交错行驶,有条不紊的变幻出种种阵型。
便是对兵事一窍不通的程千叶,也被这气势深深感染,忍不住击节赞叹。
楼船士演练结束,步卒、轻车士和骑兵逐一上场,在看台之下的校场上排开来。
坐于程千叶身侧的一位头戴银盔,须发虬结的将军哈哈大笑,张着那蒲扇似的手掌,对程千叶开口道:“晋越侯初来我地,观我卫军奋勇们何如啊?”
程千叶拱手道:“贵军勇武,令人叹服。”
那位将军姓袁名武,听得这话依旧不肯放过:“老袁我素听人说,北人擅马,南人擅卒。这心中啊总是不服,难得侯爷在此,不知可否屈尊和在下比划比划骑射,让我等也见识见识这北人是如何擅马?”
程千叶的骑术是新近速成的,勉强能坐到骑着不掉下马来而已,同这些沙场纵横的将军比对,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
只得连连推却。
那袁武显然刻意想要折辱晋越侯一番,伸出那锅黑的手掌,就向着程千叶手腕抓去:“侯爷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就莫要谦虚了,哈哈。”
手伸到半途,却被一个铁钳般的手掌紧紧箍住,
只见程千叶身后的那位黑衣侍从,伸出一只臂抓住他的手腕,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像野狼一般,冷森森中透着杀气。
袁武只觉半边身体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寒意直爬上后背的肌肤。这是沙场上面对强敌才会产生的天然反应。
他站起身来,喝道:“汝为何人?”
墨桥生甩开他的手,直视他的双目,丝毫不退,当胸一抱拳:“小人乃侯爷坐下一小卒而,将军若执意比对,小人愿代主公领教。”
啪,啪,啪。
“勇气可嘉,忠心可勉。”姚鸿这才于主位上不紧不慢的拍了三下掌,“既是如此。袁武,你便和这位小哥比划比划。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袁武哼了一声,摔袖下场。
二人各骑一马。
持强弓,挂箭壶,在百步开外立起两个箭靶,要比弓箭。
那袁武打马先行,也不怎么瞄准,弓开满月,箭发流星,嗖的一声,正中红心,全场顿时一片喝彩之声。
墨桥生一言不发,拈弓搭箭,同样一箭射中红心。
袁武哼了一声,拨转马头,打马疾行,在马飞奔往返之间,揉身开弓,嗖的一声,只见那第二箭依旧稳稳射中靶心。
墨桥生策马前进,来回跑了数趟,不曾开弓,围观将士嘘声四起。
直到那马行激烈之时,他方从箭壶中一口气提出三支箭。只听得嗖嗖嗖,连珠箭响,三箭接连而出,却不中靶心,只在靶环最外一圈,成品字形排开。
他走马不停,逆向而行,蜂腰一扭,转过身来,向后再发一箭,只听得破空声响,那箭正中第一箭的箭尾,去势不停,把原箭剖成两半,直中靶心。
那一分为二的箭柄方才慢悠悠的在箭靶上晃了一晃,掉落在地。
全场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才轰鸣起一片叫好之声。虽然不是己方的将士,但沙场男儿最敬强者,众兵士们都被墨桥生这神乎其技的实力折服。
姚鸿喝了一声好,站起身来,扬声道:“不必再比,二位箭术精绝,还请都歇一歇,上前领赏。”
二人回来望台。
袁武面红耳赤,跪地行礼:“袁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姚鸿哈哈大笑,亲手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当事,袁老粗你就不知人外有人。”
他又将墨桥生扶起身来,赞叹道:“不知壮士姓名,在军中何职?料想你是军中数一数二的神箭手。”
墨桥生行礼道:“敢劳公爷垂问,小人不过是主公身边随侍的一奴隶,小人的箭术在我军中不平平,军中胜过我的,大有人在。”
姚鸿侧目道:“诶,你过谦了。”
“实非虚言,在下只能做到三连发不失而已,但我军中战友有七箭连珠不失之人。”
将席上起了嗡嗡议论之声,众人看向程千叶的眼神都恭敬了不少,不再那般鄙视轻蔑。
姚鸿坐回席位,对着程千叶道:“贤弟,此人真乃一奴隶尔?”
程千叶点头称是。
姚鸿见着墨桥生如此神勇,又听闻他不过一奴隶,心痒难耐。
想着晋越侯此人贪欢好色,未必就重视这个奴隶,我多出金银美人,将他换过来试试。
于是他开口,正说出:“既然此人是一奴隶,不知……”
“兄长,你又要欺负我夫君,郎君他就从国内带了这一个贴身侍从,你可不能抢他的人。”一个悦耳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天香公主一身戎装,踏上将台来。
“天香,你一女子,怎生能来此地,”姚鸿被打断了话,不悦道,“休要胡闹。速速家去。”
姚天香挽着程千叶的手臂,在他身侧坐下。
“谁耐烦看你这些大老粗们阅兵,我是来接我家夫君回去,免得你乘我不在,就想着欺负于他。”
“你!”姚鸿说出话来,他素来拿这个泼辣的妹子没什么办法。
程千叶掏出手绢,递给姚天香:“怎么跑那么快,出了一头汗,快擦擦。”
姚天香昂起小脸:“你给我擦。”
一个肃杀威严的演武台,突然就变得旖旎起来。众武将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心中大为尴尬。
姚鸿扶额挥手:“走走走,带你的夫君先走。”
姚天香拉着程千叶就走。
下得高台,程千叶吁出口气,轻轻一拱手,低声道:“多谢公主解围。”
姚天香冷着面孔:“我能解的,也就这些小事,若哥哥诚心要你性命,他是不会顾及我的。”
“对他来说,兄妹之情,不过薄薄一纸而已。要想活命,还得谋划速速离去。”